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狐疑的打量龍昊天一眼,知道他不會輕易拿這件事情玩笑,剛剛的擔憂便也就去了大半,任臘梅扶著離開。
「我們也回去吧。」龍昊天側頭對席容溫聲道。
「嗯。」席容跟著他的腳步,一直到走出龍無雙的院子,才問道︰「阿昊,你懷疑是皇甫公子帶走了無雙?」
「朕猜,他的目的根本不是雙兒。」龍昊天的眸色一深,「而是你。」
「不會吧!」席容竭力保持鎮定的回道。
「雙兒本就喜歡他,他若是想與雙兒在一起,根本不需這般費力。」龍昊天的視線,一直定定的落在席容的臉上,看得她的心底有點發慌。
「也許,皇甫公子覺得你不會成全他們,所以才會欲蓋彌彰,最後偷偷帶走雙兒。」席容提出合理的疑問,不想讓他猜測到自己的身上來。
人的直覺很奇怪,縱是席容這般多疑的人,對皇甫睿智等人,莫名的就生了任何感,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朕雖然還沒有查出他的身份,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身份顯赫,且,他這個人也不是沖動的人,絕不會做出私奔這種事情的人。」龍昊天直接將席容的話駁回,不留一點余地。
「世事無絕對,你又可曾會想到,有一日會給自己的妃子做車夫。」席容不滿的小聲反駁。
「容兒。」龍昊天微眯眸子,危險的盯視著席容,「為何朕覺得你似乎一直在幫他們說話。」
「我覺得他們不像是壞人。’席容堅持自己的看法。」倒是難得,他們幾次三番的算計你,還能讓你如此信任他們,看來,朕抓到皇甫睿智之後,要向他取取經,問問他到底給你吃了什麼迷藥?」龍昊天的臉色有些難看,眸光卻一如既往的銳利,讓人看不出他真正的思緒。
「你若是這麼認為,我也無話可說。」席容並不想與他爭論,那種信任的感覺,本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容兒,為何所有人都值得你信任,就朕不值得?」龍昊天失望的看著她,問道。
「你若是想我信任你,就不該事事瞞著我。」席容回望著他,既然他問了,那她便告訴他為什麼。
「朕不告訴你的事情,也是為你好。」龍昊天微擰眉心。
「好壞應該由我來評論。」席容語氣前所未有的強硬,什麼事情,她都能讓步,唯獨這事不行。她和龍昊天之間一件件一樁樁的誤會太多,她怕再這樣下去,總有一日,他們不能堅信對方,會因為那些所謂的誤會而分開。
「好了,先救出雙兒,我們再來討論這個話題。」龍昊天收住話,不想在這個時候,與她劍拔弩張,讓外人鑽了空子。
「嗯。」席容心里也擔心雙兒,便也住了聲。兩人回到龍昊天的寢宮,席容坐在一旁,龍昊天則喚來了監視皇甫睿智的暗衛,一一查問今夜的情形。
而因為龍無雙出事,龍昊天一行人,不得不在行宮再做停留。
……
自己的骨肉出了事,縱使龍昊天說沒事,太後也仍是擔心,生怕龍無雙有個意外,坐在自己的寢殿里,無法安寢。
「太後,早些歇息吧!皇上說公主沒事,就一定不會有事的。」臘梅在旁邊小聲勸著。
「凡事都會有意外,哀家怎麼會不擔心。」太後輕嘆一聲,看著門口處,忽然一皺眉。
臘梅注意到太後的變化,轉頭向門口處看去,便見一個小太監端著托盤,走了進來。
「誰讓你進來的?」臘梅立刻走過去,訓斥道。
來人毫不懼怕,有條不紊的回道︰「公主讓奴才過來給太後送些湯水。」
