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子,屋子里面驟然靜了下來,賈母說出這句話是含著威脅的,她從未曾想到過大房一家子能夠有這麼大的膽子,可是從他們的沉默看起來,又覺得事情不對了,她又問了一遍,「老大,你和我說實話,你難道心里面真的想要分家?」
賈赦立刻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兒子從不敢這般想,老太太莫要冤枉了兒子,」律法上有要求的,父母在不得分家,他可不能被扣上這樣的罪名,「兒子只是覺得咱們府里有些奴才實在是太亂了,兒子媳婦管家的這段時日委實發現府里面的難處,兒子也是……」
張氏也跟著跪下了,磕著頭說道,「老太太,原先兒媳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只管了這些時日,實在是感覺到了艱難。」
听到她這樣說,賈母與王氏還覺得出了一口氣,讓你爭著管家,這就不行了嗎?那就還回來吧,只是張氏話鋒一轉,已經開始細數到底是什麼地方艱難了。
「咱們府上,老爺是一等將軍,不能不應酬,不能沒了體面,單單是出去一次,便要耗費不少銀錢,二叔現今也出去做官了,花費的一絲也不亞于老爺,」想到這個,張氏就覺得不滿,人家當官,是往家里拿錢,賈政當官倒是只知道花家里面的銀子了,「可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咱們府上的體面,不能不花費。」
「老太太您房里面的花費便不算了,不管怎麼說,您都是長輩,咱們做兒女的如何能不孝順您呢,便是艱難了一些,也是不能克扣您的花銷的。」張氏又說道,「只是元春與珠兒的花費實在是大了些,元春是個姑娘家,要嬌養,花費多一些便罷了,珠兒與璉兒都是男孩兒,每月的花銷幾乎是璉兒的三倍,日後家里面定然還會有其他的孩子,等到那個時候,可就真的是花費不起了,更不用說弟妹那邊每月的開銷了,咱們,真真是沒什麼錢了。」
賈母越听越不高興,張氏說了這一席話,就差著明明白白的說‘二房花錢太多’了,「怎麼了,珠兒與元春一個是榮國府的嫡孫,另一個是榮國府的嫡孫女,難道能夠減慢了不成?」
張氏連連表示不是這個意思,「老太太誤會了,兒媳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咱們的花銷大,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這麼多人呢,若是舍不得花費,反而是失了體面的事情。」
「只是底下的奴才們欺上瞞下的厲害,那些個管事每日拿著銀子,卻沒幾個用心做事的,只是想著貪墨,」張氏說到這里,很是憤怒,「若再讓他們這麼個折騰法,不單單是咱們的日子,怕是咱們府上的名聲也得敗壞了,誰知道他們作惡的時候是不是拿著咱們的名號,讓人把仇記在了咱們府上呢?」
「咱們的庫房就不必說了,里面雖說還有些東西,但大多是放舊了的,並不太值些什麼,便是走禮,也不能從那里出,還有庫銀,那吳新登雖然承認了貪墨,但也不知道他為何能夠有這樣大的膽子……」
「最嚴重的還不是這些,」張氏看著賈母的臉色不好看,決定再加上一把火,「兒媳這些時日理了理府上的賬目,真真看到了大問題了,咱們的莊子田地比起先老太太在的時候,少了將近一半。」
賈母听到這里,臉色已經完全是黑色的了,王氏也是心里面後悔的不行,她使人將府里面所有的賬目都捧到張氏的面前是想要難為難為她,誰能想到她這麼快理清楚了,還看到了那麼多的問題。
那些個莊子和田地去了什麼地方,賈母哪里有不知道的呢?有些被她收在了自己的私房里,還有的,被王氏換成了銀子,收進了私房,反正不管怎麼樣,賬面上是沒什麼問題的,只是被變賣了罷了。
但是張氏那邊還在說道,「兒媳也曾仔細看過了,那些個田產賣出去的價實在是低了些……更有,咱們家是為了什麼事,要將田地都給賣了呢?」
賈母與王氏都解釋不出來,賈璉卻帶著證據來給解釋了,「父親,母親,兒子剛剛在周瑞家里面發現了這個。」說完,便將紅果果的證據踫了上去。
證據是什麼,地契而已,按說周瑞家里面有點兒土地算不得什麼,可是他手里面是賈府的土地,這就很是問題了。
至于賈璉是如何得到的,他雖然沒有跟著去榮慶堂,卻也不會閑著。他小人家直接領著人跟進了周瑞一家的院子里,嘴上說著,「既然是二嬸的陪房,總不好不請個大夫的。」只可惜,大夫沒到,護院已經把該翻的地方翻過一遍了,周瑞怕是做夢都沒有想過會被翻了院子,也未曾仔細的藏著,一找便找出來了。
