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素素和蘇墨卿到了墨蛟國時,才得知赤蟠國的女王身染重痾,已然駕崩,傳位于火妙兒,而火妙兒則將赤蟠國的治國之權轉給了鳳水問,由于兩國相鄰,鳳水問便一統了赤蟠國與紫虯國,改國號為北元,從此雲落之地進入了三國時代。
「現如今紫虯和赤蟠兩國合並,不管是軍事還是經濟實力都大增,墨蛟國和銀龍國此刻肯定是人心惶惶,若是不想被吞並,為今之計,便是兩國聯姻,以示秦晉之好,方能抵御北元。」素素坐在一家茶館中,听著隔壁的兩個書生在談論國家大事。
北元,她的腦海一道白光閃過,前一世的夢境中曾出現過這個名字,說的是,鳳水問一統四國,用的國號便是「北元」,素素抬起頭,看著蹙著眉間的蘇墨卿,心下一片悲涼,她已然知道了結局,若是鳳水問執意要一統四國,那麼墨蛟國便首當其沖,若是亡了國,她不知道墨卿會怎樣。
四皇子元摩詰出現在紫虯國的朝堂之上時,文武百官都欣喜地直了眼楮,似是不敢相信,那個一直躺在宮中的皇子身子好了,個個都圍了上來︰「四皇子的病總算是好了,真是上蒼垂憐啊。」雖然他們內心清明,四皇子是被言帝給囚禁了,卻是礙于龍威,只能裝作不知道。
三皇子看見一身玄袍的蘇墨卿咬碎了銀牙,這般關鍵的時刻,他好不容易得到了言帝的肯定,這個元摩詰卻是橫空出來了,然而,面上卻是一片欣喜︰「四弟的身子好了,真是天助我墨蛟國。」
言帝看見了手足完好的兒子,更是震驚地說不出話來,他明明親眼看著他被喂下了世間劇毒,而且挑斷了手筋腳筋,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元摩詰卻是一個完完整整的人,一點都沒有缺胳膊少腿的樣子。
他清了清嗓子︰「皇兒的病能好真是我墨蛟國之幸。」心里卻是盤思著,該如何除去他最為聰慧的兒子,畢竟歷經上一次的毒殺,元摩詰內心對他的恨意肯定不會少上一份,他老了,對權利的渴望卻是與日俱增,每過一日,看見銅鏡中的人絲里漸漸生出白,心中便產生了恐懼,他害怕,有一日,變成一個白蒼蒼的老者,那些跪在王座之下小老虎聞著他那腐朽的氣息會如何,有一次,他甚至在夢中夢見自己被撕裂成了一塊一塊的肉條子,它們的眼中滿是貪婪的神采,而自己抬著布滿老年斑的手,竟是無能為力,只能听見它們吞咽血肉的聲音。
不,他絕對不允許那些小老虎與他爭奪手中的權杖,即使是親生兒子,他也必須要下手。
想到這里,他心中盤思著該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除去元摩詰。
素素以貼身侍女的身份留在了墨蛟國的皇宮中,然而,每每看見三皇子那閃著精光的眼楮,心里總覺得很別扭,她不喜歡這個皇子,他的身上全是污濁的氣息,那是常年在皇宮奢靡的氣息中沉澱下來獨有的味道,是以,她每每看見三皇子便躲得遠遠的,然而,她知道,這個三皇子肚子里肯定在醞釀著對付蘇墨卿的法子,畢竟,沒有蘇墨卿的墨蛟國,只有這個三皇子是最具實力成為下一任言帝的,然而,蘇墨卿的回歸卻是打亂了墨蛟國的整個棋盤,雖然每每對著蘇墨卿和顏悅色,扮演這樣一個好兄長的角色,只是不知道內心中恨得如何呢。
言帝賜了一盤玲瓏糕點給了蘇墨卿,他身邊的貼身太監虛浮著一層笑︰「恭喜四皇子了,這玲瓏糕點是陛下御賜的,只有四皇子才有。」
「多謝劉公公了。」蘇墨卿使了一個眼色,他身邊的小木子便掏出一甸銀子,往劉公公手中塞,太監見了這個白花花的銀子,自然是眉開眼笑,忙接過來︰「四皇子破費了,快些吃吧,陛下特意囑咐了,這玲瓏糕要趁熱吃,才能品出這其中的絕妙滋味呢。」
蘇墨卿笑了笑,便從盤子中捻了一塊,正要放進嘴中,卻听得素素說了一句︰「殿下,奴婢曾听聞這玲瓏糕要佐以一盞金鳳茶才好呢。」她雙手呈上一杯冒著騰騰熱氣的茶水,眼中滿是關切的神色。
「哈哈,這個小丫鬟倒是個妙人兒,竟懂得這般多。」劉公公笑了笑。
