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石把自己身上聞了聞,道︰「沒覺著有味!」
柳紅白了他一眼,道︰「你晚上換下了棉襖我給你縫吧,再給你洗洗,放灶台上明天就干了。」
柳長石不稀罕了,笑著仰著臉︰「嘁,不用了!娘說給我縫,不耽誤你繡你自己的嫁妝!」
在柳紅又要羞惱之前,柳長石又問︰「對了,那手絹上繡的啥花?彎彎拐拐的怪好看的。」指了指那個被放在一邊的手絹。
柳紅看了一眼,道︰「並蒂蓮。」
柳長石就嘿嘿嘿的笑︰「妹妹,你如今真不得了啊!這些都是啥時候學會的?怎麼以前瞧著啥也不懂,這一說了親事,啥都懂了?」
柳紅臉‘騰’的就紅了,又羞又氣的叫︰「那是二嫂的妹妹如玉送給我的!是她繡的。再說了,不管是並蒂蓮還是芙蓉花還是其他啥的,拿都是花樣子,學繡花的人就得學會繡這些東西,這跟懂不懂的有啥關系?學繡花的人,啥樣子都會繡!你才不懂咧!胡說八道!」
柳長石听了臉上就露出點古怪的神情來,竟然不跟妹妹抬杠了,只‘哦’了一聲,自言自語地︰「原來不是你繡的……」
想了想又咳嗽,假裝無意的道︰「你到底要不要了?要是嫌臭不要了,就給我吧,我洗洗還能……」
柳紅听了就奇怪的抬頭看他︰「還能?還能咋?你一個大男人還要用手絹?」
柳長石黑臉膛就有點發紅,忙撓頭︰「我洗洗還能拿去賣兩文錢……」
柳紅就啐了一口,站起來把他往外推︰「你快出去吧!那麼好的手絹,你賣兩文錢,我叫娘打你兩掃炕笤帚倒是真的!」
柳長石被轟出來了,出門的時候還有點不舍的瞅了瞅那放在炕邊的手絹,心里直後悔,要是裝沒見著多好……
唉聲嘆氣的在院里站了一會兒,便去拿了點年前給那個隻果樹捂得肥料,用放在豬圈角落的提糞籃子提了,來二哥家這邊。
那隻果樹苗在他的靜心照料下,居然還活著,雖然依然是蔫頭耷腦沒精神,不過好在還活著。
來的院門口,往里喊了一聲︰「樹?」便走進去。
何氏從屋里一跛一跛的走出來,笑著招呼︰「他四叔來了?」
柳長石點著頭笑︰「是啊,二哥在屋里?我去把這糞給隻果樹苗下下再過來。樹和柳林呢?」問柳樹柳林。
何氏笑著道︰「就在後院呢!他們三舅來了,去後院也在看那隻果樹苗呢。」
柳長石一呆,馬上想到另一個人來沒來?就好像是專門回答他一樣,何如玉從廚房出來了,手里還端著個木頭托盤,托盤上面放著幾個碗一個壺,看見他也笑著道︰「他四叔來了?進屋吧。」說著大約是聞到了什麼奇怪的味道,看了看柳長石手里提的東西。
柳長石完全沒有一點心理準備,腦袋‘嗡’的一聲,全身血都好像是沖到了面皮上,‘蹬蹬蹬’的退了三大步,漲紅了臉手足無措的站在門口。
何如玉手里端的東西不輕,看了一眼也沒在意就進正屋了,柳長石後面的失態並沒看見,反倒是何氏看見了,奇怪的看著他正要問咋了,柳長石就好像是逃命一樣跑去了後院,何氏還沒有反應過來,柳長石又從後院出來了,急匆匆的說了一聲︰「我突然想起件急事,先回去一趟二嫂!」
何氏目瞪口呆的瞅著他走了,這才轉身進了屋里。
柳長庚在炕上坐著,何文清坐在炕邊,都在看著她,柳長庚問︰「咋?老四來了又走了?」
何氏也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的道︰「好像是突然想起了啥事……」
何文宇從外面進來,還在扭頭看院門口︰「你們家老四呢?剛剛到了後院放下糞籃子打了個招呼就走了……是來這邊了還是走了啊?」
柳長庚就解釋︰「應該是突然的想起啥急事吧,一會兒再過來。」
何文宇恍然。
何氏就道︰「好了,坐下喝口水,來了不喝水就趕緊去看隻果樹苗……那小玩意兒要長大得多少年啊?」
何文宇就忙正色道︰「姐,你可別小看一棵隻果樹,真要是伺候好了長大,三五年的就能結果子,一棵樹上結的果子就能有三五兩,好了的話有十兩八兩的進項!」
何氏嚇一跳︰「呦,這是真的?!」
「可不就是真的!」何文宇道︰「我在西溝園子那邊打零工的時候,那園子也有十來顆的隻果樹,每年也能有百兩的進項呢……」
