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棠見他沒話要說,轉身上了樓。
近兩年父子倆之間的關系越來越疏遠,今天還算是發揮正常,有時候不正常點倆人一天說不上半句話。以前顧棠只是性子冷點,但在顧趙東跟前至少還是熱乎的,高興會露出一排白牙嘿嘿樂,生氣會皺眉把額頭擠出三道皺紋,傷心難過會大吼會掉淚蛋子,現在的顧棠,學會將喜怒哀樂沉澱,與人交談或眼神交流時總帶著一副不經意的輕視,淡泊冰冷。
顧趙東有時候挺見不得顧棠這賤模樣的,老大性子火爆,幾次惹急了特想拽著顧棠的衣領子大罵幾句,不就是沒給你丫的親嗎,至于麼你!然後就在腦子里各種左勾拳右勾拳黑虎掏心螳螂掃車齊齊招呼上顧棠那張小俊臉。
畢竟兩人之間發生過那種事,說不出口也不容提起,再純粹的情感扯上**也會變質,顧趙東心里什麼都門清,就是不願意整明白,所以不如糊涂裝到底,互相保持距離,時間會沖淡一切,總有想明白的一天。
顧趙東坐在客廳看電視,顧大爺這半拉年迷上了扭秧歌,天天吃過晚飯就往廣場跑,健身是其次,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秧歌隊那領舞的大媽,大媽嘴快人熱心,對初次學秧歌的顧大爺特別上心,秧歌隊散舞後領舞大媽還不嫌麻煩地教顧大爺跳舞,都是中年喪偶各自把娃拉扯到這麼大的人,嘮起嗑來也有共同語言,顧大爺也學著那些小年輕,每天晚上都送大媽回去,兩家完全是反方向,一趟下來沒個一小時是回不來的。
顧大爺哼著小曲兒扭著老腰進屋,看到顧趙東臉上那點興高采烈全沒了,「我還以為你小子不回來了,挺狠得下心啊,說不回來就不回來,把這倆祖宗交給我來伺候,你可真有孝心。」
顧趙東掏掏耳朵,「又說冤枉話了,我哪個周末不回來,再說了我不請的有保姆麼,爸你可冤枉我了,我這可是出去給咱家賺錢去了,你不親親你寶貝兒子反倒罵起我來了。」說著腆著老臉在他顧大爺面前晃悠。
顧大爺一耳刮子拍他臉上,「老大不小的人了,一天天的給我正經點,別抱我,松開松開我剛跳完舞一身汗,我洗澡去啊我。」好說歹說才甩開這塊狗皮膏藥。
顧大爺上去沒多會兒又折回來,問道︰「貝貝哪去了?這都幾點了咋還不回來。」
「我哪知道,我這剛回來還沒上去呢,不在屋里?」
顧大爺這急了,「在我還跑出來問你,這死丫頭,都十一點了別是遇到什麼意外了,起來起來,跟我出去找找。」
顧趙東也跟著急了,趕緊起來,嚷嚷著要找電筒,顧大爺一拍大腿,哎呦,忙里忙慌差點忘了最重要的照明工具,又跑上樓到顧棠屋里去拿電筒,顧棠和項貝同校但不同年級,項貝臉皮薄怕學校的人老傳她顧棠跟在一起處對象,所以兩人除了上學,放學都不一起的,顧大爺本來是想讓顧棠在家繼續看書的,他和顧趙東出去找人,但學校那一段路顧棠挺熟,說什麼也要一起出,一家仨男丁風風火火向黑夜里咆哮著跑去。
這幾年城里大擴建,顧宅所在的郊區作為城中村重點規劃對象,經濟慢慢發展起來,為了周圍居民子女入學方便,還建起了學校,顧棠和項貝就跟著轉到了這邊的高中來,再也不用每天大清早起來趕車去城區上課了,上下學只有二十分鐘的路程。女孩子最喜歡的就是放學和伙伴們三個一群五個一伙邊走邊扯點小八卦,只要一開始就甭想停下來,這已經不是項貝頭回晚歸了,事不過三,這次把人給找到顧趙東回去非削她一頓不可。
顧家男丁兵分三路,圍著從學校到家有可能走的幾條路段找,路邊的店面只有幾家還孤零零的開著,里面的店員正在收拾打算關門,顧趙東挨個進去問,沒有一個見到過項貝,人多的地方都找了,顧趙東轉戰小巷子,烏漆抹黑的小巷子靜悄悄的,手電筒的光柱找到哪,哪就傳起一陣狗叫,顧棠也正好找到這里面來,兩人打了個照面。
顧趙東問︰「有啥情況沒?」
顧棠搖頭,準備繼續往前找,顧趙東叫住他,「我剛從那邊過來,就不用找了。」
說完顧趙東就後悔了,你瞧這玩蛋的嘴,說點啥不好非得說這,現在就兩條路,其中一條去不了了,剩下那條不得兩人一起走了。
