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儀發誓,這輩子她視生孩子為畏途,也絕不考慮嫁人!
晚上,她才和褚士綺用完餐,坐在沙發上蹺腳看電視,褚士綺則是去洗澡,時間不到一分鐘,就听見她的吟呻聲從浴室傳來。她跳了起來,急忙沖進浴室,只見褚士綺衣著整齊的靠在牆邊。
「羊水……破了!快要……生了……」
老天,雖然之前演練過許多次,但真的發生還是讓她腿軟。
「士綺,你千萬要撐住,我不會接生……我馬上去打電話。」
糟糕!是-一九還是-一○,凌昭儀拿起電話,卻發現自己腦中一片空白,好半晌才想起來,急忙撥電話叫救護車。
凌昭儀扶著她坐在沙發上,「吸氣、吐氣!士綺,快點施行那個梅什麼茲,吸氣、吐氣!」褚士綺听從的吸氣、吐氣……「不行……我好像快要生了……」
「什麼,不行啊!我不會接生,你千萬要忍住……不然把那個什麼呼吸法倒著進行,孩子說不定可以縮回去。」
褚士綺渾身冒著冷汗,發誓若不是下月復傳來陣陣撕裂痛楚,說不定她會笑得東倒西歪。但現在她實在是笑不出來,腦中除了痛的訊息外再無其他,她終于忍不住破口大罵。
「冰川介,你這個混蛋!幾句甜言蜜語就要我生孩子……痛死了!你是大蠢豬,我再也不要生小孩!」
凌昭儀嚇呆了,眼前的褚士綺披頭散發,臉孔因疼痛而扭曲,咬牙切齒的罵著她丈夫。
「冰川介!我恨死你了……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啊!」
「這是……綺綺!」門口突然冒出來一名高大的男人。「綺綺,你怎麼了?女人,我老婆怎麼了?」冰川介由凌昭儀手中搶過痛得快暈過去的褚士綺,老天!怎麼會這樣?
「你是誰?怎麼可以隨便進人別人的屋子?」凌昭儀瞪著不曉得哪里來的青仔樣,拜托!她開門是為了讓救護人員出人方便,不是讓鄰居左右看熱鬧……不對,他剛才叫士綺……綺綺?
「冰川介,我恨死你了!」褚士綺心想自己可能痛暈頭了,要不,怎麼可能看見冰川介出現在面前,還一副著急如焚的模樣?哦!可惡!她痛得死去活來就為了替冰川家傳宗接代,可他們是怎麼待她的?
「士綺,你怎麼咬人啊!」凌昭儀驚呼一聲。老天,白森森的牙齒陷入手臂的肉,血漬染上唇際,不痛才怪,但冰川介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綺綺,我馬上送你去醫院。不管要花多少錢,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說完,冰川介一把抱起她,快步往門口走。
呼!罷好救護車來了!凌昭儀松了一口氣,拿著行李袋和鑰匙,跟著上救護車。等等,他剛才說……不管要花多少錢?哇咧!他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狀況啊!
☆☆☆
一下救護車,冰川介大聲嚷嚷要醫生救老婆,任何準爸爸會做的事,他都做了,甚至還更夸張──「如果我老婆有個三長兩短,我就要你們醫院關門大吉。」他對每個醫生都這樣威脅。
「我老婆怎樣了?為什麼你們這麼多人進進出出,我老婆是不是有什麼危險?」他對每個經過的護士都這麼詢問。
凌昭儀坐在一旁看戲,絲毫不想解釋。活該!誰教他放著懷孕的老婆不管,就讓他忿死一億個細胞再說吧!