蘇墨卿接過素素手中的茶盞,喝了一口,便將整個玲瓏糕放入嘴巴中不住地嚼著,劉公公緊張地看著他的喉結上下翻動,知道吞咽下了,才笑著告退。
素素連忙掰開蘇墨卿的嘴巴,一塊玲瓏糕正藏在他的舌尖之下。
「快些吐出來。」素素緊張道。
「你不是給我服了解藥了嗎?」蘇墨卿不以為意地吐了一口。
「那又不是解百毒的,具體的毒性我還要研究一番呢。都說了虎毒不食子,看來這個言帝是老虎中的老虎,竟然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放過,想要用這種卑劣的手段。」
「有素素關心我便好了。」蘇墨卿圈著素素的身子,將頭擱在她的頂,嗅了一口她身子上的芬芳。
素素心疼地攏著蘇墨卿的後背,心中卻是把言帝罵了個狗血淋頭,上一次沒有害成蘇墨卿,這回倒是想用慢性毒藥一點一點地毒死他,不過只要有她在,就決不允許這件事生。
三皇子元摩祿這些日子以來很是心焦,他等了這麼多日子的計劃就被一個原本就不該存活在世上的人給打亂了,好不容易,他才使得文武百官認他,而蘇墨卿一回來,他們便都倒向了他,這叫他如何不恨?
「殿下,為今之計,便只有將四殿下悄無聲息地除去……」心月復倫峰在他耳邊嘀咕。
「廢話,本王也知曉把他出去便以一了百了,你以為元摩詰是吃白飯的嗎?這麼輕易就能將他除去?光是身邊的塵,便很棘手。」
「那麼還有一個方案,只是不知殿下敢不敢冒些風險?」倫峰湊近元摩祿的耳邊嘀嘀咕咕。
元摩祿瞬間白了臉色︰「放肆!」
「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是最快也最有效的法子,還望殿下不應有婦人之仁。」倫峰一臉凝重。
元摩祿自然也知道這是最好的法子,然而,他卻是狠不下心腸,于是他揮了揮手︰「你暫且退下,容我好好思索一番。」
銀龍國派了使團來到了墨蛟國,一道在內的,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尊貴人物。最受銀龍國國主疼愛的音希公主端坐在位置之上,面上縛著輕紗,露出一雙靈動的眼楮。
使者朝著言帝行了一個大禮︰「陛下,銀龍國此番來貴國,是為了兩國的邦交,國主想要與貴國聯姻,特意命我帶來了音希公主。」
朝堂之上的百官都知曉墨蛟和銀龍兩國聯姻,是勢在必行的事,不然,單憑一己之力,無力與擁有兩支最強軍隊的北元對抗。
音希朝著王座之上的言帝福了福︰「陛下,音希此行,是帶著銀龍國最為美好的福祝來的,還望陛下能夠成全。」
「孤時常听聞銀龍國的音希公主才貌雙全,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
「陛下謬贊,很小的時候,王兄便問音希想要嫁什麼樣的人,那時音希便回答道,嫁人當如水月觀音。」
水月觀音,四殿下元摩詰。音希在心中默默地念出這個纏繞著她整整十年的名字,為了這一刻,她努力地成為最為出色的公主,什麼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詩詞歌賦甚至是女紅,她眼神直直地看著站在一邊的元摩詰,心中泛著一陣甜蜜。
蘇墨卿皺了皺眉頭,剛想要開口拒絕,卻是听見言帝大聲笑了笑︰「音希公主就先在宮中住下吧,關于聯姻一事,孤還要和銀龍國國主商榷好之後才作得了數啊。」心中卻是一陣暗恨,絕對不能容許這樁事生。
音希公主張了張口,其實她想說的是,不必了,這事皇兄說只要我同意便好,然而看見蘇墨卿那張極為嚴肅的臉,便吞咽了下去,他應該喜歡的是含蓄的女子吧。
素素听見前朝的事後,一個人在息音宮中枯坐了很久,這般的局勢,聯姻是最好的法子,然而一想到蘇墨卿要娶了別的女子做妻子,心便如刀絞一般。
言帝設宴,喜的聲穿過重重的宮殿直抵素素的耳際,她撥弄著流光魅影玉玦的流蘇,有一搭沒一搭的,心思卻是飄到了前殿,美人江山,為什麼總是放在對立面?