賈璉當然不會在賈母面前說自己的暴力行徑,他只是表示自己是表示歉意,只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了奇怪的東西,就是這個了……
王氏心里面咒罵了他無數遍,什麼一進門就看到了,周瑞就算真是個傻的,也不至于把地契正大光明的攤著,你還不是翻出來的,現在說什麼好听的呀。
但是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重點在于,他找到了證據,現在這個證據又恰好很有用。
賈赦這個時候開口了,「老太太,兒子今日所為,真的是沒了辦法,迫不得已的呀,父親將爵位交在了我的手上,我總是不能任由咱們府里敗落了的,不然,我真的是無顏面對列祖列宗了。」分家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張氏看到賈母還在沉默,忍不住又說道,「咱們家金陵祖宅,就是金彩他們一家子,怕是……」
「成了,別說了,我都知道了,」賈母的臉上透出了一種絕望的憤怒感,「你們到底是想要做什麼呢?」金彩一家子做了什麼,賈母知道的不能更清楚了,那一家子就是活生生的把柄,雖然賈赦一家子也不至于讓金彩當證人說她將公中銀子填了私房,但她不可能讓張氏揭了她的底。
她感覺到自己年紀大了,「我老了,很多事情都管不了了,讓老二也過來吧。」
王氏從賈璉捧著從周瑞家搜來的地契開始就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但是現在她卻很是清楚,自己是應該說些什麼,不然的話,路就要按照大房的安排來走了,可是到底要說些什麼,她想不出來。
賈政來的時候,還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看著氣氛不對,他很是正經的看著賈赦問道,「大哥,母親年紀大了,您還是順從一些,莫要惹母親生氣了。」
賈赦氣得不行,「恐怕惹老太太生氣的人還怪不到我的身上,你應該好好考慮一下自己。」
賈政很是迷茫,賈璉卻故意讓他看到地契,童聲童氣的說道,「二叔,祖母是被周瑞一家子給氣病的,您不知道,他們一家子多過分,竟然瞞著咱們將田地換到了自己的手里。」
賈政一听,臉變得通紅,賈璉雖然說是瞞著,但是恐怕沒有人會覺得是和王氏沒什麼關系的,王氏恨不得生吃了周瑞一家子,竟然敢瞞著她做這樣的事情,可是她現在便是說自己不知道,怕是也不會有人相信了。
「二弟,咱們是親兄弟,可是這日子怕是不能這麼過下去了。」賈赦已經很明顯的表露了自己的意思,主要是張氏的枕頭風吹得好。
「若是不分家,怕是他們還會肖想爵位的,若是因此做了什麼對老爺、對璉兒不利的事情可如何是好,還是分了家,大家不是一家人了,他們也能緩緩熄了這等想法。」
賈政被嚇了一跳,「大哥莫不是想要分家?」
賈赦不接腔,賈母卻不得不開口,「成了,你們父親也沒了,我也是管得了你們的,分家便分了吧。」她其實是在是沒了辦法,她做了些什麼,金彩一家子便是證據。賈府在金陵的祖產,那些個鋪子、田地,甚至是祭田,都有被她換成了自己私房的,若是真的被翻出來,是真的晚節不保。
而且她更是看出來了,大房里面張氏的腦袋好使,二房里面王氏蠢笨如豬,大房壓倒二房已經是沒了辦法的事情了,若是趁著她現在在,還能夠做主,說不準還能夠給賈政多分些東西,至少她的私房,她是能夠全都給賈政的。若是等到她死了,還不知道大房會怎麼欺負二房呢?
賈珠和元春都是她最心疼的,要不是看在這對孫子孫女的面上,她恨不得讓賈政休了王氏那個蠢婦。
賈政與王氏卻是不知道的,他們還以為賈母不願意繼續給他們撐腰了,嚇得不行,賈母也明白,想要與他們說清楚。
那邊賈赦是很開心的,說道,「兒子知曉了。」他是擔心情況有變化的,恨不得趕快把事情給落實了才好。
賈母也不願意多說什麼了,只是低聲說道,「我累了,其他的事情,你處理吧。」她的心底下卻覺得,金彩是絕對不能夠再留了。
賈璉靜靜看著,真心覺得私心可以有,可是,留下把柄,還是個大把柄什麼的,還是不要的好,做壞事是絕對不能留下證據的呀,不然被威脅什麼的,實在是太不美好了,雖然現在,是他們在威脅別人……
作者有話要說︰分家是不可避免的,下一章分清楚~
盜文什麼的真的是太讓人桑心了……累覺不會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