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嚴津,只見他低頭著,恭敬道︰「皇上吩咐小的過來請示王爺一些事情,小的辦完皇上的事情本想立刻回宮,但是忽然間想起了一件事情,便自作主張來看看小王爺了!只是不知道……」他的話語頓了頓,微微抬頭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不知道這件事情是該講還是不該講?」
龍浩有些不耐煩,目光往後側了側,聲音冷淡道︰「既然不知道該講害死不該講,那就等想清楚了再來講。」
「呃……」嚴津微微一頓,听著他波瀾不驚的聲音,心中不禁泛起了一絲冷笑,卻沒有表現在臉上,最終訕訕道︰「小王爺說的是。奴才這會想了想,還是該盡責告知一下小王爺才是,免得小王爺以後怪罪。」
龍浩不語,依然還是那副講不講隨他的平淡模樣。
嚴津面上的表情僵了僵,隨即道︰「據說鳳艷閣那日競價的姑娘當夜被強盜搶了。」
聞言,龍浩微微一頓,卻也沒有大動作,微微驚訝之後道︰「那就是那個男人沒有福氣,跟我何干?」難不成他還有義務將女人安穩地送到他的懷中嗎?
「這些自是不管小王爺的事情!可是,小的要說的是……」嚴津微微抬頭看他的反應,口中慢慢道︰「據小的所知,那被競價的姑娘正是之前小王爺帶回來的玩伴席姑娘……」
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只見龍浩馬上竄下雕欄,隨即一把揪起他的衣襟︰「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說……我說……」嚴津口齒不清著,他齜牙瞪目的神情著實嚇了他一挑,不過驚嚇之後,他心中更是得意了,因為他果真是押對寶了!衣襟被人揪著,嚴津也不反抗,涎長的臉皮一臉的訕笑,「小的怎麼敢欺騙小王爺呢?小的保證那人的確是小王爺先前帶回的玩伴!」
龍浩眸色一深,揪著他衣襟的手網上提了提,陰鷙的語氣里還帶著幾分不信︰「你是如何知道的?」
嚴津神情討好道︰「不瞞小王爺,小的曾經與那女子有過一面之緣,那日尋找皇上而去恰好看到了懸于彩台之上的畫像……」
龍浩聞言,恍然之後,眸中頓生一片燥郁,波瀾起伏的心緒,那惱怒、悔恨之情猶如滔天巨浪襲來,「該死!你為什麼不早點說!」他齜牙咧嘴,幾乎用吼出聲了。想起那晚,上天本給他了機會,他本可以拔得頭籌的,卻不想是自己將她推到了另外一個男人的身邊!
如果他知道她就是她,說什麼他也不會放手的!可是還是擦肩而過,何其殘酷,難道注定無緣?他剛才說什麼?那個女子被強盜擄走了?那麼她現在……龍浩慍怒地看著嚴津,揪著他的手微微顫抖著,眼楮幾乎眯成一條線,眸色滿是銳利的光芒,「那你可知道她現在哪里?」
嚴津搖搖頭︰「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他就不相信借助昭王府的勢力找不出那個女人!
