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們上路,去陪伴她們的主子。」在席容喝下鴆酒後,翹璃韻就得意的命令,短短一瞬間,席容和她的侍女們就都倒在了積雪中。
「貴妃娘娘,你是不是感到很痛苦。」翹璃韻站到了席容的面前,蹲和大睜著雙眸的席容對視著。她縴長的手指從席容冰冷的臉頰上劃過,長長而尖利的指甲套,在席容的臉頰上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傷口,有血迅速的涌出來,染紅了席容臉龐的積雪。
席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她只能一直看著四妃。身旁是已經先她一步走進黃泉的侍女,而她的身體里燃燒著冰冷的火焰,在一點點吞噬著她的身體和神智。無邊的痛楚,從身體里涌上來,讓她的神智有些模糊了。
「很痛是嗎?」翹璃韻的手指抬起了席容的下巴,目光里是無盡的妒恨和憎惡。
即使你們殺了我,也無法抹煞我在龍昊天心中的記憶,他會永遠記得,有一個女子不會為了他而折服,翹璃韻,你認為你贏了嗎?不!你輸了,輸的徹底,因為你們害怕我會重新回到緋煙宮,永遠壓制你們不得翻身,哈哈……
「不許笑!」翹璃韻看清楚席容眼里的譏嘲,不由抬手就是一巴掌,用力的甩在席容的臉頰上,她恨不得把席容黑亮的雙眸給挖出來︰「我沒有輸,我不會輸,輸的是你。」
「璃妃姐姐,不要再和廢妃糾纏不休了,我們不能再耽擱了,若是陛下回宮了,你我都會被牽扯進去。」顏若雪在一旁冷冷的提醒著翹璃韻︰「席容已經不能再對我們構成威脅了,還是讓她直接下地獄吧。」
「不,我要讓席容在痛苦的折磨里下到黃泉。」翹璃韻站起身︰「顏妃姐姐,折磨一個人,不僅僅是要讓她痛苦,還要讓她在痛苦里感受到無盡的絕望。」
「璃妃姐姐說的有道理,今日天寒地凍,來人,給貴妃娘娘上一個大大的火盆。」顏若雪接著命令,宮女們就把手里的火把點燃了,投到了冷宮的枯木上,不一刻熊熊的火焰就沖出了風雪的阻礙,吞噬著冷宮的一切。
看著熊熊火焰包圍了席容和侍女們,四妃才在火焰的逼迫下向後退卻幾步。翹璃韻看著即將化為烏有的冷宮,還有火焰里橫臥在積雪上的席容,這才感到了一種解月兌。
從今後,她再也不用為了席容而寢食難安,只覺得從身到心都舒爽無比。只要她生下來的是皇子,她就能向那個高不可攀的緋煙宮大步邁進了。
「璃妃姐姐,風雪又大了,你身子不方便,我們回宮吧,席容已經不能再從地獄爬出來向我們復仇了,我們不用再陪著她享受這份嚴寒了。」顏若雪說完,帶頭向冷宮外走去。迎著愈加密集的風雪,顏若雪的臉上也露出笑意,宮里最難以逾越的障礙,在今天被鏟除了。可謂是拔除了眼中釘、肉中刺,從此以後在宮里還有誰能與本宮爭鋒呢?沒有人,緋煙宮是為本宮預留的,你們不要妄想了。
白牡丹第一個跟上顏若雪的腳步了,她的臉上還殘存著一絲絲的同情,心里也是佩服席容的,席容咬牙忍受痛楚折磨的堅毅,是她自認無法做到的,既然翹璃韻已經斷絕了席容最後一絲生路,她何苦在此再繼續看下去。
吃了地獄之火的席容,已經沒有人能救治她了,即使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也無法把席容從地獄里搶回來。翹璃韻和顏若雪為了不讓他人,認為她們很殘忍,才要放火毀尸滅跡。
