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堂里瞬間吵雜起來,坐在左雲非隔壁同寢的好友,慌張的扶起面色蒼白的左雲非,在老師的應允下匆匆的向外走去。掉落在地上的手機被一男生拾起,他看見屏幕上寫著︰「如果可以,我會想你。」
男子想了想,按下了發送鍵,然後又補了一條說︰「如果可以,請快過來,左雲非上課暈倒了。」
剛剛得到回復的張洛在看見第一條短信時才剛剛揚起的傻笑,在下一刻就變的煞白。左雲非一向身體很好,怎麼會突然的暈倒?張洛從來就不會認為這是左雲非在給自己開玩笑,所以,此刻他能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扔下手里的報告沖出了實驗室。
幾乎是毫無目的的在偌大的校園里奔跑著,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只是停不下腳步,他怕自己一停下腳步就會離左雲非更遠。如果不是後面追出的何文遠一把拉住了失魂的張洛,或許他會就這樣直接沖進馬路。
「冷靜點!只是暈了而已!可能只是中暑了!你這麼急有什麼用!你知道她在哪嗎?!」
「現在是她的專業課的時間,教室里有空調怎麼會中暑!」
「那你知道她現在在哪嗎?!你急有屁用!」
「我——我——」
看著張洛失魂的模樣,何文遠覺得愛情這種東西真的不該踫,一踫這人就會丟失去所有理智。搖了搖頭,他說︰「打電話問問!打個她同寢的!」
人就像何文遠說的,一旦踫見自己在意的事情或人,所有的理智都會被急切佔據的一干二淨。盡管發現現在的自己有多愚蠢,但張洛卻沒有那樣的心思覺得丟臉。站在手術室前,他的腦海里只有空白,盯著手術室上的指示燈,就連眨眨眼,他都覺得害怕。
手術實行的並不久,很快指示燈就滅了,醫生一臉面無表情的走出手術室,看著眼前的幾人,態度冷冷的說︰「病人這是心血管發炎,現在沒事了。不過需要住院抽出胸腔積水,誰是家屬?現在就去辦住院手續!」
直到醫生踏著沉穩的步子離開,張洛依舊沒能反應過來,心血管發炎?胸腔積水?這是什麼?自己一直就呆在左雲非身邊,這樣的病怎麼會沒有提前發現?想起剛剛醫生走前說的話,張洛就覺得渾身一涼,就連站穩的力氣都消失不見。
醫生說,居然到現在才來醫院,你們是想等病人胸腔積滿水然後窒息死了是吧!
最後還是張洛以家屬的身份替左雲非開了病房。看著躺在病床上,胸腔部插了一根管子的左雲非,張洛覺得那根管子就像直接插在了自己的心髒里,疼的他只是簡單的心跳都會扯動每根神經,引起一陣陣的戰栗。
醫生說現在雖然只是發炎,但不外乎有著更大的隱患,心血管突然的發炎,很可能會來自癌癥,所以好需要做詳細的觀察。
簡單的癌癥兩個字就讓張洛徹底失去了理智,除了呆呆的看著還沒有從麻醉劑中蘇醒過來的左雲非,他不知道接下來的自己應該做什麼,指導員不止一次打來電話催促,張洛都視而不見。
何文遠無奈,只好獨自頂著指導員滿腔的怒火,又是道歉又是保證的低聲承諾著明天的考試一定會出現。好不容易這邊安撫了指導員,那邊的張洛卻突然開口了,他說︰「何文遠,這是第一次,我覺得整個世界讓我壓抑的喘不過氣。」
「是因為你徹底愛上左雲非了吧。」
「以前,我以為我只是好奇明明是這樣單純的左雲非,為什麼會有那樣苦澀的表情。我以為,我只是突然的喜歡,只要時間一久,我就會像以前一樣對左雲非失去興趣。可是那次出去旅游時,我卻發現自己會因為她心痛的臉笑容都扯不起來,會突然的許下自己最不屑的承諾。」
停頓了一會兒,何文遠沒有插話,已經打開的話咋子就像早已經安排好的,凌亂又平靜的蜂擁出來︰「什麼是承諾?承諾不過是男人哄女人開心時最有效的手段,這會兒說的真心真意,分的時候也是真心真意的覺得自己做不到。我從來就沒想過,我會因為自己的一個承諾就一直守在一個女人身邊,可是這一年時間了,我卻一次都沒想過放棄左雲非。」
