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半,左野磔才結束工作,與幾個高級行政管理人員一同步出辦公室。整整一天的時間,他沒有再到會議室,也沒向境生問及半句關于上官琦怎麼樣的事情,好像完全忘記上官琦還在會議室里等他一樣。
境生當然知道他忙,因為他在忙的時候,自己也不會閑著,如果不是跟了他多年,他知道這樣的工作強度對于他來說已經成為常態,他真的以為,左野磔是用工作來麻痹自己。
左野磔雙手插袋走在前邊,陪同**oss一起加班的幾名高管亦步亦趨的跟在身邊,左野磔走到門邊,頓下腳步,半側轉身子對他們說︰「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時間也不早,大家先回去吧。」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事,總裁也早點休息。」幾位高管恭身告退之後,境生走了過來。
「琦小姐還在會議室。」
左野磔循聲往會議室的方向看過去,線條優雅的側面略帶著一些深沉︰「她沒鬧走?」
「沒,很安靜,只是午餐和晚餐都沒吃。」
左野磔的眉頭很輕的蹙了一下,沉吟道︰「你給瀧澤電話,看老爺子起來了沒有。」
境生明白他的意思,點頭往一邊去打電話。
左野磔靜立了片刻,邁開長腿緩步過去,到了門邊,他佇了佇,終是伸手推開了門。
里面一室安靜,調柔的燈光讓平日刻板剛硬的高層會議室有了些溫馨的意味。
上官琦伏在橢圓形的會議桌上,以極不舒服的姿勢睡了過去,左野磔不知道她今天一整天被關在會議室里,是怎麼渡過的。
可是她沒有要走,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抿抿唇,放輕腳步走到她的身側,看了趴著也能熟睡的她一眼後,伸手拿起她擱在桌子上手機。
猶疑了那麼一秒,他還是把手機放下。
上官琦睡得並不那麼安穩,她動了動,調整了一下姿勢,把帶著淋灕汗意的側臉枕到自己臂上,額角有手鐲壓出來的一道深紅印子。
她仍舊是緊闔著眼眸,長睫微微顫著。
左野磔微微皺了皺眉,控不往的伸手去掠她額著那汗濕的發時,指尖傳來驚人熱度,他瞬的抬手貼向她的額頭,灼熱滾燙得嚇人。
該死!她什麼時候又開始燒得這麼厲害的?
「小琦!」他連忙沉聲喚她,眉心劇烈的糾結。
上官琦沉溺在睡夢之間,只覺得聲音遙遠,她蹙蹙眉,又蹙蹙眉,噩夢醒不來,出不去。
「小琦,醒醒!」左野磔搖著她,傾刻便發現,她已燒至昏迷狀態。
他當既掀開蓋在她身上的薄毯,彎身一把抱起她就往外走,險些與打完電話推門進來的境生撞在一起,所幸境生眼明手快的迅速閃到一邊。
「打電話給稚,要他馬上到公寓!」左野磔一邊抱著她快步出門一邊冷聲交代跟在身後的境生。
境生只窺了一眼,迅速明白,他立馬駐足,撥通正在醫院的上野稚的電話︰「稚少,琦小姐燒得很厲害,磔少請你馬上到公司這邊的公寓來,對,帝景道的那間。」
境生掛掉電話時,左野磔已經抱著昏迷的上官琦下了電梯。
上野稚很快就趕到,替上官琦注射了退熱針後,終于有時間閑過來去問一些他非常想知道的問題。
他邊收撿急診箱邊窺著他問︰「她一整天都跟你在一起?」
左野磔佇在床邊,低沉著眸子看床上靜寂沉睡的人兒,一言未發。
上野稚算是從他的沉默中得到答案︰「如果燒至4度以上,後果是怎麼樣我想不需要我再跟你一一說明,磔,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
左野磔窒了一窒,稍稍牽動下嘴角,爾後,他說︰「我不知道她燒得這麼厲害。」
境生站在一旁邊,低低眸︰「抱歉,稚少,是我沒注意到。」
上官琦被左野磔流放在會議室,是他負責招呼,他真沒細心到能夠及時發現上官琦的不尋常,即便是給她蓋薄氈的時候,他都不敢把視線直接落在她的臉上。
「與你無關。」左野磔淡淡的開口,這事真的與境生無關,如果他不是去觸撫她的額角,他都發現不了她的不尋常。
境生默然。
「你先回去休息吧。」左野磔回頭看了境生一眼,境生跟著他,其實比跟雷更累,他必須樣樣通曉,事無鉅細,也都一一親自安排妥當,昨晚上官琦離開莊園,他跟著找了整整一夜,鐵打的硬漢也會感覺到累,但境生是一聲也沒吭。
境生點頭,退走。
左野磔轉回眸子,低看著上官琦,她連睡著都皺眉,闔上的睫毛輕顫如翼,他想知道是什麼煩憂了她的心?
