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容覺得她最後一句話說的有些刻意,但是得到如此答案,心底某處還是放松了,「你可知道你與太後為敵,一旦被太後識破,但是株連全族的罪過?」這個女人,安的究竟是怎麼樣的心思?如今,她在父親面前坦言不諱,那麼父親定然也知道她的行為舉止……
林鳳嬌只是淡淡一笑,「決定救了,我便沒想過要去隱瞞身份,你放心吧,既然怪罪,也只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情,不會牽涉太多的。」
她這麼說,席容心底便有了更多的疑惑,轉而再看看父親,依然是雲淡風輕,只是眼底該是有一抹憂慮的,卻不知道憂慮為何?
就在她心底浮沉的時候,席明揚變得一臉的沉肅,「容兒,我知你離家出走是因為任性,也知道你的獨立,只是沒想到婚姻偌大的事情,你便一個人草草決定,甚至大婚也不通知我,你當真如此恨我嗎?」
席容默然不語。
「我以為你只是一時賭氣,總會回來的,只是沒想到……」席明揚深深地嘆息了一聲,「不要恨爹,爹本想去尋你,只是知道你對我氣怒未消,定然不願意主動見我。也不要恨你娘,你與你娘素未謀面,我便想讓你們重新開始認識,想必你對她會有改觀,並非有意隱瞞欺騙與你!」
「她不是我娘!」席容聞言,冷冷一嘲,「既然她是有意靠近,以無心對有意,也不過只是看了一場戲,她的接近,本就存在了目的,你卻要讓我全盤接受她的演戲,我做不到。」
「你……」席明揚有些無奈。
席容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若是沒有其他什麼事情的話,我要回家了。」是的,回家。「女兒已經嫁為人婦,出來太久怕遭人非議。爹,你和她,自便吧!」……
于是頭也不回地走了,上了轎子,心思一直有些恍惚,直到到了家門口,下了轎子,還是有些魂不附體的感覺。
心情不由地有些戚戚,原以為自己可以找到了朋友,可是沒想到,一切都不過只是刻意的接近,一切都只是假象而已!
這個女人,她差點當她是知已好友,沒想到揭穿了這層蓄意,她轉身變成了那個她是憎惡的人!
低著頭走著,下一刻,就撞到了人,這才悄然清醒了幾分,只听得頭頂傳來低低的笑聲,「我就站在這里看你是否會避開我,沒想到你竟就這樣撞上來了,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
席容抬眸,看到他依稀的笑臉,有些怔忡,眼前一下子竟然變得模糊了。
安中磊不禁頓了頓,一手撫上她的臉頰,「怎麼哭了?撞得很疼?」
原來她落淚了嗎?席容不禁一愣,才覺得臉上有濕意,不禁又是搖搖頭,避開了他的踫觸,自己擦干了眼淚,「沒有,不疼。」有些狼狽的越過他,直接回房去了。
安中磊不禁皺眉,隨即跟上,看她進了寢房,他也邁步進去,隨手關上了門扉。
席容看著他追了進來,心底一聲嘆息,「為什麼你從來不問我關于我的身世,我的背景?」是不磁心,還是給她喘息的余地?
他頓了頓,「若是有一天你願意說了,你便會主動跟我說的。」
席容靜靜地看著他,隨即淡淡一笑,點點頭︰「好,那我現在願意說了。」
他听著,眼底隱約有一絲顫動的光芒,隨即到了她旁邊坐下。
席容咬咬唇瓣,繼而道︰「我之所以離家,是因為我娘的死,讓我心底對我爹有恨。」想起過往,還是忍不住的悵然,都說一夜夫妻百夜恩,只是為什麼人死之後,她竟然覺得過往太不真切,甚至有些虛無縹緲。是爹太過絕情,還是她高估了爹娘的感情?「我爹與我娘一直相敬如賓,那麼多年了,即使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他也一直未提要納妾之事。難道真的是孽劫嗎?多年之後,他們都到了中年了,我爹竟然對一個青樓女子無法自撥,乃至我娘重病纏身,他依然堅持納妾不可,害的我娘抑郁而終。我看到娘留給我的遺書,她說,即便是她同意我爹納妾,但是時隔之後,他一定會休妻,不會讓那個女人委屈于小妾的地位。當初,我還不信,如今……」
安中磊低低問道︰「你今日出去看到他們了?」
席容點點頭︰「看起來真是情比金堅,若我只是個局外之人,想必看到也羨慕了……」說得嘲諷,可惜只有她知道這後面的骯髒可惡,那份涼薄總是讓她涼透了心。
