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酒兩圈酒分完了,大家也吃了個七七八八,秦鐘端起酒杯道︰「咱們就喝這麼多吧!下午大家還要上班,好不好?」
他這話說的自然流暢,儼然是一種上位者的姿態。其實他僅僅是一個副縣長、縣委常委而已,在座就有四個常委,完全可以不賣這位初來乍到的小年輕的帳,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沒有任何異議,感覺他說的並無不妥。
招待所一個客房中,張德福早就清醒了,不過,通紅的臉蛋、滿口酒氣,依然可以證明他喝了不少。所謂的清醒只是意識清醒。
在堂哥張來福一番深入淺出的講解之後,張德福知道,以自己微薄的力量根本撼不動秦鐘這顆大樹,完全是以卵擊石,最多能踫人家一身腥。
張德福苦著臉道︰「哥,你說他會不會給我玩陰的。」
張來福一臉怒其不爭︰「怎麼,現在知道怕了,喝二兩酒,就以為老子天下第一?不過,我看那小子也是個直來直去的人,背後使壞,還不至于吧!」
張來福搖搖頭︰「可是,你這張不把門的臭嘴,你讓我怎麼說你,你什麼不好說,非要說他……」
張來福臉色猛的一變道︰「不好!」
張德福一驚︰「什麼不好?怎麼了?」
張來福道︰「你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過,我只是帶他看了看視頻,想用那種方法讓他知難而退,放棄針對你,可是,他後來的反應你也知道了。那麼這一次,他肯定想到你說的那些事是我告訴你的,唉,真是被你害死了!」
「啊?哥,不至于吧!」張德福這會連哭的心思都有了。
張來福搖頭嘆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但願只是杞人憂天。」
話音未落,門被人撞開,兩個服務員被幾個穿著制服、掛著胸牌的人推了進來。
男服務員一臉苦澀︰「張總,這些人橫沖直闖,不講理。」
張來福站起來趾高氣昂道︰「你們是什麼人?這是縣政府招待所,你們今天不說清楚,一個都別想走。」
為首的一個中年人挺身而出,一臉堅毅。張來福不認識,張德福卻是清清楚楚的知道,這個人叫雷凱,是縣局紀檢科科長,也是縣紀委書記雷震的胞弟。
雷凱亮了亮胸牌道︰「張總,我是縣局紀檢科的雷凱,我們是來找張副局的。」
此時張德福依舊穿著警服,只是挽著高低不一的褲腿,滿臉通紅,制式襯衫的扣子全部解開著,露出一撮胸毛,以及圓鼓鼓如同懷胎六甲的肚皮。
此時此刻的張德福,又哪有一絲警容可言。
張來福一听,馬上松了口氣︰「雷科長啊!你是個副科吧!怎麼?這樣一群人橫沖直撞,我們犯法了?」
雷凱笑了笑︰「不錯,我是個副科,你們也沒有犯法,但是,張副局他違紀了。」
「請注意你的言辭,別忘了,你只是一個副科,他現在還是你們的副局長。」
張來福冷冷道。
雷凱點點頭︰「這一點我很清楚,不老您提醒。」
雷凱側頭看著張德福道︰「張副局長,怎麼樣,能走嗎?要不我讓人扶著你。」
「雷凱,我怎麼就違紀了,我又違了什麼紀?」
雷凱道︰「公安部五條禁令。來人,下了他的槍。」
兩個小年輕騰地竄了出去,居然真的從張德福身邊搜出了他的配槍。
張德福氣的渾身發抖︰「雷凱,少拿拿東西唬人,真正執行的又有幾個。我問你,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為什麼要針對我!」
雷凱嘆了口氣︰「正如你所說,這種事情局里一直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民不舉官不究的。所以,不怕告訴你,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是他……」
張德福一臉緊張的望向張來福,意思很明顯,要讓堂哥想辦法,自己不能離開這里,一旦到了局里,一切都完了。
張來福微微點點頭道︰「雷科長,這件事沒那麼眼中吧!我跟韓主任很熟,要不我給他打個電話,讓他跟你說說。」
雷凱直截了當道︰「找他沒用。我就給你指條明路,你找縣委書記或者紀委書記試試。」
張來福笑得有些尷尬︰「馬書記咱哪里夠得著,雷書記倒是有過幾面之緣。要不,我給雷書記打個電話?」
雷凱未置可否,張德福卻是頭皮直炸,這一次自己只怕是在劫難逃了,雷凱處理這事,他哥會不知道?