「何文遠,你知道我的,從來我就不是個好人。我總以為女人哭哭啼啼,反復無常讓人覺著麻煩,可是每次看見左雲非眼里帶著淚,有壓抑著哭聲嘴角還帶著笑,我就覺得那淚水直直的流進了我的心里,擱的我異常難受。左雲非從不亂發脾氣,從不任性,從來不會無理取鬧或則對我撒嬌,賢淑的就像我以前渴望的那樣。可是,現在我卻會一次次的在心里渴望她能對我發次火,狠狠的無理取鬧一次,至少這樣,我會覺得自己對她來說還是不一樣的。」
「愛情就是這樣,可以在一瞬間,顛覆一個人價值觀。」何文遠看著無神的張洛,像個經歷的滄桑的老人一般,幽幽的開口。
「是啊,我從來就不會覺得自己真的會愛上一個人,可是在听見左雲非突然出事的時候,我卻覺得整顆心都沒了知覺,腦袋里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自己在哪了。听見醫生說來的晚一點左雲非也許會死的時候,我真覺得這個世界都突然凝固了,想呼吸口氣都做不到。我這是愛上左雲非了,在她還是只將我當個朋友的時候,就這麼犯賤的從喜歡變成愛了。」
說著說著,張洛的眼眶突然有些紅了起來,他靠著牆壁緩緩的蹲子,眼楮依舊是盯著床上的左雲非,嘴里卻失神的喊著︰「何文遠,你說怎麼辦?你說我怎麼辦?如果左雲非真的得癌癥了,我怎麼辦?我能不能從現在開始不愛她了?」
何文遠開了開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感情這種東西是能說收回就收回的嗎?如果可以,那愛情這種東西就不會變的那麼吸引人了。突然間記起自己在新生迎接晚會上時唱的歌。
「沒那麼簡單,就能去愛,別的全不看。••••幸福沒有那麼容易,才會特別讓人著迷。」
真是說得刺人又貼切。
病房里安靜了下來,只有左雲非床邊的吸氧機發出咕咕的翻水聲。張洛站起身坐到左雲非床邊,他輕輕的握住左雲非的手,然後說︰「兄弟,你回去吧,明天好好比賽。」
「你呢?別告訴我你不準備去了!這可是國家級競賽!」
「考試要整整3天的時間,在還不知道左雲非病因前,我不會離開她那麼久!」
何文遠氣極!他知道張洛為了這場比賽付出了多少努力,通宵了幾個晚上做設計,又翻閱了多少資料做準備,也知道,他一直都想要留美闖蕩。現在就為了一個沒說過喜歡他的女人,居然要放棄這麼多天的努力,放棄自己夢想已久的機會!
「張洛,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準備放棄這次比賽,就算參加了比賽,你能實現自己的夢想,留美闖蕩?!」
靜謐了一會兒,張洛抬頭看向因為激動有些臉頰發紅的何文遠,他說︰「我以前想要留美,是因為這里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現在,有了左雲非,就算明天我就可以出國,我也可以選擇放棄!」
「你要知道,她壓根就不喜歡你!」
「那又如何?我喜歡她就好,她不喜歡我,我就努力讓她習慣上我,然後再喜歡上我就好。」
還能繼續說什麼?何文遠覺得眼前的張洛已經變了,不再是以前意氣風發,只為自己的張洛了,現在的他,似乎只要那握在手心的人兒消失,就會失去所有的支柱徹底崩潰。
搖了搖頭,何文遠終是放棄了勸告,轉身離開了病房。就像張洛自己說的,現在的他是真的真心真意的許下這樣的承諾,以後是不是也會真心真意的說自己是真的做不到,然後就拋棄左雲非離開呢?那個時候,真正傷的是張洛自己,還是現在他心里深深愛著的左雲非,未來的事情有誰能知道?