龍浩猛地一把放開他,心中猶如一鍋急遽升溫的開水,不可自已地沸騰著,一片凌亂,失了分寸。
許久,他才微微鎮定了下來,整了整思緒站起直了身體,「鳳艷閣……我這就去……」他口中囁嚅著,心中想著或許到那里可以找到一些線索……
可是他才一轉身,對上的便是昭王爺若有所思的陰沉面容,不禁低聲叫道︰「父王……」目光一瞥才發現皇帝也在一旁,于是俯身作揖道︰「參見皇上。」
皇帝目光示意讓他無須多禮,漆黑的眸子看不出什麼情緒。
龍浩站直看向父親,只見他一臉的陰郁,想來是已經听到了他們剛才的對話,心中定了定,剛想開口說話,卻被他出言截斷了。
「你要去哪里?」昭王爺冷聲道。
龍浩回道︰「父王,孩兒有事在身,需要外出一趟,恕此刻不能奉陪……」
昭王爺冷冷道︰「急事?去青樓也能算是急事?」
龍浩微微一頓,「孩兒不是去狎妓,而是……」焦躁不耐的聲音里含著無限憂心。
昭王爺沉聲道︰「她既然已經領著賞錢出了王府,生死如何便不在王府的責任範圍之內了。」不怒自威的聲音十分冷淡,也昭示了他的立場。
龍浩心中凌亂的憂焚瞬時化成繚繚惱怒,「可是父王不是說會命人安全地將她送出城嗎?卻為何讓她深陷青樓,乃至被盜賊擄走?!」
「你這是在怪你父王嗎?」昭王爺眉目一沉,眉宇間的陰沉不斷加深,隨即往隨侍一旁的總管吩咐道︰「去問問,如果那兩人誠然沒有完成任務,就讓他們自裁謝罪吧!」淡淡的聲音,濃濃的張力擴散。
「是!」總管躬身道。
可是,這些都不是龍浩關心的,「父王,我要去救她!」
「不行!這幾天你必須留在王府里!」昭王爺冷然的聲音帶著無可推拒的威嚴。
「為什麼?」龍浩眉頭皺的緊緊的。
昭王爺睇了他一眼道︰「你早已過了弱冠之年,藍雅也已經十八歲了,你們的婚事訂下也有十來年了,再來你現在身體大好,我和皇上做主讓人選了個良辰吉日,讓你們快點完婚,也算是喜上加喜了!」
聞言,龍浩幾乎跳腳︰「不!我不要成親!我一向當藍雅是妹妹,絲毫沒有男主之情,我不想娶她!」
昭王爺不听這些,「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和藍雅的婚事在十年前便成了定局,只要你還是我兒子,就容不得你推拒。」
「我不要娶她!」龍浩大聲道,心中一急道︰「那大不了我不做你的兒子了!」
昭王爺眉目一沉,眸子里布滿陰鷙,眼底嗜血殘酷的冷光一閃而逝,卻沒有訓斥他什麼話,視而不見,只當他那句話只是孩子氣的抗議,隨即穩聲冷冷道︰「你走不出這個王府,來人哪!」
一側站立的侍衛躬身回應道︰「是!」
「父王!」龍浩無奈至極,「好歹她治好過我的病,你不能見死不救!」
昭王爺斜睨了他一眼,「只要你安心下來等著拜堂成親,那麼我這就命人去尋!以昭王府的人脈,不出三天定給你個答復。」
「好!」龍浩點頭道,隨即又想起來了什麼,眸子升起一絲戒備,「但是你必須保證不能刻意傷害她!」
「你……」聞言,昭王爺眉目一凜,目光射向兒子之時帶了幾分寒意,「就算我殺了她又如何?一個無鹽女,哪里值得你如此心系!」
龍浩撇過頭去,眸子里浮現一抹痛楚,聲音卻變得嘲謔,「你從來無情寡意,自然不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受!更加不會了解想要全心全意去呵護的心情!」
「住口!」昭王爺臉色更是陰霾了起來,厲聲呵斥道︰「來人哪!帶小王爺回房,大婚前不許他跨出沁逐軒一步,否則你們提頭來見!」
「是!」兩個侍衛一邊一個站在他的身邊。
龍浩心中知道定是斗不過父親的,于是轉向皇帝道︰「皇上!」
皇帝本想不涉足他們父子之間的沖突,無奈被被點到名,于是斯文有禮地勸慰道︰「浩兒,這婚事乃是先帝訂下的,也是藍家翹首以盼,朝野上下更是注目有加,是推月兌不得,你還是安心留在王府里等待婚期吧!至于席小姐,朕會命人協同皇叔一起去找,定然將人找到,給你一個答復,可好?!」
龍浩心中甚是掙扎,無奈看著父親板起的臉面,再看看兩側待命的侍衛,于是對皇帝道︰「皇上可會保她平安?」
皇帝微微一愣,迅速感覺到投擲在自己身上昭王爺那高深莫測的目光,清了清嗓子道︰「如果席姑娘並未遭險,那麼朕定是會保她平安!」
「謝皇上!」龍浩心中微微安心了一點,當目光再轉向父親之時,怨懟暗生,「就算你囚禁孩兒,孩兒還是不會娶藍雅的!」
昭王爺眯了眯眼,隨即看向兩側是侍衛道︰「你們還呆著做什麼?還不速速送小王爺會沁逐軒!」
「是!」侍衛有些慌亂,轉首對龍浩說道︰「小王爺,請!」
「哼,你們敢!」龍浩斥聲道。
兩個侍衛一頓,隨即一邊一個架起他︰「小王爺,屬下得罪了!」
