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五日便是十五,每月的十五,李輕輕都會獨自一個人在佛堂里焚香誦經,就算是貼身侍奉著的秦嫂也只能被鎖在佛堂之外。這一次,李輕輕說要抄寫《地藏菩薩本願經》,為家人祈求平安,素以前世對著佛經,也僅僅止步在「南無阿彌陀佛」之上,于是便撒嬌著抱著秋沛的脖子,央求他交自己折疊一些小巧的玩意兒,把自家娘親殷切的目光隔離在外。
白霜梅開得如火如荼,熱熱鬧鬧地壓彎了樹梢,卻是悄無聲息的模樣,不爭寵辱,素以看了覺得心里歡喜︰
「綠珠,幫我抱著狐裘披風,我要上去摘一支梅花。」素以也沒來的及讓綠珠吐出拒絕的話語,便摩拳擦掌地想要爬山樹。
「小姐,萬萬不可。」綠珠自然是急急地勸阻著,伸出一支手拉著素以的衣袖。
「怎麼一大早便是這般吵吵鬧鬧的?」李孳如踏著薄薄的雪而來,今天她穿著一身苧絲襖子,腰系結綠白綾裙,外罩一件貂領披風,整張臉被圈在水色發亮的黑色絨毛中,更顯得她嬌小玲瓏。
跟在她身後的小丫鬟朝著素以福了福︰「小姐好。」
綠珠也彎了腰︰「表小姐好。」
「素以,你怎麼把披風給月兌了,這般的大冷天,仔細著涼。」李孳如看著圈在綠珠手臂上的狐裘,約莫是明白了什麼,「若是喜歡這些白霜梅,不如讓下人給你折一些。」
素以只是輕輕地轉了轉眼珠︰「表姐,你怎麼有雅興來踏雪?」
「閑來左右無事,倒不如來走一走,看看這一汪藍天也是好的,時常關在房間里覺得氣短胸悶。」
素以覺得今日空氣中飄著的味道似乎與平時不一樣,然而究竟是哪里不一樣,卻是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我曾听聞表姐幼時隨著素有洛神之稱的花滿衣學得一身好本領,尤其是輕功踏莎行更是使得美輪美奐,就像是美人在掌上起舞般靈動,不知素以是否有這個榮幸能見識一番爹爹也贊嘆不已的踏莎行?」素以由著綠珠往她身上披上一襲厚厚的狐裘披風。
「姑父……他真的贊嘆過?」李孳如的雙眸中透著一股子的悸動,有些過于熱切。
「這是自然,爹爹曾有一日對著娘親說,只要洛神花滿衣旋著踏莎行而來,所有的美人都黯然失色,就連紫虯國的素有第一美人之稱的沈瀾懿都只能成一粒燭火。素以真的很想看一看踏莎行如舞姿一般的妙曼身形,不知道,表姐是否能賞我一個薄面?」
李孳如听了素以這番話,心頭瞬間盛開著一株株濃郁的桃花,原來,他也是喜歡這般的人,雖然比起師傅來,自己的踏莎行無論是在神韻還是功力上都差了一大截,但是,比起師傅,自己卻是多了年輕鮮活的身子和一顆大膽潑辣的心,師傅不過是一個整日伴著木魚青燈的姑子。
「表妹,既然你這般喜歡,我不如就為你折下最高的那一支白霜梅吧。」李孳如解去披風,身似乳鴿一般俏飛而上,足見點在白霜梅的枝頭,只散落下幾粒雪,她翩翩然地踏著枝頭在白霜梅花叢中盡情地扭動著自己美好而妖嬈的身子,想著是不是可以什麼時候讓姑父看一看她的踏莎行。
素以卻是連頭不曾抬一下,果真,李孳如窩在內里的小心思,就這般容易地套出來了,這個發現讓素以的心中起了齟齬,她很難再用看著尋常表姐那般的眼光看李孳如了,換一個角度而言,李孳如是娘親的情敵,雖然秋沛對著她沒有對于男女之間的感情,但是,倘若李孳如使了什麼卑劣的手段,保不準會迫著秋沛納了自己……等一等,手段,卑劣的手段,素以的腦中一道白光閃過,她想她應該知道是哪里不對勁了,不過,這個事還需要再細細的計較上一番,不能就這般貿貿然地動手。
「你們這是在干什麼?」秋沛一聲吆喝把素以從深思中驚醒過來,隨之而來的一聲響便是李孳如口中的尖叫聲,她踏空了枝頭,一把摔了下來,身子壓過一支又一支的白霜梅,花瓣碎裂了一地,帶著冰冷的霜雪散落下來,墜落在素以的臉上,帶著入骨的冷意。
還好秋沛的動作快,看到情況不對,便沖到了梅樹下,將將接住了李孳如下墜的身子,瞬時,素以看見她那張臉上飛出了兩片桃夭,在一片素白的梅花下顯得特別的粉女敕。
「多謝姑父,是孳如自己不小心。」那聲音听著真的是能掐出水來。
矯情、做作,素以在內心暗自肺腑了一番,明明是自己故意踏錯了花枝,賭一把是否爹爹會英雄救美,還在一邊裝作嚇碎了小心肝的模樣,真是有些看不過去,于是看不過去的素以便露出盈盈的笑意︰「爹爹,你怎麼來了?是來找我的嗎?」
秋沛點了點頭︰「廚子做了你最愛的甜羹湯,听下人們說你來這沁園了,便過來找一找你。」
「綠珠,快些將我這狐裘鋪在玲瓏石椅上,表小姐收了驚嚇,讓小廝們抬個攆椅過來,再叫個郎中來瞧一瞧。」
「還是素以女孩子家心細,這點倒是姑父倏忽了,孳如好歹已經及笄了,就算是姑佷關系,這男女之防還是要有的。」秋沛把李孳如放在鋪了一層狐裘的石椅上,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把素以緊緊地裹在里頭,圈了一圈又一圈。
「爹爹,你再圈,素以便走不了路啦。」她有些郁結地看著自己臃腫成一只滾滾的圓球。
「沒關系,爹爹抱著我的小素以,我們一塊去喝甜羹湯。」秋沛一把抱起被過成一只粽子的素以,和底下的人吩咐了一句「好好照顧表小姐」便離開了,動作干脆利落,沒有一點的拖泥帶水。
素以窩在秋沛的懷中,眼珠子卻是膠著在李孳如的身上,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小動作,雖然她面上還是無風無浪的一派平靜,但是藏在袖口中緊緊蜷縮起來的拳頭卻是表明了李孳如內心的不甘和憤懣,素以眼尖,也將拳頭鎖進袖子中,然後攥了攥,發現要用盡九分氣力,才能使袖口突起到李孳如的那個程度,于是便不由得對著自己之前的那個猜忌信服了七分,如果李孳如真的要這麼干的話,估計就是十五那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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