很快,張德福的猜測便得到了印證。
雷震接通電話,直截了當道︰「張總,你別說,直接听我說,我知道你要為誰求情,可是這件事我真的無能為力,你最好做做工作,探探對方的底線,無條件接受吧!」
「為什麼?」
張來福听出話里的不同。
雷震道︰「我適當給你透露一點,你那兄弟**不干淨,不但有證據證明他跟棲鳳鄉礦場有關,而且,市紀委也收到了相關材料,正責令我們徹查呢!」
「啊……」
張來福听得退了一步,雷震繼續道︰「我言盡于此,張副局馬上到點了,你讓他好自為之吧!」
「謝……謝……」
張德福看著堂哥失落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沒有什麼轉圜的余地了,他搖搖頭,慘然一笑︰「雷科長,也罷,既然你們都拿禁令說事,我月兌了警服行嗎?我……辭職。」
這最後兩個字猶如千鈞重,他說出之後,身子便如同虛月兌了一般。
雷凱點點頭︰「那你寫個材料,我帶回去。」
張德福難以置信的看著對方,然後苦笑數聲,恨恨點了點頭,手一伸,便有人奉上紙筆,張德福再次慘笑,幾筆揮就一份辭職信,內容大意是︰身體不適,不能勝任目前的工作雲雲。
雷凱等人拿著辭職信,帶人走了,同時帶走的還有張德福的配槍。
「秦鐘,我……」
一句直抒胸臆的罵辭終究沒有敢出口,他搖搖頭,眼含熱淚道︰「哥,果然是他,他的手段真是……哥,只要沒有連累你就好。」
心神不寧的張來福這是接到了一個電話,他拿起來,發現上面是一串陌生的號碼,是從龍陽市打來的。
接通手機後,張來福道︰「喂,你找哪位?」
「我們是龍陽市招投標公司,你是縣政府招待所的張總吧?」
「我是,有什麼事?」
張來福的心頭沒來由浮起一片烏雲。
「是這樣的,關于招待所的承包權公開招標,會在今天下午三點,在你縣的青羊大酒店準時開標。」
「什麼?誰允許你們這麼做的?為什麼這麼急?現在馬上兩點,三點開始招標,連做標書的時間都不給我,你們為什麼不提前通知我……」
啪——張來福惱羞成怒、方寸盡失,只是他的質問戛然而止,因為,對方已經扣了電話。
張來福猛的瞪大了眼楮,就感覺一口氣喘不上來,他死死抓住胸口,臉色一片醬紫。
「哥,你不要嚇我。」
張德福上來給他不停揉著胸口,過了數秒,張來福一口氣總算緩了過來,他一**跌坐在地︰「完了,全完了……」
當天下午,縣政府招待所承包權的招標工作結束,最終獲得承包權的不是張來福,也不是郁鵬,而是黃毛。
丘八和郁鵬的關系是個人都知道,那麼,黃毛拿下招待所,背後還不是郁鵬說了算?
回到招待所的張來福頓如斗敗了的公雞,破天荒的與堂弟張德福共謀一醉,當真的「同爾共銷萬古愁」曾經叱 風雲、顯赫一時的張家兄弟,此刻成了難兄難弟。
二人相對淚眼,執手相望,無語凝咽。
「爸,」
張德福的張偉一臉的陰鷙︰「你告訴我,是不是秦鐘那王八蛋干的好事?他要趕盡殺絕?」
在秦鐘一連串雷厲風行的打擊下,張德福早已體無完膚,到了崩潰的邊緣,再也經不起任何打擊。看到兒子憤恨的眼神,沖動的表情,他慌忙道︰「兒子,爸爸老了,下了也就下了,那個人不是咱們能惹的起的,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爸,他不過是個副縣長而已,你就這麼怕他?」
「是啊,叔叔,他害得咱們兩家那麼慘,可不能這麼饒了他。」
張來福眉頭一皺,搖頭道︰「倩倩,大人的事,你們小孩子就不要管了,我和你叔叔都老了,只要你們平平安安,就滿足了。」
剛才說話的事張來福的女兒張倩,在青羊縣也算是小有名氣,不過,名聲不太好罷了!因為,她的私生活比較隨便,交往的都是一些社會上不三不四的青年,而且更換男友就跟換套衣服般簡單。
張德福的兒子張偉跟人家合伙做了點生意,當然是利用父親的關系,行走在法律的邊緣。
張偉是粵海灣休閑會所的小股東,說白了也就是一個洗浴中心,人家拉張偉入伙,也完全是沖著他的常務副局長老子。現在他老子一倒台,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這對堂兄妹都是在社會上混的,也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即便不給秦鐘找點大麻煩,惡心他一下也是必須的。
此時此刻,兩個年輕人被憤怒包圍著,當然是將老子的逆耳忠言當成了耳旁風,甚至還認為,這是在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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