王夢兒遲疑了一下,才跟上了顏若雪的腳步,她也看到了席容服下鴆酒後的痛楚,心里是暗自驚怕著,她不敢再留在翹璃韻的身邊,唯恐翹璃韻突然向她拋出地獄之火。
翹璃韻沒有立即離開,她要親眼看著席容再沒有一線機會,才能放心離開冷宮。熊熊燃燒的大火終于開始吞噬倒在席容身邊的侍女了,翹璃韻身邊的宮女低聲說︰「娘娘,風雪太猛了,為了你月復中的皇子,請娘娘回宮。」一直站立在風雪中,接受風雪擊打的翹璃韻,這才扶在宮女的胳膊上,離開了她投毒、縱火的現場。
冷宮的大火一直燃燒了整整兩天一夜,火勢吞噬了整座冷宮。龍昊天是在四妃處置了席容一個時辰後,從天壇返回了皇宮里。四妃得到龍昊天回宮的消息,都派出了宮女前去打探,看龍昊天的情緒好壞。
龍昊天沒有宣召四妃問罪,也沒有提及冷宮的事,好像他沒有看到冷宮的那場大火,只是下了聖旨要內務府重新休憩冷宮。
于是四妃處置廢妃的事,就此落下了帷幕。除了席容和她的侍女,其他人沒有受到絲毫的損失。冷宮的大火在入夜後,還沒有熄滅的跡象,直到到第二天入夜才漸漸的熄滅了,是被百年難得一見的大風雪給撲滅的。
那兩日風越吹越猛,雪越下越密,雪花也越來越大,像織成了一面白網,即使近在咫尺也是對面不相識。又像連綿不斷的幃幕,往地上直落,同時返出回光。
雪,蓋滿了皇宮的屋頂,壓斷了其他宮殿的樹枝,隱沒了皇宮的外表,漫天飛舞的雪片,使天地溶成了白色的一體,視線茫茫,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也就是在那一夜,冷宮的大火終于熄滅了,在皇宮里眾人進入香甜的夢鄉時,大風雪撲滅了最後一絲火花,整個冷宮幾乎都化為了一片灰燼,到處是殘垣斷壁,百年難得一見的大風雪,讓所有的人包括龍昊天和四妃,都無暇顧及到冷宮這邊……
在漫漫大風雪里,冷宮的院子里突然出現了幾個朦朧的身影,雪衣、雪帽,遮蓋住了面孔,從他們高大的身材上來看,應該是幾個男人。
為首的身材高大,穿著月白色的雪衣,在呼嘯的大風雪中,筆直的站立著,看著已經和天地溶成一體的冷宮,低聲命令道︰「仔細搜索,不能錯漏一處!」
「是!」穿著白色雪衣的五個人應聲,立即分散到冷宮的各處去了。為首的這人四下打量,無奈都被大風雪阻攔了視線,在茫茫白色中,根本找不到他要找的人!
「小姐,你在哪里?!」他的話語里掩飾不了內心焦急、卻束手無策的焦躁,就在這時一陣狂風吹過,把他頭頂的雪帽吹下來,露出了一張滄桑的臉龐,滿頭銀絲,可以媲美這暴風雪。
沒有立即帶上雪帽,他試著傳音出去,把傳音的範圍只控制在冷宮這一塊︰「小姐,你听到了嗎?如果听到了,就回答我一聲。劉伯,來帶你出宮!」
在距離男人不遠處的皚皚積雪中,突然有一只手從積雪里伸了出來,蒼白沒有血色,這只手在空中揮舞了一下,撐住了厚厚的積雪,接著一個披散著黑發的身影,就艱難的從積雪中爬了出來。
散亂的長發遮住了她的臉頰,也遮住了她的表情,只看到她的衣服已經被雪冰凍了,垂下來的長發上也凝結了寒冰。她的雙手都埋進了積雪里,狠狠的握成拳頭,身體也在激烈的顫栗著。
猛地仰起頭,把散亂的發都揮到了肩膀上,就露出那張幾近透明的臉來,這個人赫然就是已經飲下地獄之火的廢妃席容,她竟然沒有被地獄之火,還有這場連綿不絕的大火帶入黃泉里。
用力的咬住唇,席容不讓自己再跌入積雪里。毒藥和冰寒已經快要耗盡她全部的力量,她已經不能再堅持太久,地獄之火雖然沒有讓她立即斃命,但是卻傷害了她的身體。
費力的坐直身體,席容用手撥開厚厚的積雪,如她所料,再也看不到那幾個曾經圍繞在她身邊的侍女,她們已經為了她而葬身火海了,而她卻獨獨存活下來。
