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玉書花費了三天三夜的時間,才將體內的傷勢差不多養好。只是在葉九秋眼里,封玉書的模樣仍不算太好,恐怕是傷勢過于嚴重,短短三日還是不夠。
不過封玉書為防止天魔宮的人搜尋而來,還是堅持離開此地。帶著葉九秋與何山見往附近最大的一座城池趕去。
雙魚城,距離陰尸宗有千里,人魚混雜,不僅適合隱藏行蹤,更適合打探消息。
封玉書在雙魚城城外數里地時就御劍而落。未免暴露身份,三人各自將棺材收入了各自的儲物袋中,戴上斗笠,這才往城池走去。
雙魚城是凡人的城池,但卻也有修士來往。因為水瀾天的拍賣行在城內有個據點,且在城西,還有個專門的修士交易所。封玉書是看中這點,才選擇了這座城池。
他們在進城時並未受到任何阻礙,也未曾發現有可疑的人在暗中監視。
待走入城內,葉九秋看著街道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的景象,听著喧囂的吆喝聲笑鬧聲,一時覺得格外熟悉,又無比陌生疏離,簡直恍如隔世,讓他忽然生出格格不入的感覺來。
才一年不到的時間啊……
定了定神,他壓下復雜酸澀的心情,沉默著跟著封玉書與何山見,往一家客棧走去。
到了客棧,才發現他們三人身上,竟只有何山見手中有金銀之物。也是因為何山見經常外出出任務,所以才備著這些。要真比起來,在俗世長大的葉九秋,或許都沒有何山見更熟悉與市井打交道。
何山見直接包下了客棧後的一座小院,叫了一桌吃食,再與兩人進去院落,選擇房間住下。
封玉書是結丹,葉九秋是築基,二者都已經闢谷,不吃五谷雜糧也無礙。唯有何山見這幾天吃闢谷丹吃得生厭,等菜色上全後,胡吃海塞了一頓,填飽了肚子,才開口道︰「打探消息這事,就交給我吧。」
他表示無法想象封長老耍心眼跟人套話的模樣,更不敢把葉九秋拎出去,現在的大少爺雖然長大懂事了不少,但在他眼中,手段還是太女敕,欠磨練,出去絕對會被騙。
「我跟你一起去。」葉九秋誠懇道,「不該說話的我不會開口,不該做的我也不會去做。何師兄,帶上我吧。」他也知道自己見識的太少,但哪里有不足就該從哪里學習、彌補起。他想變得更加可靠些,不想一直站在原地停滯不前。
何山見皺眉看他許久,偏頭嘖了一聲︰「算了,走罷。」走了幾步,他又轉頭強調,「你那張臉……」
「我會戴好斗笠的!」葉九秋飛快接道。
何山見咽下後面的話,悄悄瞥了一眼封玉書,再看一眼葉九秋,這倆師徒的模樣拿出去,在凡人中都會引起大麻煩。他糾結的想,往後在俗世的一切,還是只能靠他操心了。
封玉書默許般的看著他二人一前一後的離開,在兩人離開視野時,他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他雖不會去打探消息,卻也不會放任兩人單獨出門。
于是葉九秋完全不知道身後尾隨著師父,就這樣跟著何山見七繞八繞的,來到了水瀾天拍賣場旁邊的小茶館。這里靠近水瀾天,因此客人中有凡人也有修士。
隨便找了一處桌子坐下,兩人就豎起耳朵听起小道消息來。
仔細一听,才發現原以為要費心打听的消息,如今已然傳得沸沸揚揚。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感到沉重,大多數修士口中都在談論著這事︰陰尸宗完了。
葉九秋與何山見面面相覷,目光皆是復雜無比。再听下去,才知那日天魔宮蕩平了陰尸宗,斬盡殺絕,逃出的人少之又少。隨後天魔宮又去了青羅宗,同樣破陣而入,整個宗門流血漂櫓,生機斷絕。
連破兩宗後,天魔宮的人沒有在此地耽擱太久,只留下了少數人搜尋兩宗余孽,元嬰老怪更是在當日便回去了。他們同時也發下懸賞,但凡發現兩宗余孽的皆有賞賜,取了其性命的,按其修為高低,更有珍貴丹藥賜下。
兩宗覆滅,這對附近的散修而言可是大消息。畢竟這一帶的宗門只有這二者,已經存在數百上千年,而今被生生拔除,這就等于這一帶地方的勢力空白,對于許多人而言,這段時間充滿了巨大機遇。
「大楚國的修士圈子,怕是要亂上一場了。」葉九秋听見隔壁桌有一老者這麼感慨。
與老者同桌的青年修士笑道︰「水太渾了,我不打算去攙和。不過最近眾人都在趕往兩宗遺址,想從廢墟中翻翻寶貝。羅老,你要不要與我一同前去?」
「去找找也好。宗門底蘊不是我等散修可以相比的。」老者嘆道,「只望天魔宮沒有雁過拔毛,將東西席卷一空啊。」
「總會有疏忽遺漏的。」青年自我安慰般的道。
余下的,都多都是在猜測討論天魔宮為何突然來襲,看來天魔宮並未將原因宣揚出去。
葉九秋听到此處,與何山見對視一眼,默契的起身結了賬,就往外走去。