「感情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情,體會最深的或許就只有他們自己。」他道,「你只身一人離家出走,甚至在沒有父母媒妁的情況下將自己嫁了,那畢竟是你的親爹,血濃于水。」
「你也在指責我嗎?」席容有些幽幽地看著他。
他搖搖頭,「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或許事情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樣不堪。」
席容搖搖頭︰「不需要!以前我甚至不願意去想他們之間的相處,如今親眼見到了,便更加不想去介入其中了。」
他看著她如此堅定的態度,一時默然,隨即摟著她入懷,「不怕,你還有我,我是你的夫婿,我是你的家。」
席容依著他的胸懷,他是她的夫婿,他是她的家,曾經,娘也是擁有這些簡單的快樂,可是到頭來,還是失去無蹤了……
心底那一份飄忽,沒有安定安全的感覺,不禁反手緊緊地抱住了他,低低道︰「我爹竟然讓那個女人刻意地接近我,與我做朋友,然後幫她博得好感,甚至我的認同。我好惱,最恨的就是這般的欺騙。」
聞言,他沉然的眸光幽幽泛起了幾許漣漪,「我想你爹只是希望你能夠回家,一家團聚。」
「我心底的結不是因為她的刻意討好就能夠解開的,每次一想到我娘,我便恨爹,更恨那個女人,或許當初我的選擇是對的,遠離才是平衡我們關系的最好辦法。」席容道︰「娘讓我不要恨,定然只是希望我能夠開心,不要因為這件事情而抑郁。每次想到娘的用心,我都會覺得心疼,我不辜負娘的良苦用心,我也更不想背叛我娘……」
「我明白。」安中磊一聲嘆息,輕撫著她的脊背,「既然決定了,那便不要難過,你娘若是在天有靈,肯定不願意看到你現在的樣子。」
席容不禁擦干了眼淚,離開他的胸膛,宣泄之後便覺得心情好多了。有這樣一個肩膀讓她可以依靠,有這樣一個胸膛可以讓她傾訴,便是最大的幸福。
定定地與他對視,想起那一夜他回來的那一句話,此刻心底竟然起了莫名的戰粟,他的眸光深邃里含著一抹溫柔,想到浮上心頭的話語,心底竟然十分緊張了起來。
「我愛你……」話終于還是說出口了。席容臉上蒙著一層淡淡的羞赧,可是話語是如此的堅定的。
聞言,他黑曜石一般的雙眸深邃得幾乎要將她吸進去,驀地再將她拉入懷中,緊緊地抱在懷中。
席容感受著他的力道,如此真實,讓她踏實,卻又有些不安心,矛盾。或許她真的是怕步娘的後塵。
終于,還是忍不住低低道︰「若是有一天,你心底覺得不怎麼愛我,那就不要對我那麼好,我真的不想像我娘那麼可憐,連撥腳離開的能力都沒有……」即便是注定的緣斷,至少能夠全身而退。
他還是沒有說話,只是將她抱著更緊了。默然,但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席容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楮,有些享受這樣的相依相偎……
只是理智也沒有徹底離去,心底總是有一絲疑惑,當她到了那個地方看到爹和那個女人,顯然可以看得出他們的驚訝和瞬間的慌張,那麼那封信定然不是林鳳嬌讓人送的,那麼又會是誰呢?用心是什麼?
想著,也只是想到,莫菲是劉仁知道了那個女人刻意接近自己,從而讓人送了信,讓她去揭穿那個女人的真面目嗎?
前後想想,似乎也只有這麼一個可能……
又是太後召見,雖然往返宮廷已經不再陌生了,可是這一次,席容心底還是有些猜疑,因為不知道太後安的是什麼心思。
她也想不到,竟然是那個成為她後娘的女人救了韓凍,而看情況,林鳳嬌更是認識太後,一旦太後知曉她與林鳳嬌的關系,又會是怎麼的反應?
更何況,這個時候,皇帝傷患未愈,五皇子至今沒有音訊,韓凍更是潛逃在外,雖然有八皇子在手,最是太後傷神的時候,尤其在這個時候召見她,想必不會只有敘舊那般簡單……
有了這一層顧慮,她便很難安心,只是事情到了這一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于是便又進了宮,太後的寢殿有些久違,再看到太後,但見她面容有些憔悴,身形也清減了不少,這樣一個女人是偉大,只是不知道她可曾想過,越俎代庖的後果,皇帝本身便是一個最大的報應,貪圖享樂,碌碌無為。一個女人,能累多久?她的心,想必是十分寂寞苦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