這計劃看起來沒什麼大問題。但實際上,在法國考察團一行人離開南卡羅來納州之前,新的問題就冒了出來——
不是法國國內出了事,也不是美國人從中阻擾,而是貨真價實的意外。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
從位于半山腰的克萊莊園下來之後,眾人朝著各自的目標分開來乘坐馬車。而夏爾這邊幾個人一致同意,先去查爾斯頓。
查爾斯頓是一座很古老的小城鎮,濱海風光十分迷人,夏天山茶更是開得如火如荼。因為它的海港很早就開始進行黑|奴|交易,所以它成為了美國南部最富有的城鎮之一。
「這真是個美麗與罪惡交織的城市。」在一行人從海關出來之後,斐迪南低聲道。
因為他們來之前就看到了碼頭處停泊的、來自印度或者非洲的船只,還有岸上在烈日暴曬下背著重物來來往往的黑|奴;加上剛才又看了一些進出口貿易記錄,所以沒忍住有感而了。
這話要是給莊園主們听見一定得出事,所以斐迪南的聲音已經壓到了最低,听起來就是自己嘟噥了一句。
他正好走在夏爾身側,而夏爾耳朵尖,心情不由得有些復雜。
從夏爾自己的角度來說,他當然得承認,他反對人口|販|賣。同樣的,他也反對侵|略戰|爭,以及通過出售大|麻等毒|品來謀取暴利。
有些時候,現實使得灰色手段不避免;但如果用前面提到的那些方法,人性就是徹頭徹尾的黑色了。
夏爾覺得掙錢是他的最大愛好,但他的底線還沒突破到這種程度。
或許有人要說,那夏爾這時候就不該和那些大莊園主簽訂購買合同,而該和北方派站在一起,迫使南方派讓步。
想法很好,但我們必須承認,這種大環境並不是說改就能改的。想想看,美國歷史上唯一一次內|戰是為了什麼?不就是因為奴|隸制廢除與否帶來的矛盾激化嗎?
夏爾還沒天真到以為,就憑他一個人的力量就能避免一場戰爭。就算蝴蝶翅膀能帶起一場熱帶風暴,現在也遠不到那時候。
所以夏爾故意慢下腳步,讓自己和斐迪南一起墜在最後方。「您還是太年輕了。」他用幾乎同樣輕的聲音說。
算時間,現在距離斐迪南和夏爾第一次見面也快兩年了,關系還算良好。在這兩年的時間里,就屬過去的一兩個月里兩人交集最多。但結合已經生的事情,斐迪南自認已經大致了解夏爾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現在,夏爾這話听起來卻是另一種意思,另一種與他的想象完全相反的意思?
「你覺得我說的不對?」斐迪南問,音調依舊不高,只尾音微微上揚。
他現在的反應,再對比他現在的年齡,實在不能不說,他已經能算超出一般的成熟穩重了。
「不,您思考的方向和我的不同。」夏爾回答,同時開始覺得他們這次帶上斐迪南的確不是壞事。「年輕,通常意味著,您還有足夠的時間做您想要做的事。」
斐迪南一時半會兒沒吭聲。雖然這解釋听起來沒問題,但年輕?夏爾才比他大三歲吧,說這種老氣橫秋的話真的沒問題嗎?
「時間意味著無限能;結果如何,就看您自己的想法和行動了。」夏爾又補了一句,重音微微落在「行動」上。
斐迪南深深地盯了夏爾一眼。
也就是說,怎麼想是一回事,怎麼做又是另一回事了?而結果如何,就要看他做得如何?
比如說現在,他覺得把自|由人抓來囚|禁販|賣是很不人道的事情,甚至以說是犯罪。而如果他不想看到這個,就該在今後的日子里為此采取行動?
「你會行動嗎?」斐迪南沒有說出他的想法,而是這麼反問。
這話簡直以說是帶刺,但夏爾依舊微笑。「您要知道,我是個商人,而且僅僅是個商人,尊敬的公爵閣下。」
這話換別人听就是拒絕,但斐迪南掘出了其中的隱含意味。夏爾並不會插手管這件事,因為這超出他能力範圍,並且他也不想給自己帶來更大的麻煩;但如果能有別的間接條件能影響這件事、並且那條件夏爾力所能及,那夏爾就不會介意曲線救國。
「父親說得沒錯,你真是精明到家了。」斐迪南這麼說,語氣有些嫌棄,但嘴角卻不抑制地揚了起來。「不管是什麼時候,都不能叫你吃哪怕一點兒虧!」
「如果這是贊賞的話,那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也請您轉告令尊我的謝意。」夏爾這麼說的時候,還月兌下自己的小圓禮帽,小幅度地鞠了個躬。
這麼做擺明了找打,斐迪南哭笑不得地推了夏爾一下;一點都不重,充其量只夠夏爾的身體往後晃一晃——
如果說之前都是正常展的話,這一晃推就是神轉折的一晃、創歷史的一晃、以及讓維克托相當後悔這幾秒沒在夏爾邊上的一晃——
沒錯兒,這一晃讓夏爾被一朵從天而降的爛桃花砸中了!
