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照射下,排隊的人群頓時連連抱怨起來。
一錦衣男子不滿嚷嚷道︰「再等下去,小爺就要被烤死了……」說著把身邊打傘山風的僕人一瞪,「怎麼沒吃飯啊?力氣給我大點!」
僕人頓時嚇得點頭哈腰,忙使出吃女乃的勁兒用力揮動扇子。
身邊一名鵝黃長裙的女子也跟著開口道︰「是啊,我們是來洛林書院讀書的,又不是來曬太陽的,」忽然想到什麼,「阿秋,你就待在這兒幫我排著隊,小姐我去客棧休息一陣再來。」說完就瀟灑的離去。
周圍的人一見還有這招,紛紛撇下了僕人,自己回屋子里享受去了,在這里遭受烈日曬,那真是傻子呢!而那些身份普通的人,也只有咬咬牙,堅持站定,汗水浸濕了衣袍。
簡錢也有點堅持不下去了,他花錢雇了一個人幫他排隊,望了眼身邊的阿惜,「阿惜小兄弟,不如跟我一起回客棧吧,我幫你……」
「不用了。」阿惜笑著拒絕道,略顯黝黑巴掌大小的臉上汗水連連,「我還能堅持下去。」
簡錢只好自己離去了,打著一把白花傘。
幸好阿惜今兒來之前準備了一壺水,擰開蓋子,仰著頭咕嚕咕嚕灌了起來,用衣袖擦擦嘴角,忽然听見吱吱的聲音,轉頭一看,眼底帶著笑,「你也想喝?」
金色的小松鼠眼楮眨動著,後面大扇子一樣的尾巴搖動著,阿惜笑著把水壺交給了它,沒想到這個小松鼠聰明機靈的很,肉肉的前爪抱住水壺,就咕嚕咕嚕喝了起來,逗得阿惜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在洛林書院的門口處,有一座高高的雲台,俯瞰下來,下面的景色一覽無余。
雲台上有一座巧小的亭子,以八卦陣勢作為模擬形,涵蓋了黃道十二宮,此刻,白紗如霧的亭子里,正有兩人對弈。
「師父,承讓了……」清洌明晰的聲音,白如玉的手指輕輕放下一顆黑子。
萬俟一望著對面自己的得意學生,模模胡子,微垂的眼皮忽然抬起,露出精明的光,「知你者謂我心憂,不知你者謂你所求……」輕輕嘆息了一聲,動作隨意的放下一粒白子,「這場局,你逃的了嗎?」
程涉臉上依然深潭無波的神色,似乎只關注于這盤棋,「逃或者是逃不了,並不重要,在我看來,天下已沒有我可爭之處了。」
萬俟一望了眼棋局,好了,自己又輸了,有些郁悶的起了身,瞥了眼程涉,難道不知道尊師重道,讓讓為師,讓自己面子上好過點兒嗎,站起身來俯視下面,眼楮倏地眯起,「看來有些已經受不了考驗了。」
程涉負手在後,慢慢走到欄桿處,也往下眺望,「這也是師父的主意?」
「是啊,我喜歡從外面觀察人,那樣才能看透他們的本性。」眼楮掃過那些沉不住氣開始罵罵咧咧的人,還有那些拼命忍受的人,忽然注意到一抹笑容,顯得格外的醒目,眼楮頓時一亮,「涉兒,你看那個人怎麼樣?」
程涉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在瞥到她肩上的金色松鼠的時候,眼底露出一抹驚訝,「他?師父是想要好好培養一番嗎?」
萬俟一露出高深莫測的神情,「玉不琢不成器,雖是好玉,也需要多加磨練啊……」忽然轉身手放在程涉的肩膀上,語重心長道︰「他,就交給你了。」
留下神情莫辨的程涉。
看著慢慢前進的隊伍,阿惜心里有些愉悅,畢竟自己等了這麼久,也是有收獲的,期盼的往前看,忽然從里面出來一位神情悲愴的女子,她臉上帶著淚花,一步一個踉蹌,一不小心把人撞到了就被劈頭亂罵了一頓。
阿惜趕緊上前扶住她,「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藍歌慢慢直起了身板,「謝謝,」接著解釋道,「我是來面試洛林書院入學的,可是……」眼底眼淚點點,「他們在得知我是偷偷從家里跑出來後,說是需要跟家里通知一聲,倘若這樣,我根本沒有機會啊,要是被爹爹知道我來這里了,肯定會把我押回去成婚的!」越想越傷心,嗚嗚的哭了起來。
