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色可妻 第十九章

作者 ︰ 寄秋

第七章

「……來來來,不醉不歸,今天一定要好好喝一杯,不喝個痛快不準走,好酒好菜送上來,美人兒呢?非頭牌別叫上來丟人現眼,要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貌才行……快、快去安排,怠慢了貴客你們都別想在這地頭上混下去……」

金烏西落、玉兔東升。

江蘇城外的燈火忽明忽暗,小得幾乎看不清,江蘇城內的八大胡同掛起大紅燈籠,酥胸微露的青樓女子倚門招手,頂著濃妝艷抹的皮相賣笑,以及一夜盡歡的妖嬈身子。

滿樓紅袖招,多少風流事,少年不愛筆墨香,貪戀姑娘一點脂粉味,送往迎來,yin笑聲不歇。

「嘖!越來越有做大事的派頭,瞧你這聲吆喝,本府的心都要顫三下。」

留著八字胡的男子穿著香色繡團蟒紗羅袍,左右兩手各戴三只瓖寶石的戒指,年約四十出頭,身形略胖,肚子微禿,懷里抱著一個千嬌百媚的可人兒。

他一邊喝著酒,一邊不住的以yin穢眼神看向壓著臂膀的豐乳,邊看邊捏上一把,令女子無力的嬌喘,媚眼如絲地倚向他懷里直喘氣,嬌吟不已。

「那是大人的提拔,小的才有今日的風光,酒不怕喝,盡量,小的給你斟上。」面紅齒白的蘇暉明直敬酒,紅光滿面的笑得得意,一雙狡猾的眼中滿是小人得志的張狂。

「酒喝多了傷身,本府明日還要開堂呢!醉不得、醉不得。」他語帶暗示,笑著撫模指上的寶戒。

聞弦歌,知雅意,座上全是聰明人,溫知府的意思有誰不知,他生平只貪一樣東西。

「哪來的事兒讓大人忙活,在大人英明的掃蕩下,江蘇是我朝最富裕安和的大城,小的感念大人的大恩大德,不敢忘其恩德,小小心意是小的孝敬你,大人別跟我客氣。」蘇暉明一招手,兩名中年男子抬了一物走過來。

仔細一瞧,是只黃梨木雕花箱子,蓮紋箱蓋一開,是亮晃晃的大元寶,一錠十兩,一排十錠,共有九排上下三層,數一數將近三千兩白銀,銀子底下還壓著數張銀票。

不多,一萬兩。

「哎呀!這銀餃子真好看,光光滑滑,銀質透亮,甚合本府胃口,暉明呀,你是個懂事的,比你那個不思上進的爹強上好幾倍。」會做人好,懂得彎腰才有前途。

溫道江,江蘇知府,本是小小的知縣大人,因為善鑽營,攀上朝中權貴,因此由七品芝麻官一連升上正五品官員。

他的為人幢……除了貪財沒什麼好說的,非常怕老婆卻又留戀花柳之地,他這個官也是買來的,花了他大半家產,所以他不遺余力的貪,把拿出去的再十倍、百倍的拿回來。

官商勾結算什麼,這年頭是銀子在做人,誰敢搬出銀子來砸人就有拿不完的好處,譬如由蘇家進貢的……蘭錦。

蘭錦不是蘭家的嗎?蘇家的是蘇錦,不過上下一串通,宮里的貴人哪管你蘭錦是誰家的,由誰呈貢便是誰家所有。

靠著和溫道江的「交情」,蘇暉明以偷來的蘭錦技法制作「蘇錦」並引進宮中,大受宮里貴人的喜歡,一下子搶走了蘭家的風頭。

不怕人得知的蘇暉明甚至大搖大擺地穿著蘇錦所制的衣袍走過蘭家繡坊,把挨了一記悶棍的蘭泊寧氣得大發雷霆,揚言要研制更好的繡錦好扳回一城,將這分羞辱甩回蘇暉明臉上。

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蘇暉明早已與知府大人溫道江同流污,蘇、溫掛勾仍埋在水面下,知者甚少。