就在何文遠離開後不久,張洛覺得自己手心里的手掌在微微的顫抖,驚訝的抬起頭,他看見,左雲非緊閉著的眼簾在壓抑的顫動著,幾滴晶瑩的淚珠就從那緊閉的眼角滑落,反射出的光線,照亮了左雲非陷在陰影里的臉龐,也刺紅張洛的眼眶。
左雲非想,為什麼自己總會听見一些讓自己忍不住流下眼淚來的話語呢?其實,早就醒了不是嗎?又為什麼沒有睜眼止住何文遠與張洛的談話呢?
很突然的,左雲非很想將壓抑了2年的那段往事全數傾述給張洛听。就好像,只要說完了,就可以真的不再這樣承受那說不清的苦澀,就好像只要說完了,就可以徹底的跑開如今心里矛盾的不安。
于是,她問,張洛,想听听我的故事嗎?張洛點頭,然後她說,曾經,我喜歡林潤色,最後卻愛上了沐雲辭。
林潤色以為只要沐雲辭和左雲非在一起,那麼就算有一天他徹底的瘋了,沐雲辭身邊還會有左雲非支持著。沐雲辭以為只要自己和左雲非在一起,那麼至少這樣的快樂可以維持的久一點,無論是左雲非還是林潤色都可以過的好一點。左雲非以為,只要自己堅持喜歡林潤色就好,既然沐雲辭不允許自己喜歡,那只要不說就好,只要還是像以前這樣陪在林潤色身邊就好。
只是,太美好的願望永遠不會這麼簡單就能實現。在沐雲辭答應了林潤色後的第三天,他約了左雲非。他說︰「左雲非,你想要陪在潤色身邊嗎?」
「恩,你不讓我喜歡,我不說就好。」
「那就和我在一起。從今天起,不再繼續喜歡潤色。」
「不要!我喜歡潤色,我要和他在一起,他不喜歡我,只有我喜歡他就好。」
「你的喜歡,會給潤色帶來無盡的苦惱,所以,放棄就好!如果做不到,明天我就帶潤色離開。」
委屈和不甘,像潮水一樣涌向單純的左雲非,她不明白,為什麼沐雲辭要這麼堅持。沒有回應沐雲辭,左雲非第一次哭著跑開,她唯一可以想到的就是去問潤色,這是為什麼,為什麼自己的喜歡會給他帶來苦惱,為什麼沐雲辭要這麼狠心。
站在林潤色的家門前,屋內隱隱約約的傳出林潤色自己譜的那首曲子,依舊只是序篇,依舊是那樣暖暖的讓人舒心,可是此刻的左雲非卻覺得自己隱約听出了曲子里包含著自己說不清的苦澀和哀傷,逼的她那剛剛止住的淚水再次決堤。
沒有敲門進去,左雲非就站在門口听著屋內的人躺著曲子,然後放聲的大哭。她突然間想到,就連常常不在的沐雲辭都發現了自己喜歡林潤色,那天天和自己在一起的林潤色又怎麼會不知道?