一名身著綠袍的醫生走出產房,冰川介迅速迎上去。「醫生,我老婆怎麼了?她怎麼會痛成這樣,她生了什麼病?」
「病?你是褚士綺的家屬嗎?」
「對,我是她的丈夫!你可以老實的告訴我她的病情。」
「病情?」難怪護士不問他是否要進去陪產,太緊張了。「你不用擔心,你太太身體狀況不錯,她生得很順利,很少見第一胎可以生得這麼快。」
生?第一胎?這蒙古醫生居然弄錯病患。冰川介正想發作,凌昭儀卻搶先開口。
「醫生,士綺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啊?」
「是龍鳳胎,現在護士正在幫他們洗澡,晚點你們就可以去看他們。」說完,醫生便離開了。
「老天!我干兒子、干女兒都有了!」
「你……你是說……」冰川介不敢置信的看著凌昭儀,綺綺她……
「你還不明白嗎?那我再解釋一次,褚士綺也就是你老婆,十個月前你們各自提供的原料在她的生產線里會合,所以十個月後她產生兩個制成品。YOUKNOW?」
「我當……當爸爸?」
「你終于明白了,恭喜!你失去了陪在她身邊體驗孩子在她肚子里成長的過程,但至少重點你參與到了,雖然我懷疑依士綺咬你手的狠勁,你是否還有繼續參與下去的資格。」
「當爸爸……」冰川介瞪著自己的雙手。老天!要不是綺綺狠狠咬過的手臂上有一圈明顯的齒印,提醒他這不是夢,他真會以為自己在做夢。
凌昭儀不理會他呆愣的模樣,決定回家炖一鍋麻油雞給好友補捕元氣。
冰川介把她的話一字不漏听進耳朵里,知道自己必須想出一個對策來預防綺綺的憤怒,甚至是決裂。
☆☆☆
病房里,冰川介一直守在褚士綺旁邊,看著她略帶蒼白的臉龐,他忍不住伸手輕輕撫過,依舊細致柔女敕。
「以後你想怎麼罰我都沒關系,就是別再不告而別。」他在她耳邊輕喃。
顫動的睫毛,他明白她即將蘇醒,握緊她的柔荑,放在溫熱的唇邊。
好熟悉的聲音,在夢中她看見冰川介……不是夢,身體的疼痛讓她明白這不是夢,眼前的人影是真實的。
「嗨!」她的聲音有點沙啞,八成是生孩子時,嘶聲力竭的喊叫著。
冰川介想過她醒來見到他會詫異,甚至惱怒,卻沒料到她如此平靜,甚至還打招乎。
「你看過孩子了嗎?」
他情願見她號啕大哭,或者打他、咬他都好,她冷靜底下代表的意義叫他不願深究。
「你看過孩子了嗎?」褚土綺再問一次。
「我還沒有看過,听醫生說是龍鳳胎,非常健康。」
「龍鳳胎……」她凝神似乎在想什麼。
「怎麼了?」她猜不透想法的表情讓他有些擔心,不願她繼續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冰川介語帶輕快的說︰「你肚子餓了嗎?剛生完孩子,你需要吃點營養的東西來補充元氣。我打了電話要飯店送些藥膳讓你補補身體,你等會兒多少吃一點。」
「你要男孩嗎?」褚士綺平靜的問道。
冰川介對上她詢問的眸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為了繼承冰川家,你想要兒子對不對?」
他沒有回答,伸手拉拉她滑落的被子。
「回答我!」褚士綺扯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動作。
「你手還打著點滴.別亂動!」冰川介嚇了一跳,沒料到她的反應如此激烈。「我不要男孩也不要女孩,我只要你。」褚士綺沒料到他會這麼回答,擰著眉,她假裝沒听到他的答案。
半晌,她才緩緩開口︰「我離開的時候沒有留離婚協議書,就是希望和你說清楚。我知道在你心中,事業第一,但你有想過我嗎?我們外表看起來很親密,其實心靈上很疏遠,你知道我覺得很累嗎?」她淚水盈眶.但始終沒有滑落。
「你從來不說。」
「就因為不說.所以錯的人是我嗎?」她冷冷的問著,「你知道當初我為什麼決定嫁給你嗎?因為你的文章讓我誤以為你會將我捧在手心上.不但是攜手共度一生的親密愛人.也是最好的朋友互相關懷,我一直以為婚後我們的生活就是如此,結果呢?你看得見我的眼淚嗎?看不見!所以我決定解放自己。這是我離開的理由。」
「對不起!」他聲音暗啞。
「你走吧。」
「我最愛的人一直是你!」
「你最愛的是工作。」冰川介苦笑「假如我不是冰川集團的總裁,你還會要我嗎?」