素素看著窗外流瀉了一地的月光,忽然有些不敢面對蘇墨卿,倘若,最後的最後,他為了這天下而選擇了音希公主,那麼,她又該何去何從?素素循著月光而走,花木扶蘇,整片宮殿就像是一只靜靜匍匐著的猛獸,只要一不小心就會打攪它的好眠,然後張開它的血盆大口,將人連著骨肉吞入肚中。
腳下的鵝卵石透過薄薄的鞋底,擱著腳底,生疼,然而,心卻是已經麻木了,忽然,空中飄來一股迷香味道,素素心下一激靈,鬼魅的身影現在身後,素素閃身一避,黑衣人便撲了個空,對于這些迷藥,因為身上有避毒珠,她倒是不擔心,卻是沒有想出究竟是誰,會這般地肆無忌憚,來息音宮中劫人。她警惕地看著眼前八個人,手中扣著相思針,只惜,只有四枚,根本不夠用。
黑衣人看著她一臉清醒,也頗為詫異,按著這計量,尋常人一會的功夫便迷暈過去了。他們八個人圍成一個圈,手中拿著刀劍,在月光下明晃晃的。
忽然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射出,素素的內力在他們面前,就好似六歲的兒童,不一會兒便被劍挑到了一邊,其中一個黑衣人如鬼魅般伸出手指點了她的睡穴,她一會兒身子便癱軟了下去。
等到蘇墨卿踏著沉重的腳步回到息音宮時,只在庭院中看見了一塊瑩白的玉玦泛著光澤,他快步走過去,撿起來,找了一圈,怎麼也找不著素素的身影。
「殿下,按著這景象,白姑娘應該是被八個高手給劫了。」塵仔細地搜索了一番。
蘇墨卿手中緊緊捏著玉玦︰「塵,我給你三百暗衛,務必要找到素素的蹤跡。」
塵頗為吃驚地看著蘇墨卿,連「喏」都忘了說,蘇墨卿自己不過五百暗衛,其中一百暗衛時刻在監視著墨蛟國某些官員,而現在……
「素素,她是我的……一切,所以,塵,這是我的請求,不是命令。」蘇墨卿痛心地看著這枚玉玦。
「是,屬下明白了。」塵一點地便飛躍而去。
素素再一次醒過來時,現自己在躺在一張古樸的床上,芷花墜在床幃之上,她動了動手,卻是沒有什麼氣力,心中一個激靈,或許是被人喂了軟筋散也說不準,避毒珠只能化解在體外的毒素,而溶解于血液的毒素,卻是鞭長莫及。
她吃力地坐起身來,打量著這件房間,單是這一十二扇雲母深浮雕屏風,便是價值不菲,屏風之上雕刻了一只鸞鳥,眼珠子是一顆黑色珍珠,邊框飾以紫檀。她實在是想不出有誰會將她劫到這麼一個富麗堂皇的居室之中。
門漸漸打開,外頭的光線從門縫中透了進來,素素下意識地伸出手用衣袖擋住眼楮。
「素素,你醒了。」男子欣喜的聲音傳入她的耳廓,素素一個激靈︰「醇 ,怎麼是你?」
「素素,自從你走後,我便想了很多,從我們的上一世一直想到這一世,說來不怕你笑話,其實今生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便對自己說,這一輩子,決不能再一次重復上一世的錯誤,我一定要牢牢將你捧在手心,誰知,命運弄人,我還是再一次犯下了同樣的錯誤,」說到這里,鳳水問自嘲地笑了笑,「但是,素素,你要相信,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我愛的從來都只有你,溫湲也好,火妙兒也罷,她們不過是權宜之計。」
「陛下,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素素想要知道的是,陛下拋下繁忙的國事,來到墨蛟國,是為何事?」