臘梅一驚,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人卻是冷冷一笑,越過她,走到太後近前,將托盤隨手放下,便在太後對面坐了下去。
「放肆。」臘梅一聲怒喝,卻見太後對她擺擺手︰「臘梅,你出去守著,沒有哀家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是,太後。」臘梅不太放心的看了太後一眼,便退了下去。
待屋里只剩下了兩人,太後才緩緩的出聲問道︰「說吧,雙兒在哪里?」
「公主很安全,太後可以放心。」來人不卑不亢的回道。
「說你的目的吧!」太後不愧是經過風浪的女子,即便事關自己的親生骨肉,她的面上仍舊沒有一點的波動,讓人看不出她到底有多在乎。
「一人換一人。」來人壓低聲音,說道。
「你要什麼人?」太後不急不躁,只要來人是有目的的便好,那她的雙兒便是安全的。
「太後的眼中釘,容貴妃。」來人直言不諱的提出自己的目的,而這人並非別人,正是消失的皇甫明智。
此時,他易了容,太後自是看不出。本來,他是不贊成利用龍無雙換人的。但皇甫睿智似乎料定了他不會答應一般,竟是在一切都安排好之後,才讓他知道。這一趟,他若是不來,皇甫睿智便準備讓郁采珍過來了。郁采珍連半點武功都不會,他怎麼能放心,只好忍氣,親自走一趟了。
「好,給哀家些時間。」太後爽快的應下,對于她來說,這買賣很合算,既可換回自己的女兒,又可以除掉眼中釘。
「那奴才告退了。」皇甫明智起身︰「不過,還需要太後為奴才護航,離開此處,若是奴才出事了,沒人給太後通風報信了,這場買賣可就做不成了。」
太後冷冷一笑,她生平最討厭的便是別人威脅她。「臘梅。」她對室外喚了一聲,臘梅進來後,她又吩咐道︰「送這位小公公出去。」
「是,太後。」臘梅向一旁讓了一步︰「小公公請吧。」
「太後,奴才告退了。」皇甫明智對太後一抱拳,與臘梅退了出去。
太後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眸光越發的發狠。
……
山間,夜風習習,火光微弱,以防止被發現。此時,火堆邊正圍著三個人,正是從行宮逃出來的皇甫睿智、龍無雙、郁采珍。
龍無雙挨在皇甫睿智的身邊,抱著他的胳膊,眼中盡是幸福和甜蜜。
而一旁落了單的郁采珍,視線一直望著火堆,臉上沒有多少表情,心里卻是萬般滋味。
關于皇甫睿智的計劃,她是知道的。只是,明明知道,龍無雙最後會被用來換席容,她看到兩人的親密無間,心里仍舊很不是滋味。
「睿大哥,我們接下來要去哪里?亙城嗎?」龍無雙有些雀躍的問著。她的面上明明是萬般的歡快,但,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的不安和惶恐。
入夜時,皇甫睿智忽然去了她的寢殿。而那時,她茶不民飯不想,滿心想的全是他。那一刻,她幾乎都以為,是她太想他,所以生了幻覺。但,明明不是幻覺,一切卻萬般的不真實。
他告訴她,答應賜婚,只是權宜之計,郁采珍是他師姐的徒弟,與他之間並無男女之情。
那一刻,她漸漸枯萎的心,又瞬間活了過來。
然後,他又問︰「無雙,你願意跟我走嗎?」
她瞬間便已經熱淚盈眶,激動得一顆心恨不得跳出來。她微一遲疑,將手搭在他伸來的手上,便任由他安排了那一切。但她知道,不管他們走到天涯海角,她都忘記不了自己對南越國的責任。她只是想放縱一次,再從這場美夢中醒來。
「你很喜歡亙城?」皇甫睿智側頭看著明明歡快,眼底卻有著哀傷的她,低聲問道。從何時起,那個天真活潑的丫頭,也變得不再真的快樂了?