現實就是這樣愛開玩笑,當左雲非以為林潤色知道自己喜歡他,卻依舊讓沐雲辭去追自己放聲大哭的時候,林潤色卻在屋內想著,這樣就好,自己喜歡的兩個人可以幸福的在一起,就算有一天自己不在了,他們依舊可以快樂下去。
那天左雲非終究是沒能問出口,也沒有進去,直接離開回了學校在寢室哭了一夜,這讓寢室內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用盡了方法安慰她依舊不頂用,終于等左雲非哭累了,她才斷斷續續的將一切她和兩兄弟之間的事情說了個大概,然後寢室里再一次靜謐,卻沒有再發出笑聲。
室長問,你真的確定,林潤色不喜歡你嗎?左雲非點頭,說確定。室長無奈,搖頭說,去問問林潤色他是否真的希望你和沐雲辭在一起吧。
室長每一天都听著左雲非快樂的講述著自己和兩兄弟之間的事情,她相信林潤色不是不喜歡左雲非,卻或許有著難以言喻的苦衷。在很久之後,久到左雲非真的愛上了沐雲辭之後,她去問林潤色,你為什麼要將自己傷的那麼深。林潤色卻是帶著苦澀笑著說,我沒受傷,因為我愛的人很幸福。
後來,左雲非真的問了,她問了林潤色︰你希望我和雲辭在一起嗎?林潤色依舊是帶著暖暖的笑意,半眯著眼說,你們可以在一起,是我最開心的事情了。
再後來,左雲非就真的和沐雲辭走在了一起,變化並沒有太大,沐雲辭依舊會突然的消失,或則帶著林潤色一起消失,左雲非依舊會每天每天的去找林潤色,然後開心的說著天,說著地。林潤色依舊是那樣溫潤的模樣,對著左雲非依舊是溫柔的讓人嫉妒。
只是,不同于以前的是,沐雲辭不再向以前那樣冷漠。他會堅持在晚餐後送左雲非回寢室,會在左雲非覺得冷時,一身不吭的將她的手放進自己的口袋,會在左雲非任性發脾氣時,直接將她擁在懷里卻不說一個字,會在左雲非生病時,不眠不休的呆著吵雜的醫院守在她身邊。卻從不提及自己的潔癖,從不提及自己半夜趕文件的辛苦。
林潤色也不再像以前一樣會常常揉左雲非的發頂,也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在沐雲辭不在的時候用一輛小小的毛驢車載著左雲非到處晃,也不再像以前一樣會在沐雲辭在的時候留在兩人身邊,他總會想些借口將空間留給剩下的兩個人,曾經設想的三個人一直在一起在逐漸的慢慢變化著。
可是,不過情竇初開的少女,才剛剛嘗試到喜歡一個人帶來的苦痛,又怎麼會不習慣上沐雲辭的存在,又怎麼會不依賴上沐雲辭的溫柔?所以,沒有發現林潤色變化的左雲非,就這麼慢慢的將對林潤色的喜歡放在了心底的角落。開始會不自主的等待沐雲辭突然出現在教室門口,帶著她一起回家吃飯,會開始不自覺的在看見沐雲辭無視自己時心里冒酸,然後就會很沒道理的發脾氣,直到沐雲辭將她擁進懷里為止。
當時她以為,這樣的日子可以一直一直的維持下去,沐雲辭不在的時候,還有林潤色陪著自己,沐雲辭在的時候,會有沐雲辭溫柔的擁抱。盡管沐雲辭依舊沒有告訴她為什麼要時常消失,林潤色也沒有告訴她,為什麼他的眼里總會帶著左雲非看不懂的哀傷。
直到,左雲非也到高三,林潤色兩兄弟剛剛畢業的那年暑假,有什麼在一瞬間突然的不一樣了。
那年暑假,左雲非滿懷希望的邀請兩兄弟去家里做客,她說,父親會燒一桌這個世界上最好吃的菜來招待兩兄弟的。那年暑假,林潤色在沐雲辭不知情的狀況下有了發病的前兆,懼水。
第十八章記憶•瘋了
暑假開始的第一個禮拜,沐雲辭回了沐家解決一筆新的軍火生意,原本預計只要2天,卻不想因為台風,所有的班機停飛。所以直到3天後沐雲辭依舊沒有回來,然後命運就這麼巧合的開始了運轉。
那只是很普通的一個早晨,林潤色在小鎮熟悉的房間內醒來,看著窗外淅淅瀝瀝下著雨。房內寂靜的只听得見雨點落在窗戶上的發出的聲音,寂靜的讓一些過往的記憶如潮水一般向林潤色空白的大腦涌來,他突然記起,自己的父親,第一次發病也是在這樣一個雨天。