出了茶樓,葉九秋才低聲問︰「何師兄,我們要回去看看麼?」對他而言,他不是很想再回那個地方,但又怕萬一葉九幽回去那個地方找他。
何山見沉默片刻,緩緩點頭道︰「我想回去看看。不過還是看封長老的意思。」
他們兩人匆匆回去了院落,一字不漏的將消息告訴了封玉書。
「師父,回去麼?」葉九秋問。
「待我養好傷勢,就回去看看罷。」封玉書淡淡道,轉身朝他的房間走去,「你們二人在此期間,莫要暴露了身份。」
「是。」葉九秋與何山見應下。
葉九秋看著封玉書關上房門後,才忽然想起,他的師父曾經也是青羅宗的弟子,後來才加入了陰尸宗。而今,兩個宗門都在同一日覆滅……
師父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在想什麼呢?葉九秋默然的望著那扇緊閉的門,師父情緒總是淡漠不顯的,他看不出來,所以才更加擔憂。
回去陰尸宗,是冒了風險的。所以封玉書要將修為恢復到巔峰時期,才好應對可能的突發危機。他這一閉關,就花去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從這時間上也可以看出,封玉書同時動用道魔兩種力量對自己身體的傷害有多大。
一個月中,葉九秋與何山見也是悶頭修煉。
葉九秋是因為尸煞老祖的事,何山見則是因為宗門覆滅的事。他們都深刻意識到了己身的羸弱,都是因為太弱了所以才受人擺布,身不由己,于是有了變強的迫切渴望。
且宗門覆滅後,下一步該怎樣走?這個問題他們暫時不願去想,于是每日除了修煉便是修煉,不給自己思考的時間。
在封玉書閉關的最後一天晚上,葉九秋正在修煉,卻驀地感受到了熟悉的親近感。
他飛快結束修煉,睜開眼,眼中無比驚喜︰給他這種感覺的,只有一個人!
葉九幽!
他心跳飛快,迅速卻也無聲無息的打開自己的房門。門才打開,他便看見有一縷黑煙倏地從門縫間飄進來,而後在屋中化作一個高挑瘦削的男子,長發如瀑,皮膚慘白,一雙幽暗的眸子靜靜的看著他,隱著所有的情緒。
「九幽!」葉九秋怔怔的叫道。
他原以為他再見到葉九幽,會歡喜的大笑,或者會忍不住的大哭,但這人真正回到了他面前時,他的情緒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心情無比安寧。反而是一個多月里,在心中左沖右突的擔憂與無力感突然被安撫了,終于在這一刻消停下來。
看到這個人,心就靜下來了。
他輕輕的關上門,轉過身,走到男子身前,仰頭看著對方布滿黑紋的面孔,又叫了聲︰「九幽。」聲音如水浸過般柔軟。
少年的眼楮黑白分明,漾著淺淺的喜悅,也有著瀲灩的水光,還裝著許多葉九幽忽然看不明白的情緒。這雙眼楮讓葉九幽將本想說的嘲笑的話默默咽了回去,且第一次下意識的移開眼,不願對上這目光。
他甚至後退了一步,又微微皺眉,想不通自己為何要避開。
「你回來啦。」葉九秋忽的揚起燦爛的笑臉,笑容將先前的古怪氛圍一掃而空。
「你的修為什麼時候能到結丹?」那種令人忍不住屏息的氣氛消失後,葉九幽莫名的松了口氣,眯著眼嫌棄道,「因為不能飛,我靠著兩條腿趕了一個月的路。」
葉九秋不好意思的模模鼻尖︰「我會努力的。」他仔細打量葉九幽,發現葉九幽果然憔悴了不少。不是人類精神氣的那種憔悴,而是……像是法寶缺乏靈氣後,顯現出來的那種灰敗感。
發現了這一點,葉九秋簡直手忙腳亂的打開黑棺︰「對了,你說過不能離開黑棺太久的。現在感覺怎麼樣了?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快進來躺下!」
葉九幽看著他慌慌張張的忙活,沒有阻攔。他也的確是累了,現在恐怕就是葉九秋也能打倒他。
黑棺打開,葉九秋站在黑棺旁邊,殷切的看著他,一副快進去的焦急模樣。
葉九幽扯了扯唇角,走了進去。在關上棺蓋的同時,扔給葉九秋一樣東西,「自己收撿好。」
葉九秋看著黑棺閉合,才低頭看手中接住的東西。
尸煞老祖的儲物戒指?
他拿在手中看了會兒,然後輕聲笑了出來,真好,陰尸宗覆滅了,尸煞老祖死了,九幽回來了。
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_(:3∠)_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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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抱一個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