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前一天晚上折騰的太晚,白天又忙了一白天,這天晚上柳絮兒就睡得特別香,早上遠遠近近的雞打鳴,才把她吵醒了,急忙的起來把棉襖棉褲的穿上,往爹娘的屋里過來。
剛進屋就看到何氏再往炕邊挪,柳絮兒馬上就瞪眼︰「娘你要干啥?!」
何氏被她那小嗓門給吼得一愣,笑了︰「娘下去洗洗手……」
「我給你端盆,你和爹都在炕上洗手洗臉!」柳絮兒說著就去端水。
何氏‘哎哎哎’的把她叫住,頓了頓笑著道︰「娘去看看灶膛的火,早上吃啥咧……」
「吃啥我會做!」柳絮兒大聲說了一聲,正好柳樹已經掃完了院子進來了,柳絮兒就大聲吩咐︰「大哥,你伺候爹娘洗手洗臉,我去做飯!」
柳樹答應一聲,和她一起出來到廚房端水,進了廚房柳樹才低聲問︰「絮兒,你真的會做飯?蒸饃饃和下面條我也會,可咱們不能一直吃干飯,這樣下去,那些糧食吃不了兩天……」
柳絮兒點了點頭︰「我也知道呢,可現在爹娘都受了傷,一定要吃的好,傷才能好得快,不然好不了。還有,我听石城說過,冬天的時候,拉一條小口子都不容易好呢!爹娘傷口不定多大呢,所以屋里一定要弄得暖和點,大哥,咱們從今天晚上開始,給爹娘這邊把炕燒上吧?」
柳樹听了猶豫︰「那麥稈柴火哪經得住?」
柳絮兒點頭︰「其實我昨天也想了,確實咱們的糧食和柴火啥的都不夠,不過大哥,你想想,就算是咱們省吃儉用著,這些照樣還是不夠,但要是到處都省,爹娘的傷也一時半會兒的好不了,他們在要著急,強撐著下炕,傷勢再要是加重了,不是更得不償失?反正也是不夠了,不如年前就好好的吃用,爭取年前爹娘的傷能好了,那爹娘也能想辦法給咱們全家捯飭吃的。」
柳樹想了想,妹妹這話倒是有道理,便點點頭︰「也是……那行,就這樣。」
兄妹倆商量好了,便各自忙碌起來。雖然說是那麼說,卻也不能真的頓頓吃干飯,早上柳絮兒就做了個野菜面疙瘩湯,舀了一勺蕎麥面出來,用水活了,然後淋進鍋里。菜放的多多的,鍋一開就打了一個雞蛋花進去。
等柳絮兒用托盤端著兩碗野菜疙瘩面湯到屋里的時候,柳長庚和何氏都著實的有些吃驚,然後兩人臉上都有些不自在。
自己五六歲,六七歲的孩子在屋里屋外的忙活,自己兩個大人卻坐在炕上等著吃,他們兩人能舒服了嗎?何氏眼圈又紅了。
柳絮兒忙活活的又跑了兩趟,把余下的四碗飯端來,笑嘻嘻的對何氏道︰「娘,你嘗嘗我做的咋樣?」
何氏端起碗來吃了一口,哽著嗓子道︰「好吃……」
柳絮兒就笑︰「又咋?娘,你咋成了愛哭包了?」
何氏嗤了一聲,又白了她一眼。
柳長庚到底是男人,心里難受了一下,便就自己把自己心情調節過來了,笑著道︰「那我就嘗嘗我閨女做的飯!」說著端起來面圪塔湯吃了一口,然後很驚詫︰「真好吃!你是咋學的?」
柳絮兒就眨著眼楮道︰「我看娘做過很多遍啊,就是舀一點面,然後用水一攪合,淋到鍋里,放野菜啥的……」她憨笑︰「我就是嘴饞,想吃個雞蛋,就多打了一個雞蛋花在里面。」
柳樹一听就抬頭看了她一眼。
「調的也好吃!你都放的啥?」柳長庚問道。
何氏撲哧又逗笑了︰「我都能嘗出來,放了點鹽,放了點醋,還有點茱萸?」
柳絮兒笑嘻嘻的點頭︰「是啊,我也不知道再放啥。」
「這有點辣味果然不一樣啊,孩兒他娘,我知道了,就是這茱萸放的好!」柳長庚笑著道。
柳樹和柳森是最喜歡吃這樣的飯,雖然野菜有點苦味,但是一個雞蛋花似乎就能將所有的苦味壓下去,變成好吃的味道。
何氏嘴巴動了動,被柳長庚看了一眼,便無聲的嘆了口氣,點頭沒說什麼,吃起飯來。
柳絮兒知道娘是心疼雞蛋,總共也就是五十來個雞蛋,還是分家的時候爺女乃給的,還有舅舅家湊出來的,還有這幾天自家的雞下的蛋。這些雞蛋要是在平常,何氏肯定就存起來了,要麼村里人誰家有喜事去送禮,要麼就是存多了去賣掉。
雞蛋全給自家吃,估計何氏想都沒想過。
不過柳絮兒卻是這樣想的,全家很明顯都是嚴重的缺乏營養,即便是那麼小的柳森,除了手胖乎乎的以外,整個小人兒都瘦的能模見肋骨。這樣下去可不行,一家子身體受不了。
有了好身體,才有本錢。想要做什麼事情,自己的身體先要強壯起來。柳絮兒已經想好了,從現在到過年這段時間,肯定就是她做飯了,她要把家里人的身體養好。過年前能進趟城就好了,就再買一對兔子,另外還想買些雞仔。
當然這些都要錢,加上爹娘的傷,自家是沒錢的,肯定是要借,如果要借干脆就多借點,買了這些東西,先把第一步的計劃實行了。債多不壓身嘛!