只是一個安靜的雨天,前一刻還正常的父親,後一刻卻看著雨水突然的驚叫起來︰「水,淹水了,船艙淹水了,阿天,快,快上甲板!」就這樣,父親突然的癲狂起來,嚇哭了還只有6歲的林潤色,而父親在轉頭看見林潤色的那刻,眼神里流露的是恐懼和不甘,他說︰「阿天,護好貨,這條鯊魚,我來解決。」
晃了晃腦袋,林潤色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發暈。現在的他能明白,當時的父親是陷入了和沐錦天一起趕往意大利時遇到的某次危險中,再後來,就是父親開始拿東西發了瘋的打自己。
腦袋越來越沉,眼前也有些晃,恍惚間,林潤色看見自己的父親拿著水果刀朝自己揮來。
「啊!——爸爸,我不是鯊魚,不是——不是——」林潤色開始躲,拼了命地躲。吵鬧聲引來了樓下的保姆的管家,保姆沒見過一向溫潤的林潤色會這樣突然的發瘋,一時愣住了,好在管家是沐雲辭從沐家帶過來的老管家,他一個箭步上前,一個手記過去弄暈了陷入了幻覺中的林潤色。
沐雲辭交代過,如果他不在的三天里林潤色有任何不正常的反應,就直接弄暈,然後通知他。管家照做了,遠在沐家的沐雲辭听到消息,放棄了等班機,直接喚過司機,從國家的這一邊朝著另一邊開車趕過去。
等沐雲辭趕到的時候,已經是那一天的晚上了,林潤色早已經醒了,也沒有繼續發瘋,只是他開始懼水。看見水,就會控制不住的涌現出一陣恐懼,他知道這是自己發病的前兆,以前的父親也是這般。但是這一點他沒有告訴沐雲辭,他知道,沐雲辭了解到這一點會比自己更驚慌。
林潤色就這樣瞞下了自己懼水的事情,然後命運就這樣開起了玩笑。抵達左雲非家的第一天,兩兄弟就熱情的收到了前往小鎮的避暑聖地漂流的邀請。
沐雲辭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林潤色答應他就會答應,林潤色不答應他也不會答應。然而另左雲非吃驚的是,林潤色在自己說完話的一瞬間就拒絕了,沒有做任何思考,卻又堅持讓沐雲辭陪同左雲非前去。
這不是第一次林潤色拒絕和左雲非兩人一起出去,照他的話說,自己不能一直作為兩人的電燈泡存在,可是從來沒有哪一次想這次一樣拒絕的如此堅決,不帶任何考慮。沐雲辭有些冷下來臉,左雲非也發現了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什麼。最終還是沐雲辭和左雲非兩人去了,林潤色又稱不好打擾就直接坐車回了家。
當沐雲辭和左雲非結束一天的游玩回來後,發現的就是林潤色早已離開,甚至都沒有留在左雲非家繼續喝口茶。左雲非是看著沐雲辭冷著臉打車回去的,就在這一瞬間,她覺得似乎有什麼正在變化,有什麼似乎不一樣了。
沐雲辭也發現了,或則說從一開始他就發現了,從自己開始和左雲非在一起後,林潤色就在慢慢的試著退出兩人的世界。只是最初他不願相信罷了,可是今天的事情讓他徹底的明白,林潤色是想要離開他。
帶著滿腔的怒火回到家的沐雲辭在看見琴房里安靜彈著琴的林潤色後,心里的恐懼和憤怒更加的強烈。明明想要狠狠的責問,可到了嘴邊卻又只剩下暗啞的不甘︰「為什麼?為什麼提前回來?」
「因為沒必要留下。」
「你是在想退出我的世界,離開我?在想讓左雲非替代你的存在?」
「是,因為總有一天我會瘋,像父親一樣會徹底的瘋,但是左雲非不會。」
鋼琴聲緩緩的停下,林潤色發現自己今天不止一次彈錯了鍵,就連手都在微微的顫抖。其實這一切不是他渴望的,他和沐雲辭一樣,比誰都害怕最後只剩下一個人。可是害怕又怎樣?林潤色覺得,自己的存在就像一個無形的包袱壓在沐雲辭的肩膀上,反正總有一天會離開,倒不如趁著現在慢慢的月兌離他們的世界。
這是沐雲辭第二次失去理智,當林潤色說完話的那一刻,他仿佛回到14歲那年,看見林潤色渾身是血躺在自己懷里一樣,明明那麼接近,卻清晰的感覺到他在一步步的離開自己。他不許,這樣的結局他不會接受!