「嗯。」龍無雙立刻應聲點頭。
皇甫睿智卻在這時收回了視線,沒有再言語。
龍無雙的心,一瞬間便冷了下去,但,她卻還在笑,唇角的弧度明明那麼美,卻在郁采珍望來時,看到了同自己一樣,深重的傷。女人,更能明白女人的痛。所以,那一瞬間,郁采珍幾乎可以肯定,龍無雙其實是猜到了些什麼的。
這一刻,她以為,龍無雙同她一樣,愛慘了這個男人,情願自欺欺人。但,後來的後來,她才知道,龍無雙與她,其實並不相同。
「郁醫女,你陪我去下林子里,好不好?」龍無雙忽然松開皇甫睿智,站起身,對郁采珍道。
郁采珍沒有立刻應聲,而是偷偷的看了眼皇甫睿智,在得到他的允許後,才站起身,與龍無雙走進林子里。
她本以為龍無雙是要解手,卻不想,龍無雙靠在一棵粗壯的樹木上,昂頭望著天空,唇角依舊是那抹美麗的笑︰「郁醫女,你很愛睿大哥吧!」
郁采珍默不作聲,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為何不回答我?是怕我知道的太多,會壞了大事嗎?」龍無雙轉頭看向她,不甚在意的問道。
郁采珍心里頓時大驚,龍無雙果真是猜到了。
「你們真的以為我笨嗎?我好騙嗎?我只是從小在宮中長大,厭惡了那些算計和欺騙而已。」龍無雙收回視線,繼續望著天空。其實,哪里有什麼天空,樹葉茂密得早已經遮住了天空,看不到一顆星星。「不過,還是謝謝你們,讓我在去和親之前,還可以與睿大哥之間,有一場這麼美麗的夢。」龍無雙唇角的笑意越發的燦爛,便連眼中都染上了笑意,好似真的陷入了美好中。
「公主為何要與我說這些?」郁采珍絲毫不外泄一點的情緒,怕龍無雙是在詐她。
「我只拜托郁醫婦在事成後,幫我轉告睿大哥,雙兒不怪他,也不恨他,今夜的事情,雙兒會當成一場美麗的回憶,記住那些美好的,忘記那些不好的,但……」龍無雙忽然頓住話,最後一句話壓在了心底,沒有說出來。因為,那句話,她想親口告訴他。
收回望著天空的視線,她抬步向郁采珍走去,剛一去握郁采珍的手,郁采珍便提防的往後退了一步。
「郁醫女不用怕,我身上的武功已經被睿大哥用藥散去了,這會兒只怕是連你都打不過。」龍無雙展開手心,一枚玉佩便出現在了她的掌心,「剛才我只是想把玉佩給你。」
「小師叔的玉佩。」郁采珍擰眉看著她手中的玉佩,猶豫著,並沒有去接。
「幫我還給他。」龍無雙拉過她的手,直接將玉佩塞入她的手中,便向林子外走了去。
「公主,既然你不恨他,何必做得如此絕情?」郁采珍幾步追了上來,攔住龍無雙的去路。小師叔的東西,從不輕易送人。上次在酒樓,看到這枚玉佩的時候,她就明白了,小師叔對這位叫無雙的姑娘是特別的。那時候,她便在想,無雙,無雙,于小師叔而言,這位姑娘會是天下無雙的嗎?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既然他與我之間,已經沒有情分,我又要另嫁他人了,又何苦留著這東西,讓自己總是有這麼個念想呢?」龍無雙回話的聲音,很是平靜,好似一夕間長大了一般。
其實,並非龍無雙一夕間長大了,而是她的骨子里的倔強使然。若是愛,她會轟轟烈烈的愛,不計較任何後果,就如她所說的,即便那個男人不愛她,她也不在乎。但,那個男人不但不愛她,還利用了她。她不去恨他,不代表她就認同了他,只是她不願意讓自己的愛,變成一場可笑的笑話。就這樣吧!全當一切只是一場美麗的夢,愛過了,夢醒了,她還是南越國的公主,同皇兄一樣,肩負著興旺南越國的使命。
