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貞不潔的茹雲,怎還能去禍害別的男人,這種事,我做不來!如果表哥這般討厭茹雲,就讓我死了吧,死了便一了百了,既順了涂姑娘的心,也順了表哥的意。」
「你何苦這樣說話?我們沒有人希望你死。我們都希望你好好活著,能夠得到一樁好姻緣,只要你放下偏執,憑你的條件,自然能找到願意愛惜你一輩子的好男人。何況事急從權,這次的事不過是個意外!」
「表哥可以把它當成事急從權而輕慢視之,我卻不行啊,這輩子我認定了表哥,表哥可以不娶,卻不能將我推給別人。」
「你這樣做,對自己半點好處都沒有。」
「我現在這副模樣,怎還敢奢求好處?只能求得表哥收容。」她咬牙堅持。
「你……你何苦頑固至斯?」
目光轉過,她發現門外的丫頭對自己打個手勢,心一橫,她撲上宋懷豐胸口,緊緊圈住他的腰,放聲大哭。
「表哥,你救救我吧,投沒死、割腕沒死,我是再也沒有勇氣尋死了啊,你給我一個活命機會,我不想回家、只想待在你身邊。我實話說了吧,我喜歡表哥、深愛表哥,我這輩子心里都不會有別人了。
「我對你的心、如同你對涂姑娘,我發誓會愛你所愛、欲你所欲,用一輩子的時間,只做讓你開心的事。表哥不必擔心,我不會欺負涂姑娘,我會尊她敬她,把她當主母好好服侍……」
宋懷豐被辛茹雲的動作嚇著,急著想拔開她的手,但她不知道哪里來的力量,一時之間,竟然掙扎不開。
「放手!你快放手,被外人看見不好。」他不理解她怎麼會突然沖動起來。
「我這身子早就是表哥的,還有什麼好不好的,只要表哥願意,就算是外室,我也跟定了表哥。」
「你……」
宋懷豐心急,恨不得一拳將她打暈,可是來不及了!
門外傳來一聲怒斥︰「宋懷豐,你這是做什麼?」
听見怒斥聲那一刻,宋懷豐轉頭,頓時恍然大悟。
「娟娟,關關讓你到廳里。」蕥兒叫嘆。
娟娟回神,轉過頭,看見蕥兒眉底的抑郁。
「怎麼了?」為著辛茹雲的事,全家人都不得安寧,看著她眼底淡淡的墨暈,蕥兒這幾天也沒睡好吧?
「辛茹雲的家人和宋家長輩來了。」
來了?娟娟點頭,明白自己將要面對什麼,握握蕥兒的手,她問︰「你信不信,我沒有推辛茹雲下水。」
「我信,關關也信,有谷嘉華的經驗在,我們相信女人為了自己的自私,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但是……」
「但是懷豐不信?」娟娟接話。
蕥兒點點頭,是啊,二哥不信、大哥也將信將疑,辛茹雲求死的心那樣決絕,誰能理解她不過是拿自己的命在作賭注,想賭贏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
娟娟苦笑道︰「是啊,的確很難相信,我也懷疑呢。」
「不怕,我們會幫你,別忘記,我們才是一國的。」蕥兒用力握住娟娟的手,態度堅決。
她明白蕥兒的心,只不過這種事,誰能幫誰呢?
「你心里要有個底,這些日子,辛茹雲翻來覆去就是那番話,無非要二哥迎她為妾,但二哥是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所以二哥始終沒松口。
「二哥說他這輩子想娶的女子只有你一個,辛茹雲沒轍了才會寫信回家,把所有的罪名全往你身上推,所以待會兒,他們不會給你好臉色。」
是,她明白懷豐堅持得多辛苦,誰會曉得那樣一個柔弱女子,竟能為著一份偏執,狠絕到這等程度。
「放心,他們傷害不了我。」
能傷害自己的,從來只有在乎她、她在乎的人,其他……她不放在眼里。
雙雙走入廳里,宋懷豐的三叔公,辛茹雲的父母,以及一些她不認識的長者坐在堂上,反倒是主人宋懷青、關關坐在下首。
娟娟、蕥兒進屋,屈身為禮,向長輩致意。
「听說你不允許懷豐迎妾?」
見到她,辛夫人立刻發難,半點喘息時間都不給,她想殺得娟娟措手不及,想逼得娟娟情急,不得不成全自己的女兒。
她是絕對看好女兒的,只要進得了宋家大門,日久時深,女兒有足夠的本事將涂娟娟悄悄除去。後宅手段啊,女兒從自己身上學了十幾年,怎能不琢磨出深厚功力。
「是。」娟娟沒有示弱,毫不猶豫回答。
辛夫人估計錯誤,她不會為名聲而低頭,日子是兩個人要過的,外面反對的聲浪再大,也不能作主他們的生活。
听見娟娟大言不慚的回話,三叔公忍不住,一掌拍向桌面,怒罵︰「憑什麼?