兩步上前,沐雲辭將林潤色狠狠的擁進懷里,他說︰「這輩子我都不會讓你離開,如果你病了,我就將你鎖在家里,讓醫生守在你身邊,就算哪天你真的瘋了,也只能在我的眼皮底下瘋!」
「為什麼!沐阿姨說的對,我只是個累贅,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弟弟,只要讓我守著就好!」
林潤色突然間想哭,就像12歲那年一樣,狠狠的哭一場,他說︰「雲辭,這是為什麼,我只會像跟刺卡在你和左雲非之間。」
沐雲辭沒有哭,听了林潤色的話,反而不再像最初那樣失控,他轉過林潤色背對著自己的身子,用那雙一直冷冷的眼看著林潤色,一字一頓的說︰「潤色,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的,從父親死了的那天開始,我就和你一樣瘋了,偏執的認為我的世界里只有你了。你明明知道的,為什麼還要想著離開?」
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溢出的淚水被沐雲辭輕輕的抹去,林潤色問︰「那左雲非呢?不是喜歡左雲非,不是現在已經有一個了左雲非嗎?」
沐雲辭將顫抖著的林潤色擁進懷里,就像小時候一樣,輕輕的拍撫著林潤色的背,他說︰「因為你和她在一起會開心。因為我不想污染了她的干淨,你知道的,我的身份,不會允許我愛上左雲非。」
只是很實際的一句話,卻不知道真正擊碎了誰的心。是沐雲辭懷里的林潤色還是此刻站在門口面色蒼白的左雲非。
左雲非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看見沐雲辭冷著臉離開後心里會是異常的不安,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沖動的直接打了車就往他們家里趕去,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看見沐雲辭突然上前擁住林潤色時會冷靜的站在門口什麼也不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那個門口。
她只知道,現在,她的胸腔里有什麼在破碎,聲音清脆的讓她有些暈眩。她只知道,她很想狠狠的哭一場,眼楮卻干澀的泛疼,流不出任何液體來。
走在通往學校的那條街道上,左雲非突然發現,這是自己第一次一個人走在這樣靜謐漆黑的街道上,卻一點都不覺得害怕。她不明白,為什麼林潤色說自己會瘋,不明白為什麼沐雲辭會說和自己在一起是因為林潤色會開心,不明白為什麼沐雲辭說他的身份不會允許他愛上自己。
可是,她卻又清晰的明白,自己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在自己無可救藥的愛上沐雲辭後,她才發現,沐雲辭從來就沒有對自己說過喜歡,他只會在林潤色要求的時候才陪著自己,他只會冷靜的看著自己無理取鬧,等著自己一個人恢復不平靜的心情。
拿出手機,左雲非看著通訊錄,屏幕上閃爍著兩個名字,一個是惜,一個是辭。煥然間,她突然間有些害怕起來。她想,是不是林潤色就像他名字一樣,讓人忍不住疼惜,卻又終究會別離,沐雲辭也似他名字一般,像雲一樣,會溫柔的包容著自己所有的無知,卻最終不會停下腳步,終會隨風辭離?