「你是什麼時候猜到的?」郁采珍握緊手中的玉佩,人些啞然龍無雙的鎮定。在此之前,她一直認為,龍無雙不過就是個刁蠻任性,不諳世事的小孩子,她實在不明白皇甫睿智喜歡她什麼。但此刻,看著這樣的龍無雙,她似乎有些懂了。正如她所說,天真,不過是因為她不喜算計人,並不是她笨。
「他去找我時,我便猜到了。」龍無雙回。
「那你還甘心被他利用?」郁采珍有些想不通的問。
「你覺得,以他的才智,既然決定這麼做了,會不將我的抗拒算計在內嗎?」龍無雙輕輕的笑,她一直都知道,他的才智不輸于皇兄,所以,她崇拜他,愛上了他。但,她在今夜之前,卻從來沒有想過,有那麼一日,他會將他的才智,用在利用她上。
郁采珍想為皇甫睿智辯解一句,卻發現自己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事實正如龍無雙說的那樣,即便她不歡天喜地的跟皇甫睿智走,皇甫睿智也會帶走她,作為威脅太後的把柄。所以,他才會給她下了散功散吧!她的眸子里,漸漸涌出同情來,被自己摯愛的人算計,龍無雙一定很痛吧!可是,為何她還可以笑得如此美麗?好似這世上的事情,本就沒有可以難倒她的。
「好了,回去吧,若是回去晚了,睿大哥會著急的。」龍無雙抬步向林子外走去,留給別人的是堅強和美好,但心里,卻皆是落寞。
郁采珍看著她的背影,已經走遠,卻沒有追上去。她想,或許龍無雙想最後與皇甫睿智說些什麼呢!或許,皇甫睿智亦是如此。因為,她比誰都清楚,皇甫睿智與龍無雙是相愛的,只是造化弄人,或許還有她骨子里的自私吧!她靠在身後的樹干上,緊緊的閉上眼,遮住眼中的痛苦掙扎,手心里是那塊帶著龍無雙體溫的,皇甫睿智的玉佩……
她忽然想問自己,在這場感情糾葛中,她到底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
皇甫睿智听到一個人的腳步聲,驀地一皺眉,側頭望去。
「珍兒呢?他漆黑的眸子,即便在夜色中,也是銳利得攝人心魄。」在後邊啊!「龍無雙聲音如銀鈴般清脆的回了一聲,快步走到他身邊坐下︰」我猜珍兒是想讓我們倆獨處會兒。「她對他眨眨眼,用歡快的模樣,掩飾著心里的痛。她沒想到,他竟是不相信她至此。那一瞬間,他看她的眼神,明明是在質問她,以為她把郁采珍如何了。他根本無需如此,因為她根本不會傷害他喜歡的人。」睿大哥,我听說,亙城每次有人成親,全城都會掛紅,為這對新人祝福。」龍無雙眸中帶著淺淺的希翼,似在憧憬著他們的婚事。
皇甫睿智對上她的視線,微愣,好似看到她穿上了新郎子的嫁衣一樣。驀地,她生生的將自己的想法切斷,執意認為是因為今夜的夜色太暗,他才會生了幻覺。
「睿大哥,你成親的時候,亙城也會這麼美麗吧!」龍無雙的唇角噙著淡淡的笑,昂頭望向只有幾顆星星的天空,「到時候,街頭都掛滿了紅燈籠,照亮亙城的大街小巷,一定很美很美。」
皇甫睿智只是靜靜的听著,並未搭話。只是,她的話,卻他讓心中的情緒,莫名的在翻滾。他以為她喜歡亙城,她在憧憬與他成親時的樣子,卻沒有留意到,她的話里說的始終是一個「你」,而非「我們」。
龍無雙是決絕的,她可以快樂的活著,可以為了一個男人去死,卻獨獨不會允許自己去愛一個利用自己,去威脅自己家人的男人。但,愛入了骨,放下,卻很難,很難……
「無雙,如果有一天天下大亂,戰爭四起,你會……」皇甫睿智忽然便想問問她的立場,但他的話還沒有問完,便被龍無雙接過︰「不管走到哪里,我都會記得我是南越國的公主,身體里流著龍家的血液,我不會允許任何人欺凌我國的子民。」
皇甫睿智輕抽了下唇角,心底一抹苦澀滑過。他早猜到,她的答案會是如此……