至于喝喝花酒並無不妥,生意人哪個沒宴請過地方父母官,就連蘭泊寧也不例外,這本是官商文化,不足為奇。

「大人說的是,我爹的腦袋就是不知變通,小的絕不跟他學,一心跟著大人你發財。」走對路是日進斗金,總有他威風的,他要一口氣將蘭家繡坊踩在腳底。

「哈哈……你這小猴崽仔會拍馬屁,拍得好,本府听得甚為歡喜。人哪,不能一條路走到底,要懂得轉彎。」真識相,是個值得栽培的好人才,他得向「那位」推薦推薦。

「多謝大人提點!大人有任何困難盡避開口,小的傾家蕩產也要為大人赴湯蹈火。」諂媚話不嫌多,他說的順口又不咬舌,句句動人心。

溫道江哈哈大笑。「你是個得人寵的,本府看好你,不過你听說了沒?」

「听說了什麼?」蘇暉明俯身斟酒,實則是靠近些,好听知府大人的教誨,有些事你知、我知,不能道與外人知。

溫知府撫著八字胡,意味深長的瞟了他一眼。「蘭泊寧成親了,他娶了個繡技精湛的姑娘,在小鎮上頗具名氣,以一手錦上添花深受矚目。」

「小門小戶的小女人能有多大的本事,不就是繡幾朵能見人的花。小的讓人去打听過,不過是十四歲的小泵娘,翻不出什麼大浪。」不過是個小丫頭而已。

蘇暉明犯了大多數人的通病,瞧不起年幼的小泵娘,先入為主的認為凡是刺繡名家少不得得有數十年刺繡功力,剛拿起針線繡花的小丫頭能有什麼作為,頂多繡條帕子。

其實一開始他也有點擔心,特意叫人去查了一查,可是一听到年紀就笑了,揮手讓手底下的人不用查了,甚至連錦上添花的繡件也不看一眼,隨手賞給一名小妾。

他笑蘭泊寧是病急亂投醫,一心要洗刷恥辱,看到稍有名氣的小繡娘就當成寶給娶回家,也不瞧瞧自己的年歲和人家差十歲,都快可以當小繡娘的爹了。

「你心里有數就好,本府可是提醒你了,日後若出了什麼差池得自個兒承擔。」他對繡品認識不深,可他家那位夫人卻是贊不絕口,直夸那技法不輸宮里的蘇錦,繡技一絕。

不以為然的蘇暉明不把蘭家的小夫人看在眼里,只在意另一件事。他搓著手,話鋒一轉的涎笑道︰「不知小的那織造的官兒幾時下來?」

溫道江眉頭一擰,「還得問問上頭那位,他和八……斗得很凶。」

「那小的……」

他還想進一步追問,戴著寶戒的肥短手隨意的一揮,不讓他問下去。

「不要說本府不通人情,蘭泊寧那小子也是個狠角色,多次找上本府,要不是本府替你擋下,他早就沖到你府上將你手腳剁了。」他替蘇暉明擔下的事也不少,有時他也擔心被逼急了,蘭泊寧那人真的不管不顧的豁出去,拿命來相拚。

蘭泊寧有仇必報的個性最叫人吃不消,他有手段,狠得下心,冷酷的行事風格、以眼還眼的報復手法,誰惹上他就等于在閻羅王前撒野。

溫道江雖是個官也忌憚三分,盡可能不與他正面起沖突,就連和蘇家家主的利益相送也謹慎相瞞,不叫他知曉自己在打壓蘭家蘭錦上也參了一腳。

官位要坐得穩,須防夜半惡犬,免得被咬一口才知痛,溫道江對蘭泊寧的感覺便是如此。

一听溫道江這麼說,蘇暉明臉色微變的擦著冷汗。「有勞大人了,日後還盼著大人多幫襯一二,小的發達了也是大人的福氣。」

他又從桌子底下多塞了幾張銀票過去,與溫道江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會,白牙一露。

「好說好說,升官發財,你和本府爬的是同一座山,能不拉你一把嗎!」能有江蘇商人的財力支援,辦起事來就順當多了,他這知府之位又要往上升了。

想起上頭那位對他近日來甚為滿意的贊許,溫道江不禁笑得意滿志得的閉起眼,享受軟玉溫香的伺候。

「那位和八……似乎對上了,咱們江蘇城這小地方不會受波及嗎?魚米之鄉向來是兵家必爭之地。」要養兵得先有糧,他有些憂心龍王打架,魚蝦遭殃。

當不當官在其次,受了幾年的窩囊氣,不討回來不甘心,可不能在這當口壞事。

蘇暉明身為蘇家家主,經營百年傳承的繡坊生意,在這一行一直佔有一席之地,但因為許多陋規積習不改又不思進步,即使開發新織錦,也因為品質不如人,漸漸落于下風。

尤其在其父任家主時,制作精美的蘭錦取代一成不變的蘇錦成為貢品,蘇家生意明顯的下滑,父子兩代的風頭都被蘭家搶光了,因此奸猾狡詐的他才想靠賄賂貪財的大官好重振家業,一舉扳倒勢力漸大的蘭家。

凡是蘭泊寧手中有的他都想搶,蘭錦是第一步,而江蘇織造這官是他下一個目標,他要只手遮天掌控江南一帶的織錦,把蘭家繡坊逼得無法生存下去。

「怕什麼,咱們那位的母……母親可是深受寵愛,上位的可能性也大過其他庶出,八……八公子雖然受寵卻是個愛玩的,背後無人,只能小打小鬧給那位添堵罷了。」

「是是是,大人睿智,小的佩服,大人果然有遠見。」酒杯再度斟滿,蘇暉明看溫道江已有三分醉意,呼吸急促的對身旁花娘上下其手,醉翁之意已不在酒,狡獪的鼠目閃過深沉的冷光。

「不知道大人曉不曉得挽月閣的花魁水靈月,听說她琴藝一絕,更善歌舞,那柳腰軟得能折地,長得更是比花朵兒還美麗,若能與她一夜春宵……」他露出一臉yin相。

「說重點。」溫道江不是笨的,在官場打混的都是人精,一眼便看出他有所求。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前前後後他也撈了人家不少銀子,能幫忙的事就幫忙,當是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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