顫抖的手,對著鍵盤上小小的按鈕,試了好幾次,直到模糊了雙眼,左雲非才終于按下辭。然後靜靜的听著那邊響起的「嘟嘟」聲。
不知道過來多久,那邊才響起一個聲音,沉澱著歲月的痕跡,聲音低沉卻帶著哽咽,是沐雲辭家的管家。他說︰「左小姐,少爺現在有事,等他空了我會通知他給你回電。」
沒有回應什麼,也沒有听清管家說了什麼。她只听見,電話的那邊充斥著凌亂的吵雜聲,伴隨著類似玻璃器皿的破碎聲,伴隨著木件砸在地上響起的撞擊聲。
伴隨著林潤色陌生又熟悉的聲音,不是平時的溫潤聲線,而是聲嘶力竭的哭喊聲。他說,我不是瘋子,我不是,你走開!
同時還伴隨著沐雲辭急切又帶著絕望的聲音,他說,潤色,是我啊,是雲辭啊。
再然後又是規律的「嘟嘟」聲。
手里的手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掉落,左雲非失神的跌坐在文溪的扶手邊,她安慰自己說︰「那不是潤色,那也不會是雲辭,不是,不是•••••」
腳步的手機突然開始響起,很安靜的曲調,那是林潤色專用的零售。左雲非愣愣的看著屏幕上的惜字,帶著恍惚的錯覺,按下接听鍵。
電話那邊是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聲,然後是林潤色帶著些沙啞的聲音︰「左雲非,你愛雲辭是嗎?」
「是。」
「回來吧,把雲辭接走。」
沉默,左雲非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仿佛剛剛听見的林潤色是自己的錯覺,之前看見的所有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以前,你可曾喜歡過我?」
電話那邊突然的響起一陣猛烈的敲門聲,卻不阻礙林潤色那帶著暖暖笑意的聲音傳至左雲非的耳邊,他說︰「從來就沒有不喜歡。」
電話再一次回到那「嘟嘟」的機械音,左雲非終究沒問這是為什麼,她怕,問出後得到的答案會讓她崩潰。只是因為真的愛上沐雲辭了,所以才會想著欺騙自己,對自己說,一切都不過是自己的錯覺。
只是稍稍的停頓了片刻,左雲非站起身,抹去臉頰上的淚水,遏制住想要哭泣的沖動,轉過身,堅定的往回走。其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不知道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她只是直覺的告訴自己,應該按照林潤色說的做,其他的她不願意想。
當她再次出現在沐雲辭開著的家門前時,她才肯定剛剛手機里听見的一切都不是幻覺,房間凌亂的好似剛剛造了賊,沐雲辭失神的身影站在房門前,不住的敲著門,口里依舊還是那樣喊著︰「潤色,是我啊,是雲辭啊。」
沒有驚訝,沒有害怕,甚至像是沒有任何情緒的作用,左雲非只是安靜的走上前,拉過失去焦距的沐雲辭,在所有人驚異的目光里扯著他就準備離開。
沐雲辭直到走到了門口才猛的反應過來,狠狠的甩開左雲非牽著的手,他幾步往後退去,他說︰「你怎麼會在這里?潤色呢?潤色——」在念及林潤色時,眼神又有些渙散開,他木然的裝過身,回到房門前,他說,「潤色,沒事了,有我在啊。沒事了,真的沒事了,有我在,不會有事了。潤色——潤色——」
話語漸漸的越來越哽咽,到最後只剩下帶著些哭腔的低喊︰「潤色從來就沒有不認得我過,潤色從來就沒有忘記我過。潤色——沒事了,潤色——是我啊,是雲辭啊——不會再有事了。」