海關外頭是一條不長的岔路,兩邊都垛著比人還高的粗布袋子,路面上也有不少。正因為如此,寬度只夠一輛馬車順當經過;如果有兩輛,那就必須有一輛先讓對方過去。
正因為路況不好,夏爾一行人就讓車夫把馬車停在了外面大路邊上,他們幾個男人自己走進去。而他們出來的時候,正好有輛馬車想要不管不顧地擠進去。
這當然沒成功,所以里頭的人不得不下車來。馬車就停在夏爾和斐迪南邊上,夏爾往後一晃,立刻就——
「哎喲!你這個……」
一聲捏著鼻子的嬌滴滴嗓音響了起來。
大事不妙!夏爾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以他剛才的力氣,根本連人都沒踫到,但對方這驚嚇聲不小——女人,尤其是會作的女人,簡直再麻煩也沒有了!
等夏爾回過身之後,這種感覺就變得更加明顯——因為那是個濃妝艷抹的女人。雖然精心打扮、並且還上了年紀,也無法掩飾身上的風塵味兒。更糟糕的是,從語言來判斷,這女人也是法國人。
「無意驚擾到您,抱歉,夫人。」夏爾禮貌道,只想速戰速決。
那女人之前的半句話沒說完,目光就黏在兩人身上下不來了。因為,雖然夏爾打扮不算特別出眾,但看得出家境良好;他身邊站著斐迪南,一個公爵自然更不能寒磣。
所以她之前也許想抱怨,但現在已經光速變成了一種過頭的熱情︰「啊,是我之前沒有看到您,說抱歉的該是我。但沒想到在這里也能听到法語,真是倍感親切——這就是人們說的緣分,是不是?既然這樣,您以稱呼我德•奧布里翁夫人;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告訴我您怎麼稱呼嗎?」
……哪兒來的女人,未免也太自來熟了吧?
夏爾和斐迪南不由得面面相覷。斐迪南覺得這女人就是個倒貼貨,並且很能和某種特殊行業關系緊密,再不濟也是朵交際花。而夏爾除了這種同樣看法之外,還覺得女人的姓氏有點兒耳熟。
好像哪里听過?到底是哪里呢?
看兩人不說話,德•奧布里翁夫人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判斷。「也許我還沒有自我介紹清楚,」她這麼說,聲音和態度和一開始的時候相比簡直是兩個極端,甜得都能流蜜了,「您大概听說過奧布里翁這個姓氏。奧布里翁祖上是世家德•奧布里翁•德比什,有侯爵和都尉以世襲;並且,我丈夫是阿圖瓦伯爵的近侍,他們從小就認識!」
您真不是來搞笑的嗎?
這是夏爾和斐迪南的共同想法。一個不知道哪兒來的女人,在斐迪南這個如假包換的公爵面前吹噓自己有侯爵爵位以世襲?而且都尉什麼的八成已經斷代了,因為混得好的法國人基本上不能在美國南部的港口。
這兩點加起來已經夠逗了;更令他們無語的是,他們正好還不和阿圖瓦伯爵一路!
您這真是想要拉關系嗎?拉仇恨更準確一點吧?
就在兩人再禮貌都要憋不出話的時候,第二個人從車里下來了。這是個看起來很慈祥的老人,生活在他的眉宇之間留下了很深的川字紋,正是德•奧布里翁先生。他沒看到之前的情形,只听了兩句話,覺得應該不是件大事。
「既然你沒事,親愛的,就別礙著先生們的路了。」
德•奧布里翁先生這麼說的時候,甚至沒費神看夏爾和斐迪南一眼。
德•奧布里翁夫人對丈夫的不解風情在心里翻了好幾個大白眼。難道他沒看出嗎?這兩個青年都是巴黎上流社會里的頂尖貨色!所以她只當沒听見,而是一疊聲地喚道︰「瑪麗?親愛的女兒?這時候你還在車里做什麼?」
這話一出,斐迪南的臉立馬黑了。開什麼玩笑!就算他不自持公爵身份,也沒淪落到路邊隨便挑一朵野花的地步吧?這女人想嫁女兒想瘋了?
如果夏爾知道斐迪南這麼想,一定會覺得斐迪南神機妙算。因為拜這位夫人急匆匆叫女兒出來的德行所賜,他已經想起來他是在哪里听過奧布里翁這個姓氏了——
德•奧布里翁小姐,就是原著里夏爾的夫人!
作者有話要說︰奧布里翁夫人︰夏爾快來娶我女兒,不然娶我也以!
維克托︰夫人?
維克托︰呵呵。
斐迪南︰……怎麼感覺有殺氣?
感謝暖半青的營養液~~麼麼噠~"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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