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席容抱緊了雙臂,難道她真的等不來了嗎?那個人,那個人說不管在何時、何地,只要她遇到危險都會趕來的人,現在在哪里……
劉伯……席容在心里呼喚著,劉伯,你在哪里?我的侍女也成了四妃嫉妒的殉葬品,而我也將不久于人世……,但是我很不甘心,我不甘心就此踏上黃泉路……
「小姐!」突然一聲焦急的呼喚,傳進了席容的耳朵里,讓她的嬌軀微微一震,她順著呼喚聲轉過視線去,眼前除了大風雪,什麼也看不到。
「小姐……」呼喚聲還在繼續著,席容張了張口,想要回應,卻驀地發現她根本不能發出聲音!手模向喉嚨,沒有任何的感覺,席容知道如果她不能發出聲音,就會錯失這一次機會。慢慢的努力的從積雪里爬起身,席容的身體在搖晃著,大風雪隨時都能吹倒她單薄的身軀,她抬起手臂,遮住擊打在臉上的冰雪,已經變得麻木的臉完全沒有感覺了。
她如此做不是為了遮擋大風雪,而是為了能分辨方向,好成功的向那個人靠攏。席容的腳步蹣跚,向前挪動一步,卻要向後退半步,她也在嘗試著要發出一個音節︰「啊……」
不知道走了有幾步,在席容感覺已經無法再繼續的時候,對面模糊的風雪里,好像有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過來。雖然看不清那個人的臉,但是那個人給她的感覺很熟悉,是他,他來了!
一頭銀絲的男人從呼嘯的大風雪里,敏銳的捕捉到了他熟悉的聲音,就迅捷的撲上前,他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楮,他看到了什麼?
一個隨時都會崩潰的,會消失的脆弱身影,若不是有強烈的不甘心在支撐著她,她隨時都會倒下去,再也爬不起來,這是他那個聰慧、恬淡的小姐嗎?!他不由的怔住了,下意識的向她伸出手。
席容在看到那個模糊的身影之後,內心的堅持一下子都消失不見了,劉伯來了,就代表她可以繼續生存下去。已經瀕臨崩潰邊緣的她,放心的讓自己摔倒在他伸展開的臂膀里,找回了她失去的聲音︰「劉伯,你來了……」
「小姐,我來了。」他抱住倒向他的席容,在她耳邊溫柔的低語,感覺到有眼淚打濕了他的衣服,不由的收緊了手臂,他這個小姐是輕易不會落淚的,龍昊天竟然讓她落淚了,這是絕對不能原諒的。
「劉伯,所有的人都離開了,我的侍女也成為了犧牲品。」席容淡淡的述說著,她埋藏在心里的悲痛,也唯有在他面前,她才能顯露出自己的脆弱,在龍昊天和四妃面前,她是絕對不能流露一絲一毫的,否則,只會讓龍昊天和四妃快意。
「小姐,你還不能哭泣,把所有的悲傷和脆弱都收起來。」
他用溫柔的聲音撫平席容心中的內疚,也用最嚴厲的聲音打消席容心里的脆弱︰「龍昊天和四妃都還在,你不能就此認輸了。」
「劉伯,我不會認輸,我只是感到有些累。」席容默默的靠在他的胸口,听到他沉穩的心跳,她知道她不再是孤單一人。
「現在,你閉上眼楮,好好的休息一下,劉伯,帶你離開皇宮。」他攔腰托起席容,發出了離開的信號,不一會,穿白色雪衣的幾人也回轉到他身邊。
席容從他的臂彎里,看向龍昊天等人處所的方向,也只看了一眼,就蜷縮到他的懷里,閉上眼楮,在他從冷宮縱身飛躍起來,席容在心里說︰「我還會回來的,回來這個冷漠、殘忍的皇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