管家的眼又一次開始紅,左雲非卻沒有任何反應,看著沐雲辭近乎崩潰的神情,她緩緩的上前,蹲擁住顫抖著的沐雲辭,她說︰「我們先離開吧,潤色只是需要休息,真的只是需要休息。」說著說著,眼角卻又開始泛起了淚花。
原來再怎樣單純的孩子,長大也只是一瞬間是事情。
屋內的人突然開始笑了起來,僅僅只是擱著一扇門的距離,屋外的人可以清晰的听見屋內的人帶著暖暖的笑意,開心的說︰「雲辭,雲辭,你知道嗎?爸爸給我買鋼琴了。」
門外的沐雲辭渾身一震。林別海給林潤色買鋼琴的時候,林潤色才4歲,沐雲辭記得,那時候天真可愛的林潤色最黏自己,無論是高興的還是不高興的,他總會第一個跑來告訴自己。對于從小就接受不同于常人特殊教育的沐雲辭來說,林潤色就像是黑暗里的一道曙光。只要來的是林潤色,沐雲辭就會忘記自己一天的疲憊和委屈,跟著開心起來。
一晃眼,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沐雲辭明白,那是林潤色心里最珍惜的回憶,也是最渴望的記憶。帶著些許的哽咽,沐雲辭跟著扯起一個笑臉,眼角滑落一滴淚,卻是帶著濃濃的笑意,他回應著屋內的問話,說︰「潤色終于有鋼琴了嗎?那是不是以後要彈給我听?」
屋內的人,是不是真的帶著沐雲辭記憶里天真的笑容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林潤色的聲音里帶著和他一樣的哽咽,他說︰「恩,等我學會了鋼琴,我就將世界上最好听的音樂彈給雲辭听。」
「好,那我等著,等著潤色學會鋼琴,然後彈最好听的音樂給我听。」
「恩,那在我學會之前,不許你偷听,我現在要去學,雲辭你走的遠些,越遠越好。」
「好,只要是潤色要求的,我都會答應。等我們下次見面時,潤色就給我彈好不好?」
「好。」
當隔著門的兩兄弟結束這一段對話,身邊的管家已經泣不成聲。
那是多麼久遠以前的記憶了,當時還只有6歲地少爺,卻已經開始接受成人般教育的,也只有在林少爺來找他時,才會真的像個孩子。看著兩兄弟一步步的長到現在,管家怎麼會不知道,林少爺對于自家的少爺來說,是比親弟弟還要親的親人,少爺對于林少爺來說,更是最後一個親人了。
這樣相依為命活在處處透著危險的世界里,還能有誰比對方更重要?
第二十章記憶•最後的渴求
沐雲辭最後還是跟著左雲非離開了那凌亂不堪的房子。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感覺到林潤色不會傷害到他自己,放下了心得同時,他就再次茫然了。
林潤色從來都沒有一次,在發病時像這次一樣不記得自己,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在說明,自己對于林潤色已經不再那麼重要,是不是在說明,林潤色的病又深了一步。無論是哪一個假設,都讓沐雲辭覺得心里壓迫的像是被人狠狠的捏緊了心髒。
左雲非依舊是什麼也沒說,只是拖著有些虛月兌的沐雲辭離開了那個凌亂的家。一路上只是沉默,還有什麼是現在的自己明白不了的?盡管還不知道沐雲辭口里的身份究竟是什麼,但卻已經很清晰的明白,林潤色眼里一直會出現的哀傷是什麼,也明白,為什麼沐雲辭會說,和自己在一起是因為林潤色會開心。
或許,其實早就已經明白。記得自己曾經問林潤色,那首他自己譜的曲子會為誰彈奏,他說,是自己這輩子最重要的一個人。這一個人是誰,其實自己早就已經明白了,不是嗎?那一天不是已經完整的听過那首曲子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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