「你們……」龍浩氣結,一聲低咒,「該死的!」掙扎著,卻怎麼也掙月兌不開他們的鉗制,因為他們乃是昭王爺身邊的高手,而龍浩雖然武功高強,但怎麼也不會是他們的對手。
兩人挾著一人,夾著龍浩惱怒的痛斥聲,漸漸遠去。皇帝側首睇了昭王爺一眼︰「皇叔,既然浩兒喜歡那姑娘,納為偏房又如何?」
「哼!」昭王爺一聲冷哼,「納個女人在身邊確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千萬個不該對那個女人如此偏執!玩物可以,本王卻不能容忍他為了一個女人而不顧一切!」隨即長袖一揮,不顧皇帝的在場,大步離去,那凌人的氣勢讓他更顯得倨傲非凡,甚至根本就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皇帝沉默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知道他雖然剛才沒說什麼,但肯定也是被氣得不輕!等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皇帝深邃的眸子才漾開一絲波瀾,一絲光芒掠過,不過轉瞬之間,還是難以窺探他的內心所想。
這時,他睇了一眼嚴津。
嚴津脖子一縮,快步走到他的身邊,俯首︰「皇上。」
「你倒是很悠閑。」皇帝冷冷戲謔道。
嚴津身體微微一僵︰「奴才疏于職守,請皇上怪罪!」
皇帝冷冷一笑,「你心中掛念著小王爺,朕又怎麼會怪你。哦,對了,你說那日你去鳳艷閣尋了我?」
「……是。」嚴津微微猶豫,隨即輕聲應道,額頭微微冒汗。
「卻為何隨後沒听你提過?還有,你怎麼知道朕去了鳳艷閣?」問話淡淡的,皇帝腳步慢悠地晃到橋岸邊的一排花草前,一手不經意地拂過朵朵鮮花。
嚴津頓了頓,「奴才擔心皇上安危,那日便四下叫人尋了,不想在花坊前听別人竊竊私語,便知道皇上正在……」
皇帝微微頷首,還是一副不經意的模樣,「對了,你在之前便見過席容?」
「……是。」
「何時何地?」
嚴津眸子轉了轉,心中頓生了一個主意……
劉伯說他是一個可以信任的男人,她就算不信那個男人,也該信任外公的話,可是那一日他眼中凌厲地森冷真的嚇到了她,尤其敏銳地覺得他的意圖在她月復中的孩兒,劉伯說這個男人或許對自己有意,難不成這便成了他仇視自己骨肉的緣由?
思及此,便對他怕謂的心意存了抗拒之心,乃至有種想要落跑的感覺,無奈他似乎對自己形影不離,即使是看不到蹤跡,一旦自己踩了空子,或者差點砸了盤子,他都會瞬間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無處不在,因為他臉上的面具,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唯有一雙漆黑如墨的眼楮透著一種讓人亟亟的關心……
心情有些忐忑,于是出來走走散散心。沒過多久,便看他端著藥碗而來,那是她的安胎藥,至少名譽上是,下意識她身體有些緊繃,一手撫上小月復,眼底眉間淨是戒備。
安中磊可以察覺到她的警戒,不禁有些無奈,這些天她一直有意無意地躲著自己,對自己的敵意也不言而喻,天知道他的心情是那麼得復雜。「容兒,喝藥了。」
席容搖搖頭︰「這些天我感覺好多了,暫時不想喝藥了。」這樣不是假話,每次喝藥心情總是不好,更何況她對他還有心結。
「劉伯走前吩咐的,藥必須按時欽用,你也很想少些痛苦,然後順順利利地誕下孩子吧?」他心底一嘆,今天必須坦誠相對了,不論如何,他之所以留下來的目的絕不是讓她緊張和抑郁的,她所承受的夠多了……
席容靜靜地看著他︰「我們以前認識過嗎?」如此陌生,卻又十分熟悉,要知道,這些年,她之前一直禁足在安家大院,規行矩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認識的人真的少之又少。之後到了南越國,但大多數時間都在龍浩家修養,外人很難窺見,何以他會對她有意?
但見他眸光深沉似海,頓了頓才道︰「你覺得呢?」原本喑啞的嗓音此刻听起來更加沙啞,卻不似以往那麼難听了。
席容搖搖頭︰「若是我記得,便不會問你了。」刻意避開他的視線,心底驀地想到什麼,不禁又猛地看向他,恰好看進他深深的眸子,那里的情愫似乎不是一蹴而就的,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不禁有些怔忡,胸口的悸動讓她迷惑,也讓她彷徨,那漆黑的眸子猶如深沉的大海,澎湃的暗流會將她卷入未知的天地……
听完她的話,安中磊不僅失望,可是她神色變化得極快,她的每個細微表情牽引著他的心情,她,認出了他了嗎?