「我要把你接回去。」
「接回去做什麼?做你三千佳麗中的其中一個嗎?縵立遠視,而望幸焉。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素素諷刺了一句。
「素素,你知道的,我只是迫不得已。」
「陛下,人生有許多的迫不得已,既然你已經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又何必拘泥于從前的那些小事?」
「小事?素素,你以為我愛你只是一件小事嗎?」
「陛下,素素還是那一句話,往昔一切如昨,今夕一切如新,素素已不再是從前的那個白素素,陛下,江山美人你都想要牢牢捧在自己的掌心中,難道不覺得自己太過于貪心了些嗎?」
「素素,蘇墨卿現如今是墨蛟國的四皇子,是銀龍國音希公主心中的夫婿人選,他難道就會為了你一人而拒絕這大好的江山嗎?別忘了,對于他而言,放在第一位永遠是墨蛟國。」
「閉嘴,不要再說了。」鳳水問的話就像是一支支毒箭,射在她的心上,讓她沒有反駁的余地,她做過很多種設想,如果她是蘇墨卿的話,怎麼也找不出一個理由去反對這一樁婚事。
「素素,嫁給我,你會是我唯一的皇後。」
「皇後?祁帝陛下,你難道忘記了火妙兒?」素素嘲諷地抬起頭。
「現如今赤蟠國的女皇已經駕崩,赤蟠國不過是一架空殼子,我會封她為皇貴妃的。」
「陛下,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這般對著曾經將你救出水深火熱之中的女子,赤蟠國的舊部就不會感到心寒?」
「我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素素,你明明知道我的心。」
「心?人心都隔著肚皮的,我又怎麼會知道陛下的心?」
「素素,我不管你願意也好,抗拒也罷,你都只能是我一個人的妻子,三天後,我便娶你為妻,你好生休息吧,不要想著絕食,因為你越是絕食,便越沒有力氣。」鳳水問快步跨出房間。
素素伏在床上,說了這麼多的話,她早已虛月兌了。
三天,這麼短,她一定得想一個法子出去。是,身子虛弱到這種狀況,連著下床的氣力都沒有,又怎麼能出的去?
素素躺在床上閉目養神,腦子卻是一刻不停地轉動著,墨卿,若是你知道我現在的這個狀況,會來救我?
三天的時間一晃而過,鳳水問臨走前拋下的那句話素素一直記在心中,傻瓜才會絕食,她要活的好好的,這樣才能逃出,這些日子以來,但凡她吃的東西,都放了避毒珠,她的力氣已然恢復了不少,素素從胸口逃出剩下的三枚相思針,小心地收入簪子中,然後插在髻之上。
丫鬟們旋旋地進來,對著她福了福︰「皇後娘娘,請讓我們為您更衣。」
素素冷著一張臉︰「不要叫我皇後。」
丫鬟們只是露出甜美的笑容,小心翼翼地為她寬衣解帶,鏡子中出現了她的臉,眉目如畫,唇紅齒白,華容婀娜的,紅色的花釵大袖襦群,一層又一層壓疊著,仿若一朵波斯大麗菊,一層一層張開著繁復的花瓣,上簪著一支大拇指一般粗的鳳釵,綴下一串子小金珠子,金翠花鈿繞了整個頭,那個夢中,曾出現過她這個樣子!素素心中一驚,原來,所有的一切已經有了劇本,只是,後來呢?她怎麼樣了?
