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野磔直至回到酒店都沒有再開口說過一句話,瀧澤拖著箱子跟著他進了房,把拖箱放到一邊去,然後放下從公司帶回來的公文。
金融風暴的引發,觸發了很多的問題,左野集團旗下很多子公司受此影響,左野磔一邊對付程致遠的同時,還要一邊處理著各種堆疊的煩心事,瀧澤在一邊看著,都覺得替他感到累。
左野磔進房之後,仍舊臉色不好,把西裝外套隨手往沙發上一放,站在沙發旁邊解袖扣,右手才搭上去,深黑的眼眸便停在襯衣袖口的寶石袖扣上。
他眼眸定了定,很快的又繼續解開。
瀧澤彎腰把文件放到桌子上,沒注意到他神色的變化,一切安頓好後,他走到左野磔的身邊︰「總裁,你今晚也沒怎麼吃飯,要不要給你準備些食物。」
「不必忙了,我不餓,讓廚師先下班吧。」左野磔這幾天胃口都不太好,這麼大個子的人,一天都吃到不半碗飯。
瀧澤皺皺眉,他知道他是不想麻煩廚師,他一直都是個很能體恤別人的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格魅力,左野磔也有自己獨特的人格魅力,他身上有著極其強大的boss氣場,他對員工們的將心比心,贏得了眾多部屬的忠心跟隨。
瀧澤想了想,說︰「好,我還是給你煮個面吧,你多少吃一點。」
他說完,不待左野磔回應,拿著電話邊致電酒店的貼身管家邊往廚房里走。
左野磔沒怎麼說話,瀧澤總是會默默的替他安排好一切,他左野磔其實挺幸運的,在這危難時候,他遇著人生這麼大的挫折,身邊的朋友,下屬,都不離不棄。
拿真心真誠的去幫他。
沈晴在手術前跟他說過的那些話,他還清楚的記得。
她說,不如放手,放下越多,得到的就越多。
但是,要說放下,又談何容易。
既為凡人,又談何容易不被塵世間的種種所牽絆。
手眼通天的能人,與平凡普通的上班族,沒什麼不同,都被各種煩憂牽動情緒。
他走到酒櫃旁邊,倒了一杯威仕忌,箱子他一直沒有打開,她托安琪帶過來的是什麼,他想,他能猜著。
東西是他買的,她把它們,全部送了回來。
但是一句話都沒有,沒有說為什麼要送回來。
他拿著酒杯,走到沒有開燈的另一側的海景窗邊,窗外沒有美景的夜景,只有黑黑寂寞的大海,與另一側的繁華相比,相距堪遠。
他坐在窗前,點燃一根煙,右手捧著一杯琥珀色的液體,清冷的面容融在幽暗的夜色之中,無限寂寥。
瀧澤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面出來時,在偌大的套房內找了一圈,才在沒有開燈的開放式書房里找到他。
他走過去,隔著一定的距離,他知道左野磔此刻一定不想讓人看到他這樣神色寂寥的一面。
事業愛情遭遇雙重危機,他的苦,一直壓抑在心里。
眼前青煙繚繞,左野磔的靜默里夾著太多的沉重,他不想讓人知道,他此刻所壓抑著的情緒,統統來源于那條莫名而來的短信。
「總裁,先去吃些東西吧。」他說,碗面放在書桌上,並不清香四溢,但賣相還是很足的。
「你先放著吧,我等一下再吃。」左野磔沒回頭,只繼續沉默的抽煙。
瀧澤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多說什麼︰「那我先下去,你有事叫我。」
「嗯。」左野磔很輕應了句,他的聲音在空渺的空間內響起,有些飄。手中的酒杯不知不覺的空了,他也渾然未覺,舉起來想喝,才發現杯中已經沒酒。
瀧澤沉默的看著,到底是去酒櫃拿了他平常愛喝的威仕忌,靜靜的替他滿上,然後把酒杯與酒瓶都放在邊桌上。
瀧澤直起身來,斂斂了眸,說了一句不怎麼著邊的說話︰「境生把琦小姐送到酒店門口就回去了,所以……他不知道琦小姐為什麼會回江北別墅。」
左野磔坐在沙發上,依舊選擇沉默。
瀧澤見他又不語,只好說︰「我先下去。」
身後傳來瀧澤離開的腳步聲,靜寂的空間只剩下他一個人。
左野磔的眼眸,終是緩緩的移到了手中悄然握著的手機上。
屏幕隨著他的觸踫,迅速的亮了起來。
界面一直停留在那條短信上。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看過去,暗沉著的眸色,在無人能夠見及的角度,帶著濃重的傷害。
「我之所以有時哭泣,是因為百世輪回中,你我之間常常隔著茫茫人海。」
他自虐般的伸出長指,一字字的撫過去,一遍又一遍的看著。
