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里無聲的哽咽了一下,秦鐘直想哭,最後還是咬牙切齒地低頭憋住了。
借著眼角的余光,坐在最前面的一個年輕少婦一直在看他,他把頭垂得更低了,恨不能在座位下找個縫隙鑽進去。
那少婦卻站起身離開座位徑直走了過來。
「是秦鐘嗎?」少婦問道。
他詫異地抬起頭。
少婦竟是劉亞男!
「亞男姐……」秦鐘鼻子一酸,熱淚忍不住滾了下來,「我……我真他媽丟人現眼……」
「別這樣,都五尺高的漢子了!」劉亞男挨著他坐下,用手在下面悄悄捏著他的手,小聲說道︰「剛才的事情我都看見了,只是你穿著西裝我不敢認你。自古道︰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沒啥丟人的,秦二哥還賣過黃驃馬哩。」
他使勁點點頭,無聲的抽咽著,眼前若沒有別人,他很想鑽進劉亞男懷里嚎啕大哭一場。
在秦鐘的眼里,劉亞男便是他生命中最尊貴的貴人。
當年,桃樹坪人把他母親抬到了半山腰的樹林里,往地上一放便揚長而去,只有一個叫劉亞男的小姑娘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哭泣。她還不時跑回家里偷來食物和水給他吃喝,為此,她沒少挨家里人揍。
小秦鐘的母親閉眼之後,又是這個小姑娘跑去青雲觀找來清虛料理後事的。
劉亞男長得小巧玲瓏,個頭和小秦鐘差不多,年齡卻比他大了五歲。在他後來逐漸長大的歲月里,劉亞男經常會氣喘吁吁地爬半座山到青雲觀來看他,來時總要給他帶個熟雞蛋、腌鴨蛋,要麼就是一塊蔥油餅。
長到一定年齡,秦鐘可以跟著師傅下山給人瞧病了,每逢經過桃樹坪時,劉亞男總會準時出現在村口等著他。她還是那樣,要麼給他手里塞個雞蛋、要麼塞個咸鴨蛋或一塊蔥油餅。他一直搞不清楚亞男怎麼就能知道他和師傅下山了。
後來他曾經問過亞男,她調皮的一笑︰「不告訴你,我會算。」
十九歲那年,劉亞男嫁到了桃樹坪下面的蓮花鄉,那年秦鐘十四歲。他臉上淌著淚呼喊著她的名字、追了十幾里山路追上送嫁的隊伍,他送給劉亞男一對兒菩提子做的手鐲、一副連翹木做的頭釵。
從此,兩人再沒見過面。
伏在劉亞男腿上無聲地哽咽了一陣,秦鐘心中的那種辛酸被淚水慢慢稀釋得差不多了,情緒隨之也平復下來。他抬起頭揉了揉眼楮,不好意思一笑︰「姐,你過得咋樣?」
劉亞男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雲,她用手理了理鬢角的頭發,淡淡一笑道︰「湊和,你呢?清虛道長還好吧?」
「我也湊和,師傅仙逝已經兩年了。」
「這兩年我听外面傳言,說你的骨科手藝遠近聞名,不亞于你師傅,我心里一直替你高興著哩。」
「啥不錯啊?跟師傅差老鼻子了,勉強混口飯罷了。」
「你比姐有出息,好好干,活出個人樣來。」
「姐夫對你咋樣?」
劉亞男的手輕輕顫了一下,略一遲疑便轉而嗔道︰「你個沒良心的,也不到蓮花來看我。」
「我想去看你來著,可咱倆非親非故,你又是有夫之婦,我怕別人說閑話。」
「呸,就你心眼多!」劉亞男臉上一紅,狠狠剜了他一眼︰「說什麼閑話?你才多大?誰會往歪處想?」
「再小也是個男人,這是師傅告訴我的。主要還是怕姐夫多心,影響你的生活。」
劉亞男的眉毛急劇顫了兩顫沒吭聲,過了半晌才問道︰「你到省城干什麼來了?咋弄得連回家的路費都不夠了?」
秦鐘舌忝了舌忝嘴唇剛要回答,就見一輛小轎車瘋了一樣從不遠處急馳而來。快速行駛的汽車把路面上的積水激起老高,到了車站門口,轎車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嘎吱一下停住了,引得周圍路過之人紛紛側目。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