「皇後娘娘,您真美。」小丫鬟出由衷的贊美。
「吉時到,娘娘,該拜堂了。」屋外進了一個喜娘,將紅色的帕子往她頭上一罩,瞬時,眼前只有一片刺眼的血紅色。
素素被一個人攙扶著,只能跌跌撞撞地依著她走著。
鳳水問長身玉立在喜堂上,看著一步一步緩緩而來的素素,臉上徐徐圖圖地綻放了一個笑容。他伸出手,結果牽著素素的紅繩。
一旁的桂公公尖細著嗓子,唱了起來︰「一拜天地!」
素素只是站立著,身子動也不動,嚇地旁邊的喜娘驚出了一身冷汗,她正想要強行按下素素的身子,然而想著這位主子身份金貴,只得僵硬著手臂。
鳳水問不以為意,笑了笑,自己彎下了腰,等拜完了天地,鳳水問便摟著素素的腰進了一間布置地極為精美的房間走了進去,免去了一切禮節,他伸出手,挑開了蒙在素素頭上的紅帕子,卻是看見素素眼眶中落下了串串的淚珠子,一道淚滑落,滴在鮮紅色的嫁衣上,淚水瞬時被柔軟的布料吸收,洇開一團。
「素素,我遵守了諾言,以北元為聘,為什麼,你還是如此不開心?」鳳水問身上穿了大紅色的婚服,一頭的黑僅僅只是用一根玉簪子簪了起來,劍眉星目,身後是一對巨大的龍鳳喜燭,幽紅色的火苗舌忝舐著棉芯,「啪啦啪啦」爆裂著,散著點點的星光。
「醇 ,你明明知道,我不愛你了,為什麼還要強求?」素素咬著櫻桃般攝人心魂的紅唇,留下一排細密的齒痕。
「素素,你只能愛我,上一輩子,這一輩子,你都只能屬于我,別想去到他身邊,你是我的。」鳳水問霸道地說著,伸手圈住她的身子,仿佛是在宣告自己的主權。
「抱歉,關于這點,我恐怕不能同意。」忽然一個聲音出現在房間內,蘇墨卿那一襲玄色的衣袍出現在門口,他踏著清冷的月色而來,每走一步,素素便覺得自己心跳便跳動一下。
「四殿下來的正好,如若不嫌棄,便喝一杯孤和皇後的喜酒吧。」鳳水問臉上便沒有太多的詫異。
「祁帝陛下,抱歉,你懷中抱著的是我墨蛟國的四皇子妃,本宮這次來,便是要帶著她回去的。」
「四殿下,看來你記性不好,孤和皇後已經拜了天地。」
「祁帝陛下,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四皇子妃本宮一定要帶走,本宮願意以墨蛟國交換。」
「墨卿!」素素吃驚地看著他,墨蛟國為交換物,他是瘋了嗎。
「這天下于本宮而言,不過是虛設,本宮從未得到過它,也不介意失去它,但是對于祁帝陛下便不一樣了,若是你執意留著素素,陛下想來也知道墨蛟國雖然沒有金烏軍般的軍隊,但是亂雲軍也是一塊不容易啃下的骨頭。」
鳳水問陷入沉思之中,倘若元摩詰願意雙手奉上墨蛟國,他不戰而勝,剩下一個銀龍國便容易多了,而素素,他看了一眼懷中的伊人,她的眼中滿滿的都是另外一個男子。
鳳水問忽然便收回了自己的手︰「四殿下,你又怎麼能確定言帝一定會听你的話?」
「本宮自有計較,這個便不勞煩祁帝陛下操心了。」
塵從窗子外一閃而過︰「殿下,屬下已經將這里的侍衛都藥昏了。」
鳳水問身子一僵硬,看來,還是輕敵了︰「這麼一來,孤好像沒有選擇的權利了。」
「醇 ,其實當墨卿提出那個條件時,你的心中就開始動搖了,現在不過是拉不下面子而已,其實承認心中的野心,也不是一件什麼羞于出口的事,江山美人,想來犧牲的永遠都是美人。」
素素月兌下了身上的大紅嫁衣折疊地四四方方的,放在他的身側。
蘇墨卿連忙解下披肩,裹在素素的身子上,然後摟著她走出了出去
「素素,對于我而言,美人才是最重要的,這江山,本來就不屬于我。」
「墨卿……」素素眼中含著淚,喉嚨哽咽,心中千言萬語,卻是不知道該從那一句開始說起。
「噓——」蘇墨卿伸出一根手指,貼在她的紅唇上,「什麼都不要說,此刻,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夠了。」
蘇墨卿攏著素素的腰身,鼻尖滿是她幽幽的體香。
一輪黃澄澄的月亮灑下清輝,將一對相擁的小兒女籠在清輝之中。
