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學安不安的看著他。「請問……我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了?」
他微頓,接著才說道︰「你叫辛悅,辛苦的辛,喜悅的悅,今年十七。」
「辛悅?」她滿意地微微點頭,這名字還挺不錯的。「那你呢?」
他又頓了一下才道︰「盛鐵軍,茂盛的盛,鐵騎的鐵,軍隊的軍。」
「喔,盛鐵軍……」趙學安將他的名字念了一遍,這名字十分陽剛,人如其名。「盛……」她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不免有些遲疑。「我撞到頭,什麼都忘了,可是我猜想……我們應該是夫妻吧?」
不知怎地,她突然覺得很害羞。
聞言,盛鐵軍愣了一下。
「是這樣的……」她續道︰「我身上有串價值不菲的玉飾,拿到當鋪當了不少錢,我猜想我應該出身不低,可是我們卻委身在這樣的破房子里,所以我在想……我是不是跟你私奔了?」
他微微瞪大了眼楮,沒說話。
「我猜錯了嗎?」趙學安疑怯的問。
盛鐵軍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道︰「不,你沒猜錯,我們確實是私奔,而且我們早已互許終身了。」
果然!她忍不住勾起嘴角,暗自得意著自己猶如柯南般的高強推理能力。
「你餓了吧?」趙學安笑視著他。「我買了些吃食,你也吃一點吧?」
「嗯。」他點點頭。
現在的他,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羊,因為他真的餓太久了。
這幾天,趙學安每天幫盛鐵軍換藥喂藥,還幫他擦澡,煮青菜肉片粥給他吃。
他在她無微不至的照護下,體力跟傷勢都有明顯的好轉,可是他心中仍有濃濃的疑惑,但始終沒問出口。
辛悅為什麼失憶?而且還自以為跟他是一對私奔的愛侶?
想當日,他昏昏沉沉的被她架上馬車之後,便虛弱得失去意識,再醒來時,已經身處在這間破房子里,他甚至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離邊關的軍寨又有多遠。
他依稀記得那天她喂他喝了藥,然後說要帶他到玉泉鎮求醫,可後來……
「你起來了?」趙學安一踏進門,見他坐在床沿,立刻綻開笑顏。
「嗯,總不能一直躺著。」盛鐵軍淡淡地說。
「也是,不過也別太勉強,房大夫說你差點兒捱不過呢。」她邊整理著剛買回來的食材,邊嘀咕,「辛家的人下手也真夠重的,簡直是要你的命,不過就是私奔嘛,有什麼大不了的,就像羅密歐跟茱麗葉一樣,也是因為兩家……啊!」說著說著,她突然打住。
她跟他說什麼羅密歐跟茱麗葉,他哪里知道這兩個人是誰?想著,她忍不住笑開了。
盛鐵軍疑惑的看著她,她跟以往的她……截然不同。
他認識的辛悅很沉默,總是靜靜跟在他身邊,謹慎而專注,她還有點神秘,經常用一雙深沉的黑眸觀察著他。
她不嚴肅,但不笑;她伺候周到,無可挑剔,卻無心。
可眼前這個照顧了他幾天的辛悅,卻總是笑咪咪的,神情堅毅果決又無所畏懼,眼神澄定而清亮,而且有一種讓人動心的純真誠摯。
「我今天買了四兩牛肉,很新鮮喔!你等我一下,我去準備一下吃食,待會兒幫你擦擦身子。」說完,她將小火爐里的炭燒熾,將水、米跟一些牛肉放進小鐵鍋里,然後妥適的擱在爐上,得意一笑。「大功告成。」
再回來時,她兩手端著裝了溫水的鐵盆,坐到床沿,悉心的幫盛鐵軍擦臉、擦手,然後又掀起他的衣服幫他擦背,緊接著又為他擦腳。
看她不辭辛勞,真心真意的服侍自己,盛鐵軍著實不解,但仍不說不問。
他雖是性情中人,在朝堂上也總是直言不諱,但遇事時,他卻是淡定而深沉的。
