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愣著干什麼,還不乖乖給我們送去?」小廝見馮家人沒反應,腳尖搓著前面的土坷垃,神色不耐。
「你這小子好生無禮,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你要是把酒都拉走了我們這些人喝什麼,再說了,人家釀酒也不容易,你打的這算盤可響,這擺明是無本買賣啊」食客中有人不滿道。
杜氏則是感激的朝他點頭。
「你可知道我家主人是誰?那可是呂家大老爺,要是得罪了我家老爺,你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小廝鼻孔朝天,不屑看眾人一眼。
漣漪拉住了想要上前的大哥,賠著笑意道︰「原先我還道是誰家小哥,看起來如此不凡,原來是呂家小哥,怪不得呢」
听的漣漪這麼說,那小廝表情更加得意,倒是那小道,詫異的看了漣漪一眼。
漣漪繼續道︰「這樣我家也能放下心來,要是別家說讓我家送酒,我這心里還有些打鼓,但如果說是呂家的話,這顧慮自然是沒了,大興縣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呂家老爺最是樂善好施,平日里開粥布施粥,修橋鋪路也帶頭捐錢,娘,這呂家老爺聲名赫赫,怎麼會短得了咱家這一貫錢的酒錢?」
這施粥確實有實事,只不過那是三四年前,那呂家大小姐看多了戲文,戲文里說富家小姐天性善良,定時施粥,然後感動了上蒼,讓她在施粥時候認得一個俊美書生,最後書生高中狀元,後迎娶這富家小姐,兩人成就一段佳話。
這呂家小姐少女懷春,想著平日見不了許多年輕子弟,也想學著那小姐布施,想覓得一份好姻緣,剛開始沒兩日,便被那花天酒地的老爹臭罵一頓。後派小廝在門外收錢,一碗白粥兩文錢,生生把那乞兒嚇得退避三舍。
那呂家小姐的一鍋白粥臭了,也沒能尋來她如意郎君。自然,這些事鬧的人盡皆知,漣漪此刻說出來,也是想的這呂家名聲已壞,不會當著眾人再自毀顏面。
果然,一語說罷,那小廝臉色果然變了,那小道一笑,漫不經心道︰「呂家如何我是不知曉的,可是我師傅前些日子耗費精力求雨。那可是連聖上也有所耳聞的,如今這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可是師傅求來的,你們這些刁民,怎能連一壇酒都不舍得供奉?惹怒了祖師爺爺,小心怪罪于世人。這罪名你們擔待的起嗎!」
說完後,人群啞然無聲,將聖上搬出來不夠,又把這神靈搬出,就是想說什麼,眼下也沒有好的借口。
「這,這……」馮通柱站在前面。著急的看了看身後兒女,又緊緊拉著不斷想往前湊的杜氏,急的滿頭都是汗水。
漣漪是見過那位求雨的師傅的,當時在街上雜亂的步伐,亂七八糟的咒語,也是運道好湊準了時機。不然真的以為那甘霖是他所求來的!
漣漪冷笑,既然你咄咄逼人,也休怪她出言不遜,遂開口道︰「這位道兄,這供奉三清祖師自然是我等的榮幸。但先人曾說過‘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爭’話中分明說天道是利于萬物,從來不和其它東西爭,人取法于天道,取法于道,天道不爭,聖人不爭,那麼人又是否該不……」
剩下的話消失在唇間,漣漪嘴上掛著得體的笑,定定的看著那道士,他臉上神色幾變,眼珠子死死盯著漣漪,手臂伸向她,看來是氣急的樣子。
這聖人都說不爭了,眼下你把你師傅‘求雨’的功勞爭奪在自己身上,又來和食客爭那些酒,豈不是句句打臉?
「好好好,你個丫頭伶牙俐齒我說不過你,不過,世事輪流轉,小心有一天你栽在我手里!」說罷,將懷里的一個錢袋扔在地上,指揮小廝搬上酒壇。
那些食客也不敢說別的,只是眼睜睜的看著美酒被人搬走。
「二姐」榭雅蹦跳著將地上的錢袋撿起來,準備打開數個究竟的時候,杜氏一把拍開她的爪子,自己攬在懷里進了鋪子。
漣漪對上那雙時刻緊緊盯著自己的眸子,歉意的笑笑,忙起了其它。
天已經黑透了,人也漸漸多了,得知今個酒開始要錢了,又听說一共兩壇已經被人搬走了一壇子,感嘆兩聲後,不甘不願掏出了錢兒,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被這家的酒養叼了嘴,別家的酒喝的要不不是個味,要不就澀澀的,難以入喉。
又齊夸他家會做生意,吊起了他們的胃口雲雲,榭雅權當是好話,一張小臉笑的更加明媚。
榭淳則是不同,自己將離去客人的碗筷收拾起來,挽起袖子洗了起來。
不一會。杜氏不高興的走過來,對那正在看熱鬧的段氏嚼舌根子,「還以為那道士是個大方的,沒想到看起來沉甸甸一袋子錢還沒有一貫錢!可憐我的酒就這麼白白被人搬走了!」
段氏愜意的磕著瓜子,心中感嘆道,這娘們真是不知足的玩意,以往這些人來了,除了這些酒不再賠上三瓜兩棗是不算完事的,眼下你家不光是消滅了這麼些酒,又收回了將近一貫的銅錢,怎麼就如此不知足!
