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容聞言,頓時不屑的彎起唇角,一雙向來無波的眸子里,此刻已經盡是嘲諷之意。
龍昊天眼神微暗,心里悶悶的。但,解釋的話,道歉的話,他注定說不出口,只能站起身,沉聲道︰「朕還有奏折要批閱,先走了。」
「恭送皇上。」席容微欠身,垂眉斂目的送他離開。
待他的身影消失,她才卸去全身的力氣,整個人軟了下去。她跌坐在椅子上,按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了幾下,便強制自己冷靜了下來。她緊緊的閉上眼,小聲安撫著自己,「席容,都過去了,不要怕。」
只是,她越是安撫自己,心里的恐懼似乎越盛,甚至覺得全身的皮肉都疼了起來,猶豫一只一只的手,在她的身上狠狠的抓著。剛剛平穩下來的呼吸,瞬間又亂了,她顫抖的身子,也抖動得越發厲害起來。
她將自己緩緩縮成一團,正無措躲藏之時,忽然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她心里一暖,緩緩睜開眼,待看到是一張男人的臉時,瞳孔猛的放大,頓時尖叫一聲,「啊……不要踫我……」
龍昊天頓時眉心緊皺,知她是想起了曾經的往事,頓時一股懊悔從心頭劃過。「容兒,別怕,是朕。」他沉著聲,卻並不似往日那般冷。
席容卻恍若听不見,不停的排斥著男人的踫觸,「別踫我,別踫我……」那日的情景不停的在眼前閃現,她怕得竟是白了雙唇。
龍昊天見毫無效果,只得放開她,「好,不踫你。」他深深凝她一眼,微一眯眸,便退了出去。
而在他離開一刻鐘後,一個很溫和的婦人走進了席容的宮中。她來時,席容的情緒已經穩定了許多,但神色還是有些恍惚。
「老奴見過娘娘。」婦人俯身下拜,聲音很暖的道。
「起來吧!」席容收起恍惚,竟是又恢復了冷漠。這樣的戲碼,這樣故作冷漠的表情,她演了太多年,又怎麼可能失手呢!她微一打量眼前一身宮裝的婦人,在心里猜測著這人的來歷,以及所謂何事。
但,縱使心中猜疑多多,她還是沒有問。既然是主動找上門的,就必然會說出來的目的,她心急的問了,只會讓對方先得到籌碼。
宮裝婦人溫和的笑了笑,眼中竟是有著寵溺之色。因為這樣的席容,太像龍昊天。鎮定,冷酷,內心卻渴望著真情。只是,即便這心願是人世間最平常的,他們想擁有,卻很難。她想,這大概也是龍昊天讓她來的原因吧!「娘娘,皇上派老奴來伺候娘娘。」宮裝婦人溫聲說道。
「恩。」席容輕應一聲,卻在心里猜測著龍昊天的用意。
婦人微微彎唇,猜中了她的心思,「娘娘不用費心的去猜,日久自會見人心。」
席容微愣,隨即笑了笑,問道︰「不知姑姑如何稱呼?」
「叫老奴蘇姑姑吧!」
席容心里狠狠的一窒,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皇帝的女乃娘便是姓「蘇」。
據說,皇帝對她敬重有加,就算是想要堅持她,也不該派這人過來啊!
蘇姑姑當然清楚,能入宮的女子,自是都知道她。「娘娘若是沒有吩咐,老奴就下去給娘娘準備午膳了。」蘇姑姑微一欠身,剛要下去,就听席容忽然開口道︰「姑姑何必如此屈就呢!」
「有何屈就?」蘇姑姑一笑,反問道︰「娘娘是指老奴的身份?」
「是。」席容不加掩飾,坦白應下。
蘇姑姑越發喜歡席容這個坦白的性子,笑著回她,「老奴只伺候皇上在乎的人」
席容一時間竟是有些听不懂她的話是什麼意思,龍昊天會在乎她?