因為,他認識的龍無雙,雖然頑劣,但她骨子里的堅毅,一直都是巾幗不讓須眉的。若是有一日,戰爭起來,她定然不會一人躲起來安樂,置南越國的百姓于不顧。或許,她從一開始,便不會將南越國置于水深火熱之中。驀地,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心里瞬間泛濫開的是無盡的苦澀……
他一向自負,錯算計錯了她。「無雙,跟我出來,你後悔嗎?」皇甫睿智抬起手,手指滑過她臉頰邊落下的發,為她別到耳後。
「不後悔。」龍無雙搖搖頭,含笑道︰「沒有人願意抗拒美麗的夢。」
「呵……」皇甫睿智附和的笑,「是啊,沒人能抗拒美麗的夢。」
「睿大哥,給我說說江湖上的事情吧!無雙還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沒有去過。」龍無雙故意岔開那有些傷感的話題。那想想去的地方,大概她是沒機會去了吧,很快便是她的十七歲生辰了,生辰一過,皇兄大概便會送她去扈達了吧!她喜歡江湖,更喜歡有睿大哥的江湖……
皇甫睿智略微猶豫一下,低聲道︰「我給你說說塞外的故事吧!」塞外的故事,或許她用得上。
「好啊!」龍無雙仍舊是那副歡快的樣子,好似只要是他講的故事,她都喜歡听一般。
「三十年前,塞外崛起一個很強的部落,叫拓跋部落,也是這個部落,讓擁有大大小小十幾個部落的塞外,變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所有人都以為,這個部落有一日,一定會一統塞外,結束各個部落紛爭的局面,只是,後來,拓跋的首領,愛上了一個中原的女子。據說,這個女子一身白衣,很是聖潔,極為討厭戰爭,拓跋的王便為了這個女子,從此不再開戰,只是,另外兩個部落,卻沒有因為他的熄戰,而在意這份難得的和平,兩個部落竟是聯合,一起攻打拓跋。拓撥的王,被打得節節敗退,幾年間,從扈達最強的部落,越變越弱。」
皇甫睿智頓了頓繼續道︰「就在人們驚嘆,為何驍勇善戰的拓跋王會如此不堪一擊時,拓跋王的軍師忽然指出,那個被拓跋王深愛的女子,就是拓跋軍中的奸細。軍中嘩然,拓跋王卻仍是堅信那個女子的清白,直到那個女子後來突然消失,成了另一個部落的君王的妃子,他才看清了事實。拓跋王重整旗鼓,打算奪回自己失去的土地和尊嚴,卻毒發身亡,死在了戰場上。」皇甫睿智停下話,看向龍無雙。
「然後,所有人都認為是那個女子下的毒,是嗎?」龍無雙輕聲問。
「嗯。」皇甫睿智微頷首。
「所以,如今的拓跋君王,很恨中原的女子,更恨穿白衣的中原女子,對嗎?」龍無雙不知道自己是該開心還是該難過。他給她講這樣一個故事,要告訴她的,大概只有這樣一句話吧!是因為利用了她,所以內疚,才會送她這樣一個人情嗎?可是,他可曾想過,他的話,等于在告訴她,他從來沒有愛過她。所以,她才能眼看著她退給那樣一個恨中原女子的扈達君王,而無動于衷……
……
後來,皇甫睿智又給龍無雙講了很多事情,但,卻全部都是關于扈達的。他幾乎將拓跋君王從小到大發生的事情,都給她說了一篇。
听了他這番話,她甚至懷疑,他就是拓跋君王,如若不然,他怎麼會對那個遠在塞外的王,有那麼多的了解。想到這些,她又不禁輕笑,他怎麼可能是他,兩個完全不搭邊的人。她雖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但她還是隱約知道,他是亙城中很有名望的人。
亙城,一個多麼美好的地方,一夫一妻,全城熱戀,那是他們這些人想都不敢想的。可惜的是,他愛的人,卻不是她。除了退去扈達,她似乎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退路……