果然顧棠頓了腳步,然後回身和顧趙東一起往前走,倆人手中的電筒光匯聚在一起,讓前方的路更加清楚,父子倆已經很久沒並肩走一塊兒了,相比顧趙東的膈應,顧棠十分坦然,該干嘛干嘛,倒顯得顧趙東太在意了,顧老大迅速調整情緒投入到緊張的尋人中。
從小巷子出來就是通往廣場的路,廣場是這里的標志建築,路上都按得有路燈,到處燈火通明,顧棠眼尖,一眼就看到不遠處蹲著倆人,趕忙指給顧趙東,顧趙東再仔細一看,可不是他家那不省事的外甥女兒麼!項貝蹲在地上兩手時不時在臉上扒拉幾下,瞅那樣子像是在哭,再看旁邊蹲著的是個小伙子,一切不言而喻,咱顧老大這暴脾氣一下躥升,怒氣沖沖地飛奔過去。
到離他倆還有幾步的時候顧趙東猛地剎住腳,听到那邊兩人的交談後,哭笑不得。
項貝在那苦哈哈的,「你你說為什麼哥哥要自殺啊!嗚嗚嗚」
那男生長得白白女敕女敕的,留個標準的學生頭,一看就是個好學生,「你問我我又怎麼知道嘛,項貝同學你快別哭了,再傷心也是要回去的啊,這麼晚了你家里人該擔心了。」
項貝壓根沒听進去他話,又開始問︰「哥哥他難道就不愛我了嗎,我的哥哥我真希望這就只是個愚人節的惡作劇!」
男生擦擦汗︰「他都不認識你怎麼會愛你。」
听听听听,還會不會安慰女孩子了,項貝扯著嗓子嚎起來,「你懂個屁!我就不要哥哥死我,嗚嗚」
「每個人的人生都是自己做的選擇,張國榮先生選擇了自殺也許對他來說才是解月兌,你就不要在糾結了。」小伙子說起話來挺正經的。
「解月兌的方式有很多種為什麼偏偏要選擇自殺!」
男生特認真的想了想,道︰「他就是他,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
顧老大沒忍住笑噴了,顧棠這時候也趕過來,顧趙東正圍觀得興起,把他拉到一邊來,硬逼著顧棠躲在大樹後面跟他一塊听牆角根兒。
顧趙東︰「張國榮是誰啊?」
顧棠看了一眼顧趙東還拉著自己胳膊的手,平淡道︰「演戲的。」
「演戲的那不張國立麼?」
顧棠︰「」
這時候顧大爺也從對面找過來,讓他爸知道自己老不正經地躲在這看戲非踢死他不可,顧趙東趕在他爸之前跳出來,嚴肅兮兮地喊著聲︰「項貝!」
項貝聞聲望過去,一看是她舅舅,臉上露出一絲懼怕,可到底是傷心過度,老舅的威嚴算個啥,沒堅持兩秒項貝又哭了起來,倒是那男生看到顧趙東簡直跟看到窮苦人民看到解放軍似的,沖上去只差沒抓著大哥的手來一句︰可算是等到親人啦!
「叔叔你好,我是項貝她們班的班長,我叫唐樊,你趕緊來勸勸你家項貝吧,項貝同學因為張國榮先生意外去世的消息已經哭一晚上了。」
顧趙東沒憋住笑︰「不愧是當班長的啊,說起話來夠官方的。」
唐樊沒听懂他這話,顧棠拍拍他肩膀,給顧趙東收拾爛攤子,「我爸說謝謝你呢,還是感謝同學你安慰項貝,時候也不早了你也趕快回去吧,麻煩你了。」
唐樊暗自松了一口氣,「不麻煩不麻煩,那我先走啊。」說完拔腿就跑,就怕那邊的項貝來個大喘氣兒再把他叫回去。
還好這次有驚無險,家里人都捏了把汗,但這次情節嚴重,不能不管了,尤其是女孩子家家的大晚上不回家拉著別家男生蹲大馬路上嚎喪這叫個什麼事兒。項貝還在那哭哭啼啼的,顧趙東一把將她拎起來,虎著臉警告她︰「哭啥玩意兒,怕是你舅死了你都沒那麼傷心。」
「舅你說什麼吶,真討厭!」項貝跟著吼回去。
這回連護犢子的顧大爺都不站在她這邊,「臭丫頭你還有理了,知不知道家里人多擔心,你還小啊你,這麼晚在外面晃悠,遇到壞人怎麼辦,什麼事兒不能回家說?」
項貝自知理虧,扁扁嘴不說話了,別以為這樣就完了,還只是開頭,顧趙東一路拎著項貝,由顧大爺和顧棠擔任左右護法,把項貝押送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項貝貝,遇到班長大人你就嫁了吧,哈哈
謝謝青鳥哀嘆、板栗炒飯、芷塚的地雷,我會繼續努力的,模模蛋=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