柳絮兒想到這些,精神都好了點,笑眯眯的吃了飯,端著空碗去洗。
家里現在果然一切都反了,柳樹帶著柳林出去想辦法找柴火,抗麥稈,柳絮兒在廚房忙,柳長庚和何氏做炕上陪著柳森玩。
柳絮兒才把廚房收拾好了,去給兔子喂了草,將兩只雞放到院中,就看見幾個人從院門口進來了︰「絮兒!」
「舅舅!」柳絮兒驚喜的叫著迎了上去,然後就看到三個舅舅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著青布棉襖的姑娘,手腕子上挎著一個籃子,柳絮兒更是驚喜交加︰「小姨!」
這姑娘是何氏最小的妹妹,今年才十三歲,叫何如玉。
幾個舅舅臉色都很凝重,何如玉剛答應了一聲︰「絮兒!」何文宇已經搶上來把柳絮兒抱起來,也沒有如平常一樣往半空中扔兩個,直接問︰「你爹娘呢?」
「在屋里呢!」
而屋里的何氏已經听見了,叫︰「誰來了?是文清嗎?」
「是我們,姐!」何文清答應著已經走進了屋去,看到炕上坐的姐姐姐夫,他黑臉更黑了,急忙的就問︰「咋樣?嚴重不嚴重?大夫咋說的?姐夫……你這是骨頭折了?」
柳長庚笑著一疊聲叫他們坐,又撓頭不好意思︰「你看,姐夫啥也弄不好,才分家沒幾天,叫你們跑兩趟了……」
何文清等人還沒說話,何氏卻已經紅著眼圈道︰「你說這話干啥?!要不是我救我……」她抬頭對幾個弟弟道︰「是我先扭了腳,往溝里滑了兩步,你姐夫為了把我拉上來,結果不小心就都掉下去了,掉下去的時候,還墊我下面,我沒事,把他腿砸斷了……」
柳長庚被媳婦當著小舅子小姨子的面說這些,格外的不好意思,黑臉都有點紅起來,漲紅了道︰「你看你說這些干啥!趕緊,快坐呀!絮兒,去給你舅舅們和小姨倒水。」
柳絮兒答應著,急忙去廚房倒水,等端著碗提著壺來到正房的時候,舅舅們和小姨都已經坐下了,正在听何氏說怎麼跌溝里的經過。
「那你這腳腕子是咋樣?單單扭了的話,不能這麼包著吧?」何文輝問道。
「劃了個大口子。」柳長庚比劃了一下︰「腳腕子上倒是沒有流多少血,不過說是差點劃到了筋,還是挺嚇人的。」
何氏兄弟幾個都嚇了一跳,何文清就囑咐︰「一定要好好養著!你和姐夫都一樣,這樣的傷可真不好說,要是養不好……反正千萬別亂動。」
何氏點頭︰「這傷了之後全都是說這話了,就是孩子們……唉,孩子們都懂事,也難為他們了。」
何文宇這才看柳絮兒︰「絮兒,你倆哥呢?」
「他們撿柴火去了……放心!大哥不會領著二哥去溝里的,就在溝邊找找!」柳絮兒看自己剛說了一句,何氏臉上已經露出了急色,忙解釋道。
何氏還是不放心,慌得忙對何文清道︰「文清!你快去找找,千萬別叫去溝邊……」
何文清忙答應著,何文宇已經先跑了出去︰「我去找!」
剛走到院門,突然何文宇大叫了一聲︰「哎呦!」
把屋里人嚇了一跳,驚魂未定的何氏嚇得就一迭聲的問︰「咋了,咋回事?」
柳絮兒也跑到門口看,也大叫了一聲︰「四叔扛了一棵樹回來!」便跑了出去。
柳長石今天早上天一亮就去了溝里,走的最深溝里,找了一顆歪倒已經死了的樹,豁出去的連搬帶扛帶拖,從溝底弄了上來。
此時柳長石身上全都是爛樹葉灰土,再加上樹枝把臉上劃的幾道劃痕,瞧著狼狽不堪的,但是這一棵樹足夠二哥家用一冬天了,因此柳長石的嘴巴就一直沒合攏,笑的看不見眼楮只看見白牙齒。
何文宇急忙的上去幫他將樹抬進來,先仍在牆邊。柳樹和柳林跟在後面,一人懷里還抱著沿途掉落的樹枝。
「姐姐,姐夫!這下不用擔心了!你們家老四給你們扛了一棵樹回來!」何文輝早已經把情況給炕上坐的柳長庚和何氏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