「你……」席容喃喃道︰「你是他嗎……」忍不住懷疑他的身份,思慮劉伯應該不會隨便讓一個陌生男人留在自己身邊的。只是這樣深眸因為情愫幽幽然而讓她問得疑惑,還是覺得陌生……
幾步上前,伸手緩緩地往他臉上模去,或許揭下這層面具,就會知道他的真面目……
他一動不動,並末抗拒阻止她的動作,只是看她伸來的素白小手卻頓停在空中,縴縴十指猶如青蔥一般,一如記憶之中……
怎麼可能會是他呢?席容搖搖頭,縮回了手,後退了幾步。為何潛意識里又害怕眼前的男人就是他,自從知道自己懷孕之後,她需要面對的太多太多,才發現竟然自己是那麼得軟弱,一如昨晚一夜春夢,心心念念想的還是他……
可是即便是他,又能如何?如今他已經娶妻納妾,與她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了,這是自己的決定,無法後悔,不管他是誰,和她又有什麼關系呢……
他微微皺眉,看著她眼中求知的光芒隱去,又是那麼的淡然,好似事不關心,心情有點悶。「他?」安中磊看著她,看著她唇邊微微的彎起透著一抹傷懷,問道︰「你剛才說的他指的是哪個他?」
席容搖搖頭,還是避開了他的視線︰「沒什麼。」
他卻不願意放棄這個話題︰「你還在想著你的夫婿嗎?」
「沒有。」席容回答得干脆,再想他不過讓自己更加軟弱罷了,她必須學會放下!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顯然沒有看到他眼底的浮現的陰霾。
「可是你肚子里正懷著他的孩子,難道真的可以忘情得如此輕松嗎?」言語間,不自覺多了幾分咄咄。
席容側目掃了一眼他的異樣︰「忘不了也要忘,至于孩子,他現在只屬于我,至于那個男人,在決定納妾那一刻,他便已經屬于了別人,或許我早已被遺忘了……」這個男人真奇怪,若說她想要忘記前夫,他不是更該高興,而不是如此嚴肅凜人的模樣。可是,她還是忍不住笑了笑,笑容里充滿了嘲弄,「你知道嗎?還是我一手將他推出去的,我不怪他,這是我的選擇,留下這個孩子,也是我的選擇,我不會後悔的。」
「你的選擇……不會後悔……」他喃喃,一手負在了身後,緊緊握拳,眸光反而沉冷了,「因為他冷落了你三年?」
「你怎麼知道……」問完卻又很快恍然,是劉伯說的嗎?「其實這場婚姻,本來就不是你情我願的,所以我們一直淡然相處,無關情愛。日久,漸漸地便成了一種習慣,習慣里雖然有親昵,可是更多的是疏冷,曾經,我也想過或許可以一輩子這麼下去,可是我終究還是選擇了離開……實際上,是我對不起他多一些,因為我騙了他三年,男人總是希望有兒子傳宗接代的,可是我卻暗地里背著他……」聲音驀地啞然,她怎麼當著他的面說那麼多話?不是很是戒備嗎?怎麼此刻忽然就又不設防了……
莫名之中,有種詭異的感覺,她卻不想再多疑,或許有些話真的憋了太久,說出來她的心境會闊朗很多。就當眼前的男人是他吧……「緣起緣滅,這樣也好,我們都可以雲淡風輕兩相忘……」
「雲淡風輕……呵呵……」他笑,笑聲里有種沉沉的壓抑,「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低估了自己在別人心目中的分量,也低估了他對你的影響,到了如今,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嗎?」他不信,若不是有那一夜的纏綿,她的毫不設防,那時候的她才是最真實的,若不是有那晚在先,如今他會覺得躁狂吧!
