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萬樹涼生霜氣清,今年的中元節卻有些燥熱,但這並不妨礙大家過節的熱情。
吃過早飯,張雲便用籃子裝了香燭紙錢和各種祭祀的食物,領著弟弟妹妹,往爹娘的墳墓去。路上上墳的人不少,張雲一一的打著招呼。
張氏夫婦的墳墓在離自家田地不遠的地方,孤零零的獨立一處,村里別的墳頭都是在自己宗族的墳院里。墳頭荒草不多,想必是原主以前勤于收拾的緣故。
墳前立著一塊簡陋的石碑,兩邊上書「正氣長存,忠孝傳家遠;音容宛在,賢德映山碧」,中間是「賢伉儷張顯鄭商之墓」。原主的父母原來叫張顯鄭商。
張雲挽起袖子,和弟弟妹妹一起把墳頭的荒草拔干淨。將石碑前的台階擦干淨,放上各色祭品。張雲點了三炷香,插在墳前的土地里,口中說道︰「爹,娘,你們去的苦,如今家里好過了,這些酒菜飯肉你們好好地吃吧。不要擔心我們,我會照顧好弟弟妹妹的。」邊說邊燒紙錢,「你們在那邊缺什麼盡管買,有需要就托夢給我們,女兒一定辦到。」
又倒了一杯清酒,心中禱告︰雖然我是從別出來的,但以後我就是你們的女兒張雲,我一定會好好帶著你們的孩子生活的。請爹娘在天之靈保佑我們兄妹一生順遂,幸福和樂。
禱告完畢,灑下清酒三杯。領著張峰張秀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
小峰小秀哭著喊道︰「爹,娘,我想你們。」張雲靜默在一邊,任他們哭了個夠。祭祀完畢,姐弟妹幾個相攜回了家。
幾個人都有些心情沉重,中午的飯食草草吃完。張雲給他們各分了一個面魚,寓意連年有余。
到了傍晚,放河燈的時刻到了,張雲和小峰小秀各抱了幾個河燈出了家門。首山村沒有河流,但從山上流下的這條溪水寬丈余,是首山村村民取水的主要用地。溪水從村邊流過,此時水邊已經圍了好多人,水面上星星點點,正是河燈的亮光。
張雲幾個手中的都是一個大大的荷花燈,到了水邊,找了一塊平坦的地方,幾人停了下來。
水中各種樣式的河燈交相輝映,煞是好看。紙船明燭照天燒,放河燈是為了祭祀還未超生的餓鬼,特別是水鬼。大齊建國的年份不長,很多人家里還有未回的將士。而且前些年天災*,死了許多人,因此民間很多人自發的祭祀,即為了自家掀背,也超度游魂野鬼,願他們能隨河燈魂歸極樂,早日超生。
小峰小秀小心翼翼的拖著自己的河燈,用火折子點燃中間的蠟燭,慢慢放到水里。雙手合十,各自許了願。
「大姐,我許的願是以後咱們家天天有好吃的,永遠不餓肚子。」小秀女乃聲女乃氣的說道。
這個小吃貨,看來是餓怕了。
「小峰,你許的什麼願望?」
小峰擺擺手︰「這個不能說,說了就不靈了。」
小秀一听,眼淚就要下來。張雲忙安慰道︰「沒關系,說了也可以,小秀說了天上的神仙才能听到啊。這樣他們就可以保佑你實現你的願望了。」小秀這才高興起來。
照顧弟弟妹妹放好河燈,張雲這才放自己的荷花燈。她點燃蠟燭,心中許願︰希望自己這輩子平平安安,快快樂樂,活的不辜負自己的心。
看著越飄越遠的河燈,張雲神思恍惚起來,好似以前的生活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雲丫頭,你也在這里啊。」
張雲回過頭,原來是隔壁的鄰居,陳聰氏。
陳聰氏帶著兒子陳斐在旁邊,她放過河燈,見旁邊的幾個人背影熟悉,試著說了一句話,果然是張雲幾個。
「陳嫂子好。」張雲打著招呼。
陳聰氏的眼楮紅腫,陳斐也是眼楮含淚,應該是祭祀陳韻禮(陳聰氏丈夫)的。
原來陳韻禮是個經年的秀才,多年考試不中,三十多上,選了許多家,才娶了縣上的富戶女陳聰氏。
古代的秀才是很值錢的。以前看小說,張雲每每看到有作者說古代的考上進士相當于考上大學就感到好笑︰古代考秀才也不容易,首先要經過縣試、府試和院試三個階段,院試合格後取得生員(秀才)資格;又每三年一次鄉試,即秋闈,考中的才能叫舉人;另每三年一次會試,即春闈,考中的才能叫貢士人;最後才是殿試,皇帝在殿廷上,對會試錄取的貢士親自策問,以定甲第。所以說範進中舉喜得發瘋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不久後陳聰氏的父親就去世了,家產被族人瓜分。婚後陳韻禮又考了兩次,均未得中,六年間陳聰氏的嫁妝早就花盡。眼見家中妻小面有菜色,陳韻禮心下愧疚,決意棄了科考,在縣里尋了一門工作,給一家書院做先生。想不到沒過幾個月,就出了那檔子事,唉。
陳家本就家貧,有給陳韻禮操辦了喪事,更是負債累累,若不是宗族里可憐他們母子,時不時的周濟一番,這日子早就過不下去了。
後來听說張雲招工,陳聰氏喜得什麼似的。前天領了工錢,她更是安心︰只要自己再辛苦一些,說不定陳斐還能去讀書呢!
這個時代,唯有讀書才能出人頭地。大齊雖然不限制商人子弟科考,但商人的地位仍舊不高︰士農工商,可見一斑。皇上還親自寫了招賢納士的廣告語︰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被讀書人奉為至理。
古代的女性,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陳聰氏出自富家,從小熟讀列女傳,觀念可想而知,一顆心全部寄托到兒子心上。此時三歲的陳斐只是含著手指,眼巴巴的看著別人手中的桂花糖!
說了這一大會兒,天色暗得很了。張雲幾個和陳聰氏母子相攜回家,畢竟天色黑暗,一群婦孺還是小心的好。張雲現在的身體素質已經恢復了五六成︰一來這具身體年紀還小,力氣不大;二來現在每日里都有事做,並不能像以前那樣每天十多個小時都可以放到訓練上。
回到家里,還未坐下,天上便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張雲慶幸自己回來的及時,要不然就得淋濕了。一場秋雨一場涼,看來,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