你是什麼意思?上官琦。
在我終能徹底放棄,你給我發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心里的涌堵無法遏制。
思念,也無法遏制。
……
瀧澤退出來之後,在門口遇見了上來找左野磔,但又躊躕著不敢上前的安琪。
「安琪小姐,這麼晚有什麼事情嗎?」瀧澤反手關上門,佇在門邊皺著眉問道。
安琪是小女生,她的心思都擺在臉上,很顯而易見。
安琪瞄瞄他身後的華貴大門,雙手對了對手指︰「瀧澤先生,磔已經睡了嗎?」
瀧澤想了想,點頭︰「總裁已經睡下了,他這幾天都非常忙,壓力也很大,都沒有好好休息過,安琪小姐如果沒有什麼事,就不要打擾他了。」
「我其實……也沒有什麼事情,就是想和他談談琦姐姐的事情?」安琪笑笑說。
「呃?」瀧澤有些訝異的抬眸窺著她。
「我覺得姐姐還很愛磔。」安琪蹙起眉,看向瀧澤。
「嗯。他們還很相愛。」瀧澤回答得很是直接,誰都能看出兩人很相愛,十年的感情,沒有修成正果,不是不愛,而是……
而是什麼,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這麼相愛,都要分手?」她沒經歷過轟轟烈烈的驚天戀愛,小時候那玩鬧著玩的戀情,都像過眼雲煙般,玩兩天不適合,就散了,心也不會痛。
只是會不舒服兩天,然後就好了。
怎麼都沒有上官琦和左野磔眼中的那種深深壓抑著的憂傷。
「有時候,兩個人不在一起,不代表不愛,大人的世界很復雜,安琪小姐再長大一點,就能明白了。」
「大叔,我今年二十了!」安琪可不高興別人說她小。
瀧澤皺皺眉,覺得還是有必要提示一下︰「我今年二十七,應該沒老到大叔這個級別。」
安琪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眉間莫名的憂傷立刻散了︰「大叔,我餓了,你帶我去吃東西吧。」
「我還有工作要處理,讓境生陪你吧。」瀧澤一向穩重,把工作放在首位,所以左野磔才讓境生陪安琪。
「那個木頭人不言不笑,不好玩。你跟我說說磔和琦姐姐的事情。」安琪還是覺得大叔平易近人。
「……」境生听了一定要吐血。
「走吧,要不然我去吵磔。」安琪拉起成功升了個級別的瀧澤大叔往電梯口走。
進電梯前,瀧澤還是撥了個號給回了自己房間的境生,交代道︰「境生,我陪安琪小姐出去吃點東西。」
境生剛洗完澡,接到瀧澤的電話時挑起了眉︰「你陪安琪?」
他不能不訝異,工作狂瀧澤先生全年無休,身邊一個女的生物都不曾出現過,他陪安琪?
「總裁那邊,你多看著點,他心情很不好。」
「好。你好好陪著,這里我看著。」境行生擦著發,笑起來。
瀧澤不理他,掛掉電話。
「你不是說磔睡了嗎?」安琪見他掛了電話,奇怪的問道上。
「嗯。」瀧澤收好電話。
「可是你為什麼說他心情很不好?」
「是不好。」
「……」
「大叔,你騙我?」
「我跟總裁同歲。」如果他是大叔,總裁也是。
「……」安琪突然發現這人挺悶騷。
……
上官琦等了一晚上,手機都沒有半點動靜。
是的,她沒有署名,別說不知道是她發的,就算他知道又如何?他也不會給她回半個字。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麼。
她等著等著,等得好像心都枯萎了,才覺得自己可笑。
他的手機有垃圾信息過濾,他從來不會接收不認識的號碼發來的短信。
既然收不到,怎麼可能會給她回短信?
她所不知道的是,她在等待著的同時,同一星空下的某個國度,有人也一直拿著手機刻骨的想她。
他倚在窗欄著,抿著唇角想著,如果她再發一條過來,他就打過去。
但,終是沒有等到。
兩人的手機均是死寂一般的靜寂。
死寂。
上官琦緩緩的從長椅上直起身來,神色有些難過,轉身的時候,就看到韓寧站在身後的某處,逆著光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窒了一窒,收斂起所有流露的表情︰「韓小姐有事?」
「你為什麼要回來?」韓寧語氣冷到至極。
上官琦想了想,說︰「為所愛的人回來。」
「誰是你的所愛?」韓寧睨著她手中的鑽戒,眼眸微閃了一下。
昨天還沒有的戒指,程致遠什麼時候給她的?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