上野稚不是話很多的人,他收撿好東西之後,轉過來對他說︰「我一會得回醫院,她的燒會有點反復,你注意著。」
「稚,謝謝。」左野磔低著的眸子沒有抬起來,但上野稚是由衷的感覺到,他的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
他說︰「沒事。」想了想,還是說︰「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了,但如果是只有我一個人看得明白,我想我必須把我所看到的了解的東西說出來,也許你才會有所頓悟。」
左野磔訝然的抬眸看向他,削薄的唇角依舊那樣緊抿著,他沒有開口去問,只是靜目等待他開口。
上野稚斟酌了一下,說︰「磔,我想我能懂你的心情,你的矛盾與糾結跟我們當年如出一澈,只是你有沒有認真的靜下來細想一下,沈晴和小琦,為什麼都要這麼做?」
左野磔默然不語,他看著上野稚,這個總是保持著清醒頭腦的天才腦外科醫生,他的觀察力總是帶著作為醫生的冷靜透徹。
「你想說什麼?」他終于開口問。
「我和沈晴詳談了一下,我問她為什麼不見浩,她答不為什麼,只是不想讓人徒增痛苦。我知道,她只是不想讓浩在無盡自責,難過之後,再去承受隨時可能會失去她的痛苦。她得知自己的病情的嚴重性之後,反而更加樂觀。」
上野稚頓了一頓,繼續說︰「因為她覺得如果她真的不在了,對你和小琦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
「她為什麼要這麼想?」左野磔還沒見過沈晴,除了自己確實忙之外,上官浩也是一個因素,不過最主要的還是心態,有些事情無論經過多少年,記憶是不會褪去的,他去見沈晴,的確帶著無比復雜的心情。
上野稚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他一句︰「你有沒有想過小琦是怎麼想的?」
左野磔片刻靜寂,她是怎麼想的,他現在已經不拿捏得準了。
「小雨之所以對sky難以忘情,是因為sky與她經歷生死走出傷痛,漫長的五年里,他陪她一起經歷一起遺忘只求付出不計回報;風鈴之所以在我與林曉之間難以決擇,是因為長達七年的時間里,我一直缺席而林曉一直站在她的身邊替她撐起一片天;而顧惜,她與朱子橈十四年的感情,決定了他們之間不可割據的緣份,如果朱子橈醒悟早一點,顧惜最後選擇他是必然的事情,但……」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明明知道我想說什麼,小琦與程致遠只認識了一年,再怎麼深厚,也不過是一年的感情,何況他們才剛剛開始戀情,她能夠真的放下一段長達十年的感情嗎?她為什麼能輕而易舉的放下?只因程致遠比你優秀?」
「她在事情發生之前已經對我很失望。」左野磔不會忘記,她在芭堤雅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她說,她為他長居東京,卻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的男友下一刻會在哪一架飛機之上。
「我跟沈晴談過,沈晴她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女子,她可以為成全所愛的人而付出所有,包括放手。我跟她的對話中得到啟發,我們一直關注著沈晴,卻忽略小琦,也許她……的想法跟沈晴一樣,她想讓自己退出,成全你與她,或者,她與她哥哥。」上野稚也說不出為何自己會有這樣的感覺,可是他真的是往這方面去想了。
沈晴病重,所有人的目光焦點都聚在她的身上,所有情感,都優先對她。
「我與沈晴不可能。」如果可能,早就開展了。
「之于小琦來說,這並非不可能發生的事,女人看事物的角度永遠與男人有偏差的。她只是循著自己的內心,這樣做了。程致遠是個非常出色的人,他的身邊除了韓寧—就是那個與他傳出緋聞的明星,再沒別人,小琦是他公開承認的為數不多的女友之一,她也許覺得,只要她盡力往程致遠那邊靠,一切都會變好。」
左野磔良久沒有說話,只垂著眸子沉沉看她。
「她隱藏著最真實的想法,她也許只是想要讓你們三個人好過,至少,會有兩個好過。她在不在意你,你自己感受得到。我要說的是,如果你真的還愛她,對她好一點;如果不愛,放了她。」上野稚說畢,把急診箱放到一側,走到他的身邊時拍拍他的肩︰「我還要回醫院,你自己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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