何氏嚇一跳道︰「呦!那可是發財了?那果子不是年年都長?啥也不用操心……」
柳長庚听了都失笑打算她︰「你歇會兒吧!啥也不懂,那隻果樹嬌貴著呢,可得好好伺候,人工一年不得填進去半數銀子?要不為啥請零工?文宇咋能去的?」
何文宇就點頭︰「是啊,伺候起來麻煩著呢。」
何氏就不說話了,不過對後院的那隻果樹苗卻重視起來。
何文清看他們說完了隻果樹苗的事,便接著剛剛的話題︰「大姐腳受傷,這初二也沒回去,娘實在是想來看看,可過年忙得腳不沾地的,本來叫我們幾個早幾天過來看看,也是個個你也忙我也忙的,一直拖到現在才來……姐這腳都好多了,姐夫看著也好多了,回去和爹娘說,爹娘總該放心點了。」
柳長庚就連連點頭︰「是啊,叫丈人和丈母娘放心!等我們全都好了,就全家都去一趟,這腳傷了,耽誤了不少事,叫丈人丈母娘也跟著操心。」
「這有啥。」何文宇說了一句,端起碗里的水喝了一口。
何氏就把上一次打算還給他們的一兩銀子拿出來︰「這是一兩銀子,先還著,還余下一吊錢,等下回有了再給你。」說著遞給何文清。
何文清就吃驚的猛往外推︰「大姐你這是干啥?那錢……是給你們看病的!不用還的!」
何文宇也趕緊幫著把銀子往外推︰「是啊,說好了不用還的,誰也沒叫你還,你和姐夫咋這樣?!」
推來推去的,柳長庚也一迭聲的叫拿著,歪著身子把銀子往何文清手里塞。何氏佯裝惱了,用力推給何文清︰「叫你拿著你就拿著!怎麼能不還?親兄弟還明算帳呢!再說了,我們是有了錢才還賬的,不是借的,你放心!」
說著把柳絮兒賣手捂子的事說了,又道︰「如今手里還留著錢呢!你們放心。」
何文清、何文宇並何如玉全都吃驚,何如玉道︰「真沒想到咱們絮兒這麼巧呢!那手捂子就是森子手上戴的?虧她能想得出來,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她當然能理解,因為她的手絹也是小玩意兒掙得大錢。
何氏就合不攏嘴的只笑著點頭,又把炕上還在做的玩意兒一指︰「這都是她給我們派的活!打算好好干,就做這些手工活賣呢!」說著拉起何如玉︰「對了,你去看看,她自己也繡的手絹,你瞧瞧如何?」
拉著何如玉去柳絮兒那邊,這邊屋里,何文清、何文宇就和柳長庚一起感嘆,種地咋還不如這些小東西掙錢?
柳長庚倒是說了一句︰「機緣吧,有些人也是繡花繡鞋墊的,可也不見掙多少錢,這都是湊巧了。」
其余兩人點頭。
何氏拉著何如玉來到了柳絮兒的屋里,因為柳絮兒和柳樹柳林全都在後院,她屋里沒人,不過滿炕都是做的各種物件,擺的還分門別類整整齊齊,炕角一排挨著順序是絛子、結絡、手絹,然後就是一堆零碎的絲線勾的小牛小馬什麼的,另一堆是掛了穗子或者小結絡小瓔珞的一些玩意兒,有木頭做的木魚兒木槌兒。
何如玉看的睜大了眼楮。
柳絮兒把她爹給她做的幾個小盒子全都放在了炕頭,何氏去一一打開,擺在何如玉的面前︰「你看,還有這些呢!這一盒子……哦,這是兔子毛……」
何如玉驚奇的叫︰「這就是兔子毛!」剛剛听何氏說,柳絮兒做的兔子毛的手捂子賣了,何如玉就心里挺吃驚的,她也以為小絮兒非要養兔子是為了好玩呢。
何氏沒覺著兔子毛有啥稀奇的,點了點頭,將另外的兩個盒子打開給她看︰「這里面是四個抹額四個手捂子,另外這個盒子里的是香囊荷包……你看看,能看出來哪個是我做的不?看我和我絮兒的手藝一不一樣?」
何氏笑著問。
何如玉也笑著一個個的拿出來看,大姐那手藝她已經很熟悉了,後面的繡藝還是她教的呢,因此倒把何氏做的抹額和手捂子找出來︰「這幾個?」
何氏睜大眼吃驚的道︰「哎呦,你這眼力也厲害啊!你們……一個個的小小年紀咋都這麼能?!」
何如玉笑了,沒解釋,倒是把柳絮兒做的香囊荷包拿出來看,看了一會兒又去看那些繡花手絹,翻來覆去的不停的說著︰「絮兒真能干,這手藝已經很不錯了!這瓔珞……是跟石城娘學的?真巧!大姐你瞧,這樣的一個香囊,帶著這樣的穗子,我在那管家娘子身上見過,她戴著一個,還說是少女乃女乃賞的,格外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