這個女人,他一直以為恬淡如水的女人,她的欺騙,她的逃離,或許他該生氣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如今知道了這樣一切,反而覺得釋然,想想以前的她,真的溫柔嫻淑的像是一尊泥女圭女圭,所以他一直將她擱置,即使溫存時候也是捧在手心,他看不到她的喜怒哀樂,也看不到她對他的不滿和怨懟,也幸好,她有愛,有怨,也有怒妒,他和她,錯失的太多太多了……
席容聞言,心底微動,再仰首看他,一時怔忡。那麼多年了,一直是那樣的淡然,她從來不敢奢望太多,或許那個時候,彼此都沒有想過太多……
往事已矣,再探究也是空,不若塵封。
看她沉默了,安中磊只覺得另外一手的碗已經逐漸變涼,只剩下一絲殘溫,不禁皺眉︰「顧著說了,你還是先把藥喝了,不得不喝!」
心思回來,席容看著碗中黑漆漆的汁液,有些猶豫︰「我……」話沒說完,便听得他一聲嘆息,他的聲音里滿滿都是無奈︰「藥不會有問題的,相信我,不要懷疑,也不要緊張,我之所以留下來,絕對不是想讓你不安的。」這個孩子,他比她更加糾結,因為孩子的安危,更回因為她的義無反顧,孩子是他多年期盼的,可是失而復得、得而復失是他更回不願意想要的事情……
席容看著他的眼楮︰「不論你想要什麼,我的孩子是無辜的,若是萬一他有什麼,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他苦笑,只是她看不到,安中磊道︰「只要你平安無事,那麼孩子一定安然,也只有你健康,孩子才能夠順利誕下!所以,你快喝藥!」
她有些不解了話中的意思,卻又莫名地有些安心,頓了頓,咬唇看著他許久,這才接過藥碗,一欽而盡……
今晨還是好好陽光煦和,中午天空便沉沉地陰霾四起,陰郁了一個下午,傍晚時候yin雨霏霏。
神思恍惚,幾個時辰沒有看到他,席容忽地覺得有些想念他,有些懊惱,可還是忍不住四下搜尋他的身影,幸而只是出了房門,但遠遠地看到了那身影。
停下腳步,沒有再向前,將他的背影盡收眼底,睫毛微顫動。
這里看去,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淅瀝的雨滴落入池中,漣漪不斷。這樣的背影太過寂寥,也太過沉重,仿似有種萬年化不開的的沉郁,將他籠罩,這個男人,她真的陌生,可是心底該死的卻那麼明了……
想要上前,她卻還是猶豫了,咬唇轉身回了房間去,卻已經難以舒心地上床休息,听得雨聲滴落在瓦礫之上,似乎有些越下越大之勢,推開了半扇窗,依然看到那身影佇立在池邊巋然不動。
這個男人在做什麼?不知道陷入了什麼沉思,如此迷惘……
狠心不想管他的,便關了窗,上了床,拉下帷幕,想要隔絕外面的世界,因為安謐,便顯得雨聲更清晰,聲聲落入心門。
蜷縮在床的一角,拉過被子覆蓋住自己的身子,心思有些渙散,過往的一切猶如走馬燈一般在腦子里閃過,沒有忘記他恬淡的溫柔,沒有忘記那一夜軟語呢噥的撫慰,沒有忘記紅綃帳內的繾綣……
終于還是按耐不住,掀了被子下床,拿了角落里一把油紙傘,推門出去了。
走在鋪石小道上,兩側是茵茵的草地,帶著水珠瑩然,走到了他的背後,將傘撐上他的頭頂,微嘆道︰「即使身體好,也不該作為淋雨的本錢。」
安中磊頓了頓,仰首看著遮雨的油紙傘,再回過頭來︰「你怎麼出來了?這里風大,小心著涼了。」
「你也知道這里風大嗎?」即使天氣逐漸暖和了,但是一身濕噠噠吹著風也夠嗆的,「……你剛才在想什麼?竟然想得那麼入神……」
安中磊看著她道︰「在想有些事情,不知道是否是老天爺給我的懲罰,或許是得到的太輕晚,不知惜福,失去才知道猶如剜肉剜心一般……」
「……這或許只是人性使然罷了,失去的已經失去了,憐惜眼前人。」席容淡淡道。
「是呀!憐惜眼前人……」他的眸光幽邃了起來。
席容頓了頓,因為他犀利的眸光鎖定了自己,可她並不是這個意思,他的眼前人已經不是自己了……
他眸中逐漸釋然,繼而豁朗︰「我現在想通了,這不是老天爺給我的懲罰,不過提點罷了,如今了然頓悟,便是該抓住眼前人的。」他握起了她的手腕。