「娘娘,老奴還是那句話,日久見人心。」蘇姑姑也不替主子多做解釋,因為她說的越多,席容越會認為她別有用心。倒不如一切交給她自己去感覺,終有一日她會看懂,誰才值得她信任。
倒也不是她覺得龍昊天有多好,多善良,其實她比誰都清楚,那孩子的心是冷的,可以做出任何無情的事情。許是冷漠久了,這次他去請她來陪陪席容,竟是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不同……
他去見她時,只說了一句話,「姑姑,去陪陪她吧!她很像小時候的朕。」
席容還處在怔愣中,蘇姑姑已經走出了她的寢殿。
而似乎,從這一日開始,她和龍昊天的感情就慢慢的發生了變化,走向了一個他們都無法控制的方向……
席容打心里還是有些喜歡蘇姑姑的,但是,在這深宮里,誰又敢憑著直覺來判斷一個人呢!她只能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對蘇姑姑,她是有所堤防,但不會刻意刁難,甚至是尊重有加,那僅僅的一點堤防,不過是為了安身立命。
而蘇姑姑也沒有仗著自己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就在她宮里作威作福,反倒是將一切打理的僅僅有條,人人尊重,人人愛戴。
龍昊天依舊每天來她宮里,那日的事情,就好似沒有發生過一般,他們之間又恢復到了那種曖昧的演戲關系。
而隨著日子的推移,席容也越發喜歡起了蘇姑姑,只是她很清楚,她的麻煩也將越來越多。龍昊天對她的「寵幸」,已經將她送上了風口浪尖,如今蘇姑姑的到來,就更是讓她站上了刀劍。
但,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第一個傳見她的人,居然是太後。還在安王府的時候,她就曾听說,當年便是這位年僅三十八歲的太後,扶著十二歲的小皇帝龍昊天,登上了皇位。只是,那時皇帝的地位遠不及太後,甚至可以說,不過是個傀儡皇帝。
而如今,太後與皇帝之間的關系似朋友,似敵人,明爭暗斗,別人自是看不懂的。對此,席容並不好奇,這深宮里,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她可沒有笨到去好奇這種事情。
而太後這次找她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她得寵。但,太後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她都猜不透。自從她入宮,太後就沒有宣見過她,好似根本不知道她這個人一般。偏偏在她得寵後,又宣見了她,這點讓她一時間無法猜測出,太後真實的心思。
猜不出,索性她便不猜了。去了便知,大不了兵來將敵水來土堰。
「蘇姑姑,皇上也快下早朝了,你留下幫皇上準備早膳吧!」席容對蘇姑姑笑著,溫和的吩咐道。她相信,蘇姑姑是個明白人,自然懂得她的意思。
太後也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邀請她去了自己的宮里,如果為難她,這樣豈不是留下把柄讓人說。所以,她並不怕太後擺下的是鴻門宴。但,突然邀約,自然也是有目的而為之,只怕這頓飯不會好吃。
她淡定的走進太後的寢宮,本以為太後會避避嫌,卻不想竟是只約了她一個人。她恭敬了行了禮,太後端著架子回了一句「起吧。」,她這才站起身,站起原地,垂眉斂目的等待指示。
「哀家听說,皇上現在經常到你的寢宮?」太後面色無波,似隨口問問。但卻也是不假顏色。
「回太後,是。」席容恭恭敬敬的回著,將自己的身份放得極低。這深宮,最不能,最不該的就是恃寵生嬌,因為那搭上的會是自己的命。
「恩,坐吧,陪哀家喝點茶。」太後微頷首,指著自己旁邊的位置。
「是,太後。」席容微一欠身,走過去坐下。
太後見她這個舉動,眸子猛地一寒,明顯的不悅。誰給這個女人的膽量,居然與她平起平坐。她說那話,也不過是試探試探她,她居然便真敢坐了。
席容也自是知道,太後在試探她,亦知道太後現在必然不悅。她不過是想借此告訴太後,她雖對她恭敬有加,卻也不是軟弱可欺。
太後收斂神色,端起手邊的茶杯,輕喟了一口,才對她道︰「嘗嘗哀家這茶,有沒有皇帝宮里的好喝。」
席容端起茶盞,眸光微微滑動,打量了一眼太後。
她不得不承認,太後保養的真的很好,滑女敕白皙的肌膚,唇紅齒白,杏眸閃動的模樣,絲毫不比那些十七八的姑娘家差,在這深宮里也是首屈一指。只是可惜,她的身份怕是讓這讓人又羨慕,又嫉妒的紅顏凋零敗落。
太後見她放下茶盞,便又問道︰「怎麼樣?是哀家這里的茶好喝,還是皇帝那里的好喝?」
「回太後,臣妾還是比較習慣皇上那里,茶的味道。」席容輕輕一笑,不卑不亢的回道。這是她的立場,她絕不會讓自己絞進皇帝與太後之間的爭斗中。一年後出宮,現在已經是她唯一的目標,她絕不容許再發生任何的變化。只是,她亦明白,她這話說出口後,便等于與太後正面為敵了。
太後微低頭,遮住眼中的陰郁,隨即緩緩翹起唇角,才抬起頭,看向席容。「既然皇帝那里的茶好喝,哀家就不多留容妃了。」
「那臣妾就不叨擾太後休息了。」席容不急不緩的站起身,微一欠身,已經轉身離去。待她走出花廳,便听里邊傳來一道瓷器破碎的聲音。她無所謂的笑了笑,昂頭看向遠處的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過不了多久,她便自由了。
回去的時候,不出意外,龍昊天就坐在她宮里。只是,這人正滋潤的喝著茶,心情甚至還不錯,她不禁有些氣惱,怎麼說她現在也是他這個陣營的人,與太後為敵,他怎麼能對她不聞不問。
龍昊天听到腳步聲,抬頭微一打量她,才放下手中茶杯,問道︰「回來了。」
「皇上何時也喜歡明知故問了?」席容一想到自己以後有可能受到的刁難,不禁有些語氣不善。
「怎麼?氣朕不去救你?」龍昊天唇角微動,竟是翹起了一點可疑的弧度。
席容不甚捕獲龍昊天唇角的那一抹弧度,心里不禁狐疑,這人今兒又是演的哪一出。她本還以為,她出言不遜,他又會不悅。「皇上今日心情很好?」她試探著問道。她話一出口,便見他一愣,唇角立刻繃成了一條直線。她見情形不對,立刻轉移話題,「依皇上看,太後這次叫臣妾去,是何目的。」
「愛妃何時也喜歡明知故問了?」龍昊天很記仇的將她剛剛說過的話,又一字不差的還給了她。
席容被氣得一哽,不禁一瞪眼,而便是這自然流露的動作,讓她原本的美貌更添幾分嬌憨。
龍昊天不禁心神一蕩,隨之卻皺緊眉心,寒了一張臉。他忽然抬手,扣住她的腰肢,用力一帶,她便跌坐在他的腿上,被他攬入了懷中。他將冰涼的唇,貼在她的耳邊,狠聲低諷道︰「你這是在勾引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