「那個……」趙學安一邊替他擦腳,一邊抬起眼瞼看著他。「可以說說你還有我的事嗎?」
「嗯?」
「關于你的事跟我的事,我毫無頭緒。」她說。
「你想知道什麼?」
趙學安想了一下,問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家里有些什麼人?」
「我是獵戶之子,雙親因為染了瘟疫先後離世,留下我一人,我也是獵戶……」還沒弄清楚狀況,盛鐵軍決定先不據實以告。
「是嗎?」她好奇的又問︰「那我呢?」
她純真的眼神及迷惘的表情,讓他不得不相信她真的失去了記憶……
「你是城里布商家的小女兒,你爹娘一直把你捧在掌心上呵疼,我們相愛,但你爹娘及辛家長輩們反對,所以我們就相約私奔。」
「喔……」趙學安思忖了一下,輕笑道︰「真浪漫。」
「嗯?」盛鐵軍不懂她在說什麼。
「沒什麼。」她咧嘴笑了笑。「我只是覺得我還挺勇敢的。」說完,她呵呵笑了兩聲。
她所謂的勇敢,不只是辛悅為愛私奔,還有她穿越重生卻安然處之的淡定。
盛鐵軍深深注視著她,唇角微微一勾。「是,你很勇敢,超乎我的想象。」
這天,刮起大風,接著降下大雪,不過幾個時辰,積雪已到小腿肚。
趙學安冒著風雪到大街上買了木炭,一進門,便連打了幾個噴嚏。
盛鐵軍蹲在地上的小火爐邊,爐里的炭火燒得正熾。
「你在干麼?」她不解的看著他問。
「燒點炭火,你進屋會暖一點。」他慢慢站了起來。
見狀,她要上前去扶,他連忙伸手阻止了她。「讓我自己來,我想盡快恢復體力。」
他站定,往前兩步走向她,看著她凍得紅通通的雙頰和鼻頭,不禁微微皺起眉頭,下意識伸出大手,輕貼著她的臉頰。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教趙學安一怔,頓時心跳加速,心悸不已。
「你好冰。」盛鐵軍說。
「嗯。」她羞紅著臉,有點不知所措。「外面……很冷。」
她都幾歲了,又不是沒談過戀愛,只不過是模個臉,她臉紅個什麼勁?
可惡,她的心跳得好快、好重,這陣子替他換藥擦澡,一開始雖然有點尷尬,但也沒這麼慌過,怎麼……
抬起眼瞼,迎上他正注視著自己的眼眸,她又心悸得有點昏頭。
還沒回過神,他已牽起她的手,將她凍僵的手緊緊握在手心里揉著、溫著。
她頓時瞪大了眼楮,驚羞的瞅著他,她想把手抽回,可他卻牢牢的抓住不放。
在他眼里心里,她是為愛跟他走天涯的辛悅,他愛她,有這樣的舉動合情合理,再說,他們都已經是夫妻了,想必也有過肌膚之親,像這樣揉揉手不過是「一塊小蛋糕」,不須大驚小怪。
只是,她不是辛悅,雖然她曾想過要替原主盡責——做他的好妻子,而且他還有著讓她垂涎三尺的容貌及身材,可要她愛上一個人,也得時間醞釀,兩人相處至今也不過十來天,她實在沒有辦法這麼快進入狀況。
看她漲紅著臉,但不是因為凍傷,而是因為害羞,盛鐵軍心里微微一撼。
辛悅從來不會有這樣的表情,她是當今聖上送到風止關來伺候他的侍婢,听說才入宮不到半年。
她淡定從容,不管見了什麼听了什麼,表面上都波瀾不興,幾次她在他沐浴時進到浴間服侍他,縱然見了他的身體,也是面不改色。
而今,他只是握了她的手,怎麼她就臉紅心跳,像只想逃跑的小兔?難道是因為她失去記憶,所以個性也跟著變了?
思忖著,盛鐵軍又興起了再試試她的念頭,于是他故意親昵地輕喚,「悅兒。」
「嗄?」趙學安一震,驚羞的看著他。
「你後悔嗎?」他端起她的臉,深深的注視著她。
迎上他熾熱的目光,她的心頓時漏跳了一拍,隨即倒抽一口氣,心虛又羞怯的搖搖頭。「不後悔……」
這話,她是替辛悅答的,至于她本人,沒有後悔,只有感恩。
是的,感恩,感恩老天爺做了這樣的安排,讓她得以復生。
她之所以能這麼泰然的看待穿越到古代重生這件事,只因她在二十一世紀早已是個無牽無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