「睿大哥,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她痴痴的望著他,這是她給他最後的祝福。
他心念一動,竟是在她的矚目下,晃了神。他從小在亙城長大,願得一人心,本是最平常的事情,但今夜從她的口中說出,他卻忽然覺得這樣的意境很是美好,腦中一閃而過的是一雙白發蒼蒼的人影。只是,他卻排斥著,不許自己去想,那一雙代表著誰,為何就牽動了他的心……
「睿大哥,無雙困了,想睡會兒。」她靠在他的肩頭,輕輕的瞌上眼。
皇甫睿智微側頭,看著面容恬靜的龍無雙,心卻怎麼都沒有辦法再平靜,好似有些什麼洶涌澎湃的情緒,怎麼壓,都壓不住……
他抬起手,想要撫上她的臉,最後,手卻只是僵在半空中,無法落下,攥成拳,落回了身側……
郁采珍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不禁濕了眼眶,緩緩攤開手,看著掌心處那枚玉佩,淚水一顆接一顆的滴落在玉佩上,為青翠的綠,染上了傷痛的顏色。
一場情事,三個人受傷,他們終是沒有一個人是勝利者。可是,小師叔說過,他與無雙公主不可能,不是嗎?不可能的人,為何又還要糾纏?
無雙公主自己也說過,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不是她不幫他們,是她不能讓他們之間的感情越加的紛亂,再也理不清,或許,她該……
她還沒想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一聲「小師步。」已經月兌口而出。
皇甫睿智的背影明顯的僵了下,似根本沒有察覺到,她就站在他的身後。
她唇角的弧度,越發的晦暗,那麼機警的人,如今竟是連她這個不會武功之人的腳步聲都听不到嗎?到底是什麼擾亂了他的心,奪去了他全部的關注?是龍無雙嗎?
她忽然恨起了龍無雙,是她讓小師叔變得不再像以前那個睿智,冷靜的小師叔。
「小師叔,等這里的事情辦完,我們回亙城成親,好不好?」郁采珍滿眼希翼的看著皇甫睿智,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這句話的,可她就是說了。
皇甫睿智微一猶豫,視線掃過靠在他肩膀上的女子,終是應道︰「好。」
郁采珍的眼中全是淚,並沒有絲毫的驚喜,因為她早就猜到了,他會答應。只是,他的答應,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他肩頭的女子。他想絕了她的念想,他想她可以心無旁念的嫁去塞外。
可是,郁采珍卻想問問他,他自己的心就不痛嗎?她眼中的淚,竄成行的滾落,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清明的絕望過。這個男人不愛她,即便是龍無雙嫁到了塞外,他也不會娶她的。她對他的愛,終是變成了痴心妄想……
……
皇家行宮,皇帝寢宮。
龍昊天看了看外邊的天色,放下手中還沒有批閱完的奏折,將身旁有些困倦了的席容抱到自己的腿上。「困了嗎?那就去休息一會兒吧!」他低頭看著她,語氣柔柔的。
「不去。」她搖搖頭,強推精神,「我要等雙兒的消息。」此刻,天都快亮了,兩人都是一夜未睡。
「朕說過,她不會有事的,不要擔心,她很快就能回來,陪你說笑了。」龍昊天有點像哄孩子一樣的輕哄著她。