眼楮瞥了瞥正扒拉算盤的漣漪,暗自道這丫頭要是她肚皮蹦出的多好,忽然腦中一個念頭閃過,不過太快她一時沒能抓住。
今日比往常輕巧,原因是那黍米酒早早就賣完了,這食客一听沒了酒,也沒心思在這吃飯了,不顧杜氏的挽留轉身失望離去,愁得杜氏看著還剩一半的肉食有些發愁。
這時候榭淳小聲道︰「娘,不如咱們給周圍的叔伯送些去吧」
現在天氣熱的很,這東西是放不到明個晚上出攤的,與其壞了扔了,不如送給周圍的商戶,也算是攀了些交情。
杜氏原先不願意,後來看一家除了她,都同意這個決定,也就不在說什麼了。
段氏一听,眼里閃過亮光,扇著團扇道︰「那感情好,我家兒子最愛吃你家的豬肉丸子,也不知道你家是咋做的,那味怪好,那小子成天嚷著吃」
漣漪端著一個家伙走出來,笑道︰「嬸子要是不嫌棄的話,那我就給你拿些丸子,反正天氣熱這東西也放不住」
喜的那婆娘腳步都輕快了許多,飛快閃過身子,假意客氣道︰「那就給你們添麻煩了」
給自己留下要吃的,剩下的也沒吝嗇,幾個小的挨門挨戶給人送了去,按著漣漪的交代,一個個嬸子大娘叫的討人喜歡。
小寶也沒閑著,去的時候脖子上掛上了酒葫蘆,是專門給那茶水攤子的老板送去的。
去的時候滿手沒個空擋,回來的時候也是滿載而歸,尋常商戶見小娃子來送值錢的肉食,也不惜自家賣的東西,裝些讓他們帶來,就一兩個鐵公雞似得人物,只抓了一把南瓜子塞在兜里了事。
一家人有說有笑,倒是忘了那在角落里的朱二公子,等遠弘要收拾的時候,才看清馬車上的人影。
「朱家少爺怎麼還沒走?」
朱俊不耐煩的將嘴里的狗尾巴草吐了,沉默了片刻,想了想又看著明亮處說笑的一家人,吞吐道︰「趁著今個時候不晚,不回村子了?」
遠弘一愣,也有些拿不準主意,向杜氏問了一下,正和她心意,也沒客套,一家人打掃完院子,又鎖好家伙事,拎上兩盞氣死風等,愜意的要回白杏村。
晚上的路要難走些,等到了家,也是一個時辰後的事了,小寶早就受不住,在漣漪懷里睡了過去,朱俊本想和漣漪說些什麼,但是被杜氏一把抓住手,熱切的交談著,無奈只能將到嘴的話吞回肚子里去。
月亮掛在樹梢的時候,另一家卻是不一樣的光景,燈火輝煌絲竹聲不斷的民宅里,一群妙齡少女身披薄紗,妖媚的舞動著水蛇一般的細腰,亦或是向那主坐上的男人投一個嫵媚的眼神,生生能將人的魂魄勾走。
「大人,來喝酒喝酒」說話的是一個身著石青色團花暗紋直襟,烏發插著一根羊脂玉簪子的妖媚男子,手托一個黃底藍邊牧童橫笛的青花杯盅,執意要喂向那肥頭大耳肚子渾圓,將要把那一身錦袍撐破的男子。
「對,大人喝酒喝酒」呂家家主順勢給兩人倒了杯酒,感嘆道︰「這次要不是大人以及仙人,這蒼生都難逃一劫,這等功勞豈是我等凡夫俗子一兩句能說的清楚?來,我先干為敬」
說完後端起酒盅一飲為盡,惹得那周圍的鶯鶯燕燕無不掩唇低笑。
那被稱作是大人的,正是白日里拿小廝提起的五官保章正,只見他一會就著那男子的手喝一杯酒,一會香一口那男子擦著脂粉的男子,一張臉越發猥瑣。
正待那呂家家主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坐在他身側的夫人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眼神瞥了那個方向一眼,卻滿是不贊成,同樣,也沒隱藏住那一抹輕蔑。
夜涼如水,在座的各人各懷心思,卻同樣表現出親兄熱弟,相見甚晚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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