你不過是個主簿的私生女、低三下四的賤民身分,懷豐肯娶你為妻,已是天大地大的恩德,你怎能不懂得感激,卻還要專擅一房,阻止懷豐開枝散葉?說!你是什麼意思!」
三叔公氣瘋了,語無倫次。
關關明白,這話表面是在罵娟娟,又何嘗不是在指責自己?
宋家最有能耐的兩個年輕人,竟都喜歡上她們這等強調一夫一妻的焊婦,阻斷家族里其他女子的機會,這豈不是令人忍無可忍?
關關冷笑卻沒插話,她知道娟娟有本事應對。
果然,娟娟毫不畏怯,望向長輩的眼底盛有恬然笑意,語聲淡定無波。
「我沒有憑恃什麼,只是篤定日後要娶我的男人,身邊不得有其他女子,如果沒辦法做到這點,我便不輕易下嫁,又或者男子許下諾言、日後又輕易改變,我便下堂求去。」
此話擺明,宋懷豐可以不娶,但她要嫁的男人,就必須同意此生與妾室無緣。
「你父母是怎麼教的,教出你這等無賢無良、善妒的女子,你有沒有讀過《女誡》,你知不知道女子該以丈夫為天,以丈夫的幸福為幸福。」辛老爺出頭。
這話可好笑了,難道辛茹雲強嫁宋懷豐,就是以他的幸福做為考慮所做出的決定?原來他們所謂的「以男人為天」,就是要強迫對方接納自己?
一旁的關關冷笑,這年頭還真是有嘴說別人,卻沒心想想自己。
「娟娟自然是看重丈夫、婚姻,才不願輕率同意與人共事一夫。我不願意為著爭奪丈夫的寵愛,心機算計、手段用罄;不願意為著自己的孩子去謀害別人的孩子,不願意為著爭奪家產、羅織罪名把庶子趕出家門;我不願意自己變得墮落骯髒,不願意為己利戕害他人名譽,所以,寧可合則聚、不合則離。」
一串又一串的不願意,驚得在場人士說不出半句,她口氣不張揚,卻充滿譏嘲,讓宋家長輩在瞬間變臉。
是,她暗指了宋家當年為謀奪宋懷青、宋懷豐的財產,在兩人父親過世後污蔑其母不貞,將他們趕出家門。若非宋懷青、宋懷豐爭氣,考上科舉、當上大官,宋氏族人怎會千求萬求,求他們重返宋家祖譜?
當年不仁,今日卻來指責別人不義,此話是從何說起?
宋懷青、關關等人眼底流過一抹欣賞,就知道,她哪里需要幫手。
「所以,為了你的善妒,就得逼著我女兒去死?你的心是什麼做的?我沒見過比你更狠毒的女人!」辛夫人指著娟娟的鼻子怒斥。
果然,對于不在乎你的人,是不必花口舌解釋的,她根本听不進去娟娟的說詞,仍然一味指責她善妒。
「是嗎?原來短短十年內,辛老爺妾室通房死了七人、殘了五人,身邊女子來來去去,卻無一人為辛老爺生下子嗣的原因,便是因為辛夫人性格仁慈?也是,辛夫人自然沒見過狠心女子,因為……誰能勝得過辛夫人呢?」
她輕笑兩聲,續言︰「不過,辛夫人言差了,我並未逼你女兒去死,相反的,我還勸過她好好珍重生命,因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呢。」
娟娟的話讓辛夫人的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氣得全身發抖,她這是在指責她手段惡毒、心量狹隘,再串起前面所言,她不就是那種「為爭奪丈夫的寵愛,心機算計、手段用罄,為自己的孩子謀害別人的孩子」的惡婦?
辛老爺怒瞪辛夫人一眼,他何嘗不知道妻子做過什麼,只是這種事可以關起門來做,卻不能打開門來說,現在,事情由外人嘴里講出來,便是狠狠撮自己一巴掌。
辛老爺接口︰「若非你心窄,怎會將茹雲推進湖里,害得她溺水、昏迷不醒?若非你不允諾懷豐納妾,她怎需要上吊自盡?若非懷豐毀了她的貞節,她需要割腕自盡?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事到如今,還不肯松口,讓懷豐納了茹雲。」
娟娟苦笑,明白何謂欲加之罪了吧!真真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