「再等等吧,我總覺得心里不安。」席容一想事情是因為自己而起,目標是自己,心里就覺得愧對于龍無雙。若是,一切真的是皇甫睿智做的,他真的利用了無雙,她該有多難過?那種被愛人利用的滋味,她最是能體會的。想到那些個過往,她不禁嘆了聲。
「在想什麼?怎麼好好的又嘆氣?」龍昊天有些不悅的看著她,他就不喜歡看她心事重重的這般模樣。他情願她像無雙一樣,鬧一些。
「沒事,我只是擔心雙兒。」席容對他笑笑,將心里的那份感作掩去。既然,如今他們還能好好的在一起,他們就當珍惜眼前人。
「你不是相信皇甫睿智他幾個的人品嗎?又何必擔心?」龍昊天有些不滿的說道。
「我自是相信他們幾個的人品,但……我怕雙兒會受傷……」席容還是將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他是她最親的人,她自是希望,他能懂她此刻的擔憂。
龍昊天果真一下子便懂了,習慣性的揉揉她的發,滿眼寵溺的說道︰「你不必自責,這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皇甫睿智既然不愛她,一次讓她死了心,總比一輩子掛念,要來的好。」
「也許……」席容不知道怎麼說,只好拿自己舉例,「就像是我們,最初不是也不喜歡對方嗎?很多事情,或許都是可以改變的。」
「那你希望郁醫女受傷嗎?」龍昊天一下子便戳中了席容的軟肋。
「我沒有。」席容微垂下眼瞼,「我只是否太心疼雙兒了。」
龍昊天看著懷中的女子,眸色略深︰「容兒,朕希望你有個心理準備。」
「什麼?」席容的心,不禁一緊。
「雙兒今年生辰過後,就會嫁去扈達。」龍昊天聲音沉穩,語氣堅決。
席容一愣之後,嘆息道︰「希望那個人,可以待雙兒好些。」此刻,她的眸子里,盡是冷靜,因為她清楚,帝王家的這種事情,不是任何人能改變的。而龍無雙在經歷了這樣的一番磨難後,大概也會心甘情願的嫁去扈達吧!
「雙兒那麼招人喜歡,誰會不喜愛他?」龍昊天唇角含笑,似隨口給龍無雙的一句贊美,其實卻是為了安撫席容。拓跋王不喜歡中原女人的故事,他是知道的……
可是,如今南越國想要與拓跋部落聯合,就便是最有效的辦法。這些年來,他雖縱容龍無雙,卻比誰都清楚,其實她骨子里同他一樣,有著龍家的堅毅和決絕。只有不想得到的,沒有得不到的。他其實是相信雙兒,能扭轉拓跋與周國交好的局面的。但雙兒的心里裝了別的男人,還需要一個過程,讓她心傷,絕望,這樣她才能毫無保留的去對拓跋王。只有真心,才能換真心。
席容靜靜的凝著他,忽然輕笑,開口問道︰「其實,你早便猜到,皇甫睿智會利用雙兒,對嗎?」這樣的疑問,從看到公主行宮的那場大火時,她便猜到了。
一向運籌帷幄的龍昊天,就算阻止不了皇甫睿智一行人離開,但也不會一點風吹草動都不知道。所以,只有一個可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龍昊天是有心放他們離開的。她心里有些矛盾,又有些悲涼。她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嫁了個睿智的男人,還是該悲哀這皇家的身不由已。
「朕就知道,你會猜到的。」他並未打算隱瞞她,卻仍是不願看她眼中的掙扎,她的痛,就好似對他的懲罰一般。他錯開她的視線,將臉窩進她的頸窩。
「阿昊,我知道,你其實是為了雙兒好。」她既然愛他,又怎麼可能一點都不懂他呢!若是皇甫睿智不打算利用雙兒,誰又逼得了他?龍昊天不過是順水推舟,沒有去阻止,讓龍無雙看清皇甫睿智的真正心意而已。只是,若是皇甫睿智的目的果真是她,她又怎麼能不愧疚呢!