「什麼意思?」
「我現在不是冰川集團的公裁,你還認為我最愛的是事業嗎?」
「這怎麼可能!」褚士綺驚叫道。
「你離開後,我一心只想找到你,把幾個重要的CASE搞砸,經過董事會決議,我現在不是總裁,還被放逐海外,好听點是去考察。」他可沒有說謊,自己現在的確不是總裁。至于放逐海外,他承認是說得可憐,希望能引發她的同情心。
「那你現在……」褚士綺沒想過會是這種結果,他是這麼的以公司的成就為傲。
「你願意收留我嗎?」
「你現在知道我的下落,如果回日本表示要振作,說不定可以--」
「別說傻話了!冰川集團里人才濟濟,我一走馬上就有人取而代之。」
「可是這三年來,在你管理下公司盈余大幅提升,這種功勞,怎麼會才幾件事出錯就被抹殺掉,你應該極力為自己爭取才對啊!」
「唉,人都是往前看,誰管你的過去。」
雖然這三年的婚姻讓她覺得很累,但面對他的沮喪,她仍然心疼。
「你別想太多!有才能的人,不會因一時的挫折而就此被埋沒,一定可以從困境中再站起來。」
「只有你認為我有才能,其他人……哼!都說我運氣用盡了!」他低著頭說,深怕眸子會泄漏他的真正心情。
「我會告訴昭儀,請她暫時收留你,並請她盡快幫你找到適合的房子。」
「我在信義商圈有一層公寓,現在就住在那里。」
「你不是要我收留你嗎?」褚士綺狐疑的看著他。
「你不會以為我真的落魄到一毛錢都沒有吧!我還有一些有價證券和銀行存款,足夠我後半輩子不愁吃穿,我只是希望你暫時收留我受傷的心。事業失敗、婚姻破裂,我不明白除了錢我還擁有什麼?」
褚士綺明白自己若有理智存在,應該大聲拒絕,但是面對一臉頹喪的他,拒絕的話很難出口。
「綺綺,就算只是朋友,朋友有難不也應該幫忙嗎?」
「我考慮一下好嗎?」
她一說完,便傳來敲門聲。
「請進。」飯店的人穿著白袍,訓練有素的將藥膳-一盛放在褚士綺面前。
「多少吃一點,你剛生產完,需要多休養。這件事等你坐完月子再說吧。」
「嗯。」褚士綺點點頭,食物的香味刺激食欲,快要流口水了,一雙眼楮直盯著面前的麻油熱炒腰子,雞湯等食物,不知該先吃哪一樣才好。
「冰川先生,那我們就先告辭。」
「嗯。」冰川介明白褚士綺等不及開動,忙著為她張羅菜肴。
「士綺,我拿麻油雞來了!」凌昭儀沒有敲門就撞進來,滿室誘人的香味,她忍不住深吸口氣,「你在吃什麼?好香哦!」
「你要吃嗎?」褚士綺抬起頭問道。
「不行,我只要人準備你的份,你必須把這些都吃完。」冰川介忙不迭反對,目光盯著不請自入的凌昭儀,神情不悅。真沒禮貌,進門居然不先敲門。
「我不食嗟來食!」凌昭儀坐在椅子上,打開裝麻油雞的小兵子,「士綺,你要吃我煮的嗎?」
「當然,你端過來!」褚士綺推開面前的料理,以示誠意。
凌昭儀笑得得意,「今天你就吃大便男準備的料理,明天我再弄給你吃。這鍋麻油雞是我在巷口的老李那買來的,我自己吃好了。」
大便男?這……沒有教養的爛女人。冰川介不悅的瞪她一眼,「綺綺,你快點吃,冷了就不好了。」
「拜托,叫這麼親熱,我記得你現在對士綺來說只是路人甲,當初當成屁,現在捧成寶,你也太假了吧!」凌昭儀嘲諷道。
「我和綺綺講話,不用你插嘴。」微瞇起眼,冰川介的口氣轉為嚴厲。
「你又算什麼東西?要不是我的收留,士綺早不知道流落到何方。你呢?為人丈夫,剛好趕上妻子的臨盆,這未免也太巧了,該不會嫌照顧孕婦麻煩吧!」凌昭儀卷起衣袖,要罵人她絕對不會輸給這個「倭寇」。「士綺懷孕八個月,走樓梯不慎扭到腳,一個人在樓梯間蹲了四個小時,那時候你人在哪里?她懷孕九個月時感冒發燒,為了孩子連藥都不敢吃,只能不停冰敷降溫,那時候你人在哪里?現在竟還在這里大呼小叫。」
「我……」完全不知道。冰川介啞口無言。
「昭儀,算了啦!」褚士綺扯扯她的手臂,他一臉的內疚是真的,若不是真的自覺理虧,他是不可能乖乖站在原地听人訓話。
「看在士綺的份上,我今天不跟你一般見識。」凌昭儀不再理會他,徑自吃起麻油雞,至于要減肥的誓言,早拋到九霄雲外。
「對不起!」冰川介在褚士綺耳邊輕喃。
褚士綺明白他一時無法接受昭儀的話帶來的沖擊,在他的觀念里,認為她在他身邊才是最好的歸宿,在他的羽翼下,她可以盡情歡樂,日子充滿幸福。透過她的離家,透過昭儀的話,他們或許都應該反省,什麼是幸福?