馬車「噠噠噠」地往皇宮跑,黑壓壓的大門如同一張猛獸的口,侵吞著一切有熱意的生命,素素忽的便想到了銀龍國的音希公主,她不安地看了一眼緊緊握著她手的蘇墨卿,剛想開口,蘇墨卿便拉著她的手貼在他的胸口︰「素素,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我只想娶自己喜歡的女子,至于那些抱著聯姻目的來的公主,怎麼來的便讓她怎麼回吧,反正這雲落之地到了要一統的時候了。」
素素將頭貼在蘇墨卿的胸口︰「墨卿,謝謝你。」
蘇墨卿吻了吻她的額頭,享受著為數不多的安謐時刻。
三皇子的宮殿中卻是燈火如注,他不安地在書房里走來走去,口中不住地打罵︰「都是一幫廢物,平日里將自己夸得天上有地上沒有,到了關鍵時刻,卻一個一個嘴巴啞了麼!」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一旁的官員都跪在地上,額頭上不住地冒著冷汗。
「殿下,若是音希公主真的嫁給了元摩詰……殿下,我們還是快些下手吧。」三皇子的心月復大臣眼中閃過一絲狠辣的光。
三皇子點點頭︰「務必要辦得利落些。」
「屬下省的。」
三皇子坐在椅子上,眼楮看著燒的正旺的燭火,神情晦明不定,他已經听見血液在體內沸騰,那是對權利的渴望,這麼多年在言帝面前卑躬屈膝,終于是快要熬出頭了。他手中轉動著三顆碩大的夜明珠,心情卻是愉悅的。
第二日,蘇墨卿便進宮和言帝談了很多,宮人們只知道一向對四殿下嚴厲異常的言帝自那日以後和顏悅色了許多,而關于和銀龍國聯姻之事,也被無限期地延後了。
言帝這些日子來,覺得身子明顯乏了很多,尤其是晚上批折子的時候,眼皮子總是忍不住要黏在一起,看了很多太醫,說的都是神思過濾,操勞過多,而補藥一帖接著一帖,卻是怎麼都見不了效,太醫院的御醫們都人心惶惶,害怕自己會成為下一個刀下的冤魂。
一個月後,他便躺在了床上,連起身的氣力都沒有,御醫們整日介都愁著一張臉,卻是怎麼都找不到病癥。
不到十日,皇宮中便刮起了白幡,法德寺的得道高僧圍著言帝的棺槨念著經文,三皇子艱難地按捺著激動的情緒,跪在言帝尸體旁邊,臉上滿是悲慟,劉公公紅腫著眼楮,手中捧著明黃色的聖旨,聲音哽咽︰「陛下駕崩之前,曾下了旨,立下了傳位聖旨。」
一幫大臣們眼中不住地流著淚,頭卻是深深地磕在地面上,等著劉公公宣旨。
「皇三子摩祿,人品貴重,深肖孤躬,必能克承大統,繼孤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輿制,持服二十七日,釋服布告中外。」宦人特有的尖細嗓子穿透各位的耳膜,三皇子按著舊例推月兌了一番,眼神卻是往蘇墨卿那廂瞟,滿滿都是得意,正想要接過劉公公手中的聖旨時,群臣卻是如同見了鬼一般瞪大了眼楮。
「怎麼,這麼快就想要孤死?」言帝從棺槨中坐起來,滿臉的怒意。
「臣等不敢,恭迎聖駕。」群臣們深深地將頭埋在地上,三皇子看見詐尸的言帝,手沒有接住,明黃色的帛錦便溜了開去,掉在地上,滾到言帝的腳邊。
言帝伸出手,展開帛錦,「皇三子摩祿,人品貴重,深肖孤躬,必能克承大統……」他一字一句地看過去,然後念了出來︰「繼孤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輿制,持服二十七日,釋服布告中外。哈哈哈……好啊,好啊,這就是孤的好皇兒,誠心實意地盼著孤早早地死了,好讓你繼承大統,對不對?」那三個「對不對」言帝咬得極為響亮,仿佛是要啖了誰的肉一般。
「兒臣不敢,父皇神還,兒臣欣喜至極。」
「欣喜?哈哈,好一個欣喜,」言帝一步一步走來,在三皇子面前站定,猛地伸出腳,狠狠地踢在他的胸口,「你敢說你無時無刻地不在盼著孤去死?」
「父皇,您怎麼以如此願望兒臣?兒臣日夜祈禱,父皇能夠長命百歲,這才是墨蛟國百信之福。」
「口蜜月復劍!來人。」
跪在三皇子面前的,正是給他出謀劃策的心月復。三皇子見著他,臉瞬時煞白,然而嘴巴卻是咬地異常地緊︰「父皇,兒臣不知哪里做得不對,還請父皇明鑒。」
「好啊,好啊,到了這種時刻,你還在那邊嘴硬,今日,孤便要叫別人看看,孤到底是養了一個什麼樣的好兒子!」