窩在她頸窩處的人一愣,緩緩抬起頭,看著她的眸子里,閃動著跳動的喜悅。
「容兒,你當真信朕?」他有些不敢置信的反問。其實,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時,他就沒打算別人可以體諒到他的苦心。他不能改變無雙去和親的事實,但他想幫她看清那個男人的真面孔,讓她可以放下,可以少痛一點。
「嗯,我信你。」席容鄭重的點頭,沒有一點的敷衍。
龍昊天只覺得松了一口氣,抱緊她,聲音在嗓子里哽了好一會兒,才擠出了三個字︰「謝謝你。」
席容被他的模樣逗笑,又覺得心疼。長久以來,除她之外,就沒有一個人懂他嗎?
「朕在些之前,一直覺得,縱使天下人都不理解朕,那又如何,朕仍舊是產宰南越國的王。」龍昊天頓了頓話,眸子里的喜悅越涌,越是濃烈,「但,朕此刻才明白,有人理解的滋味,原來是這般的好受。」
他的話,等于回答了她的疑問,她心里不禁又疼了幾分。
「阿昊,以後我都會懂你,只要……」她的話還沒說完,唇口便已經被他的薄唇給堵上,後邊的話,她只得又都咽了回去。
他的吻,熾烈而纏綿,帶著濃濃的愛意。愛上她之後,他才知道,原來只是簡單的吻,便可以激起他身體里,全部的狂熱。只因,那個女人是她。
一吻停下,他用自己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唇角噙著淡淡的笑,炫滿了幸福。
「你不要說只要,這個只要交給朕來說。」他拉過她的手,置于自己的心口處︰「只要這里還跳動一天,這里的人,都只會是你。」
她因他難能可貴的肉麻情話羞得低下頭,心「怦怦」跳,不敢與他對視。驀地,身子懸了空,席容被嚇得趕緊抱緊他的脖頸。「你做什麼?」她捶打了下他的肩膀,擰著眉頭。
「抱你去休息。」他滿眼笑意的回望她。
「不要,我想再等等消息。」席容趕忙想要掙月兌,下來。
「睡會兒吧,等你醒了,幫朕好好的陪陪雙兒。」龍昊天微嘆,已經抱著她來到床邊,將她穩穩的放在床上。
「阿昊,我希望,我醒來時,不只能看到雙兒,還能看到你。」她攬在他脖頸上的手,沒有松開,心里隱隱有著擔憂。
「容兒,別擔心,沒人能將人從朕的身邊帶走。」他擾了擾她的發,俯身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睡吧!」
「嗯。」席容雖沒有睡意,但還依言,乖乖的閉上眼。
龍昊天又望了她一會兒,才抬步走出了寢殿。院子里,疾風這會兒已經候在了那里。
「怎麼樣?太後殿那邊可有什麼異常?」龍昊天負手而立,聲音低沉的問道。
「回主上,那邊並無太特別的異常,只有一個小太監進去送湯水時,臘梅從寢殿里退了出來,守在外邊,但,這人腳步沉穩,若不是不會武功,便是故意遮掩。」疾風將所見分析道。
「朕看遮掩的可能性大些。」龍昊天下了結論,復又問道︰「派人跟蹤他了嗎?」
「回主上,派了,不過他住的地方,就是行宮太監居住的地方,回去便休息了,暫時還沒有什麼異常。」
「下去吧,看住他,隨時向朕稟報。」龍量天贊同的點點頭,眸色暗黑,不見波瀾,沒人知道那里邊掩下的,全是算計。
「是,屬下明白。」疾風抱拳領命,瞬間消失在了夜色里。
龍昊天眼中的鋒芒褪去,全是無奈的轉身,對著寢殿門口處,說道︰「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