一味將自認為最好而給予對方的好,不一定是真正的愛。
幸福,真的很虛幻。
但是,她現在覺得幸福!很奇怪嗎?月兌離了愛給予的枷鎖,她想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當自己,和冰川介的未來仍未明,並不能影響她對幸福的感受。
呵!好奇妙。
畢竟世人都覺得在愛人身邊才有幸福,或許……幸福是自己給予的。
☆☆☆
提著簡單的行李,冰川介扶著褚士綺步入位于信義商圈的公寓。
玄關處有一塊彩繪玻璃,淺黃色調的牆壁,地上則鋪著原本地板,客廳擺著一組黑色沙發,靛藍色的地毯畫上丑丑的飛機,左右兩翼居然一大一小,明顯的童趣畫作。
「喜歡嗎?」冰川介放下行李,走進廚房倒了一杯牛女乃遞給她。「站太久對身體不好,坐一下吧。」
褚士綺皺著鼻子嗅一嗅,輕嗓一口;鮮女乃的腥味總是不變。
「你喜歡這里的布置嗎?」
她轉頭看看四周,「這里和冰川大宅的風格迥然不同。不過我喜不喜歡不是重點,我只是來作客而已。」
「若我依然是冰川集團的總裁,你根本不會陪我來這里住對不對?」
「這是兩碼事,我們現在是朋友。」
朋友!又是這個借口。「我帶你去你的房間。」冰川介提起行李袋,打開一扇白色的門。
地板鋪著白色的地毯,化妝台上小巧的花瓶里插上一束紫色桔梗,隨著陽台吹拂的夜風搖曳。核桃木的雙人床,軟綿如雲絮的枕被,搭上方格套,並不華麗,但讓人有溫馨的感覺。
冰川介徑自打開行李袋,拿出她的衣服掛進衣櫥。
「我自己來就好了。」褚士綺上前想搶回來。
他一個轉身,閃過她的手。「你怎麼只有幾件衣服?」
「我又不打算長住。你快還我!」她繞到他面前,卻看見他拿出一件她的貼身衣物。
糟!搶回來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正當褚士綺覺得尷尬之際,冰川介面不改色的折好,放進抽屜里。
「你有想過幫小寶寶取什麼名字嗎?」
「嗯,男生就用『騏』,女生則是用『琪』!」她伸手在半空中畫著。
「我听護士說你堅持喂母女乃?」
「喂母女乃可以增強小寶寶的抵抗力,不過醫生說我女乃水可能不足。對了,孩子的名字你有意見嗎?」他轉移話題是否表示他不贊成?
「沒有,你取得很好。」
「川……」褚士綺遲疑的開口,「你真的要把孩子們的監護權給我?」
「你依然堅持離婚嗎?」
「我的堅持會左右你的決定嗎?」
「我不會答應離婚。」
「那我回答與否並不重要,不是嗎?」
「陪我的這段時間可以不提這些嗎?給我們一個月的時間,我們好好的思考,好嗎?」
褚士綺靜靜的看著他,兩人之間只有沉默。
「我累了。」半晌,她打破岑寂,目送冰川介離開,她輕輕關上門。
她背貼在門板上,好好的思考?他做事向來明快利落,什麼時候變得拖泥帶水的?
至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