「陛下,這是從三皇子府邸書房的第三層閣子中翻出的烏頭草。」
「陛下,陛下,饒命啊……」一大群御醫不住地磕著地面,「三皇子扣了臣的親人,臣不得不听從三皇子啊……」
三皇子听著他們一個一個爭相恐後地向言帝倒著自己的罪行,心下一片灰涼,反倒是鎮靜了下來,他的眼神越過憤怒的言帝,看著蘇墨卿,後者只是露出悲憫的神色,三皇子緊緊地攥著拳頭,這一次,他徹底輸了,卻是連自己怎麼輸的都不知道,然而,他知道卻是永遠都沒有下一次了,元摩詰,元摩詰,原來窮盡我一生,我都無法贏你一次。
「兒臣服罪。」三皇子將頭磕在地面上,平靜地吐出這四個字。
言帝按著疼的心口︰「逐出宗譜,就賜你一個全尸吧。」
「叩謝皇恩。」
言帝看著蘇墨卿,言帝一片復雜的神色,這個兒子,他從未看透過,按理說,自己從前這般待他,他應該恨著才對,然而,卻是他這個預言要殺了他登上皇位的兒子救了他,言帝對著那個預言產生的深深的懷疑。
不,孤不能這般輕信一個人,即使是孤的親生兒子,還是盼著孤死的,言帝甩了袖子,便走了。
蘇墨卿嘴角抿出一絲幾不聞的笑紋,就快了,他抬頭看著天上懸掛著金烏,心中卻是一片平靜,墨蛟國不再是墨蛟國,于他,于百姓,都不是一件什麼大不了的事,鳳水問會是一位好君主,關于這一點,他並不懷疑,所以,這般的「亡國」,他不會阻止,因為,以鳳水問的野心,若是他不雙手奉上墨蛟國,他必會起戰爭,屆時,生靈涂炭,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畫面,這個千古罪人,便由他來當吧。
烏頭草沒有解藥,素素研制出的藥,不過是以毒攻毒,暫時幫言帝壓著毒素罷了,言帝某一日在心愛的妃子的寢宮中,略微激動了些,樅欲過了度,便在寵妃的懷中斷了氣,嚇得寵妃花容失色。
這日春光很美,粉蝶撲閃著翅膀翩翩飛舞在花叢之中,而短短三個月內皇宮中卻是飄起了兩次白幡,這一次,言帝沒能再從棺槨中起來,蘇墨卿在眾位大臣的殷殷期盼之下成了墨蛟國的皇者。那一日,舉國沸騰,雖然先帝剛逝,百姓心中卻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傷感。
蘇墨卿站在止聃宮中,看著墨蛟國中列位帝王的畫像,心中慢慢地默念著︰「列祖列宗,請原諒不肖子孫。」他將自己反鎖在里面站了整整一天,回到寢殿的時候,抱著素素,臉上露出脆弱的神情︰「素素,我們成親吧。」
按著與鳳水問的約定,鳳水問親冊素素為固倫怡卿公主,抬出綿延十里的紅妝,將素素送入墨蛟國中,與墨蛟國最為尊貴的帝王成親。
再之後,便是蘇墨卿雙手奉上墨蛟國,想到未來曲折的道路,素素手中攥著紅色的喜服,心中說不出的感覺,從此之後,蘇墨卿便要背棄心中的理想,為了她而成了亡國的君主。
揭去喜帕、合巹酒、子孫餑餑,一樣一樣下來,素素的眼眶中漫起一層水紋,隔著那層酸脹,她喉頭哽咽住了,那口子孫餑餑卻是怎麼也無法咽下口,蘇墨卿見到她這個樣子,嘆了口氣,側過臉,嘴巴對著她的,在那口餑餑上,咬了一口︰「素素,你會和我一起生的吧?」
眼眶中積蓄的淚水終于落了下來,蘇墨卿將嘴唇貼在她的臉頰之上,一點一點地吻去︰「真是一個傻丫頭。」
第二天,素素揉著酸脹的腰身起來,蘇墨卿卻是將自己和大臣們關在了議事堂中,關了整整七天七夜,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法子,竟然說服了那幫子老頑固。
鳳水問的腳步踏入墨蛟國的那一天,蘇墨卿只是著了一身玄色的衣袍,一頭烏黑的絲用銀絲帶束起,全然不像是一個亡了國的君主。
「陛下,還望你能遵守承諾,允墨蛟國子民一個安穩的生活。」素素站在鳳水問身前,語氣甚為鄭重。
「素素……」一切都是太晚了,他看著他們兩個相互依偎走出殿門的那一刻起,他知道,他已經失去了這輩子最為珍貴的東西。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