席容一愣,下意識地掙月兌開後退了兩步,因為雨水而滑膩的石階,一個踉蹌不穩,整個人就往旁側傾去,瞬時被嚇到了,心底後悔不迭,幸好一只臂膀穩穩地抱住了她的腰身。
「小心!」他一聲驚呼,似乎嚇得比她還厲害,眼中盡是懊惱之色。
後知後覺後怕,席容鎮定了心神,這才發現傘也掉了,四下搜尋,才發現那油紙傘已經被甩到了池中,不禁雙手遮雨,卻躲不過雨滴淋灕。下一刻,便又覺得身子輕盈躍起,已經被他抱起。
安中磊抱著他大步往回走,進了房,將她放坐在床沿,然後從紅色箱子里尋了一套羅裙,遞到她的面前︰「快換衣裳!」
席容接過衣服,眸光看他,他似乎頓了頓,才轉身出了內屋,順便帶上了房門。她換了衣裳,擦干了微濕的頭發,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又想起他受驚的表情和不言而喻的關心,嘆息……
好一會兒,房門再次被推開,外面的光景已經是暮色深沉了,而他又端了一碗正冒著熱氣的湯藥來,她下意識地拒絕道︰「我今天已經喝過安腰藥了。」
他嘆息︰「這不是藥,只是一碗姜湯,喝了吧,免得風寒了。」
席容只是覺得十分不喜歡那味兒,這一刻更覺得剌鼻的難受,還未等他靠近,便捂住了嘴巴泫然欲嘔,一邊揮著手道︰「你拿走它,我……嗚……」
安中磊無奈,只得將姜茶扔了出去,很快地回到了她身邊︰「沒事吧?」
席容搖搖頭︰「沒事,只是聞到不喜歡的味道就覺得難受,我有些不舒服,先睡了……」說著起身,走到了床邊。
「不行,晚餐還沒用過,先用了餐再睡。」他有些命令道。
「我下午吃過點心,不餓,我想先睡了。」她搖搖頭,說著上床。
「……也好,若是你醒了餓了就叫我。」他幫她拉守錦被。
「嗯……」她點點頭,順從地躺下。
他幫她掖好被子︰「好好睡吧……」
她看著他,低低道︰「你的聲音真的好難听……」
他愣了愣,看著她晶燦的眸子熠熠的,別有一種繁雜的嫵媚,甚至還有一種了然在其中︰「睡吧……」……
夜半。
風雨停歇,空氣尤其清晰,深吸一口氣都覺得沁人心脾,心曠神怡。
房頂,一人躺在瓦上,天空泌墨,沒有月光,沒有星光。
從前,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天竟有這樣的處境,他的妻子正在下面安睡,而他卻只能守在房頂,甚至連近身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心境卻如此殷實,或許這就夠了,終于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麼,在乎的是什麼,守護也是一種幸福,因為守護的是幸福。
緩緩地閉上了眼楮,驀地听得隱隱約約的呻~吟聲,驀地睜開眼楮,眉頭深皺,揭開片瓦,那壓抑的聲音在安謐如斯的夜里听得更加分明了。
蓋回去了瓦片,飛身下了屋頂,到了房門前,猶豫了一下,此刻竟然連推門而入的身份都沒有,于是敲了敲門︰「容兒,怎麼了?」
席容只覺得胸月復間傳來密密麻麻的剌痛,有些難受,輾轉難入入眠,忽然听得外面他的聲音,不禁頓了頓︰「我沒事。」這麼晚了,他怎麼就又突然出現了?而且出現的時機如此精準……
下一刻,外面沒了聲響,席容頓了頓,掀開床幃,外面鴉雀無聲,他已經走了嗎?心底不由自主地燃起一種無奈空虛,罷了……
放下了帳子,躺回到了床上,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忽略那份不適,卻也不是自己想忘懷就能夠忘記的。
好一會兒,外屋敲門聲再起︰「容兒,開門,我想你肚子肯定已經餓了,我幫你熬了一碗粥,喝了它再睡吧。」
因為他的去而復反,席容心底一暖,還以為他真的走了,有些慍惱自己的貪戀這絲溫柔,此刻卻又無法抗拒,起床穿了衣服去開門。
門才開,便聞到暖熱的食物香氣,還未等她說什麼,他已經不請自入了。
他將碗放在桌上,幫她備了湯匙和筷子,轉身看她還待在原地︰「把門關了吧,晚上外面涼,小心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