阿惜勸慰了一下,知曉了她家本是官僚之家,她有心來學習,可是早早定下了姻親,听聞了那未婚夫的花心史,她偷偷從家里逃了出來。
藍歌緊緊抓住他的手,激動道︰「我不想回去,真的,我想留在洛林書院!」
她眼底堅定的光打動了阿惜,眼底一片深沉,點點頭,「恩恩,我會幫你的。」
馬上就要輪到阿惜了,說不緊張是假的,望著那兩個表情嚴肅的青衣男子,阿惜給自己打打勁兒。
「名字?」
「阿惜。」
「性別?」
「女。」
那人疑惑的把她望了一眼,阿惜帶著一抹淺笑,把綁在頭上的布巾摘了下來,烏黑如瀑布的絲發柔順的灑落下來,搭在肩頭,淺笑嫣然的望著他。
身後一人露出驚訝陰狠的目光,不是別人就是剛剛趕來的沈露,沒有想到,心里猛的一顫,看來她得把這件事情早早的告訴姨母的好啊。
「學習過什麼?」
阿惜表情黯然的搖搖頭,男子遞給她一張帶有資料的通行證,「往里面走,會有一系列的考核。」
身旁的藍歌若有所求的瞥了她一眼,阿惜點點頭,她一定會把握機會,幫她好好說一說的。
右腳剛踏到門口,「阿惜!」
阿惜轉過身來,是沈露啊!臉上帶著友好的笑,「我們一起去吧。」
沈露點點頭,牽著她的手,走在半路上的時候,沈露忽然一停,一臉傷感的望著她,「阿惜,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
阿惜眼底出現一抹愕然和疑惑,想到什麼,不確定的開口道︰「你……是我的妹妹?」
心里猛的一驚,臉上的驚訝慌張很快被掩飾過去,換上驚喜的笑容,「這麼說,你認得我了?」
搖搖頭,輕咬著下唇,「沒有,我是被狗仔一家發現的,醒來之後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抱歉……」眼底一片內疚。
心里頓生一股子喜悅,深深松了一口氣,雙手緊緊攥住她的手,「沒關系,妹妹我一定會幫助你的,把你的事情一件件的告訴你。」在阿惜看不到的地方,眼底露出一抹陰謀的光。
通過沈露的敘述,阿惜了解到自己的真名叫做安悅,是安家的大小姐,娘親叫做蔡萍,據說蔡家的商業大家,阿惜越听越著迷,巴不得自己馬上能知道一切。
「安悅、安悅……」輕輕的咀嚼著,心里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和流暢感,原來這就是自己的身份啊。
「下一位,進來吧。」
沈露把她一拍,阿惜猛的清醒過來,「哦,到我了。」
面對著幾位德高望重的先生,阿惜有些緊張,「我、我叫做阿惜。是、是……」不由自主的結巴起來。
「停!」羅林馬上制止了她,他心性很高,這個女子在他面前毫無邏輯的語言,對他來說就是一種折磨,眼楮冷冷的掃過她,「下一個!」
「等等!」阿惜連忙喊道,臉上劃過一抹慌張,「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我只是……」
「機會,永遠留給又準備的人。」漠視的望著她的身後,沈露帶著一臉淡然的笑容走了進來。
她一進來,便要求彈一首曲子來獻給各位先生,身後的丫鬟搬來琴,燃起檀香,青煙裊裊,優美婉轉的琴音在一雙玉指下慢慢奏出。
琴音起承轉合,寥寥淡淡,似乎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憂愁,浸入骨子底里,卻是一說就錯,一說就變了味。
一曲作罷,幾位先生對沈露另眼相待,頓時眼高過天的羅林句說出想把沈露收歸自己門下的想法,沈露帶著勝利的笑,緩緩轉身,對上阿惜驚愕的眼。
在一瞬間,頭痛欲裂,似乎有什麼要從腦海里掙月兌出來,捂著腦袋,疼的咬緊牙關。
「安悅姐姐,你怎麼了?」沈露擔憂的大叫一聲。
安悅姐姐……
悅兒……
悅兒姐……
似乎很久以前,有人是這麼叫她的,可是……眼前一黑,頓時暈倒過去。
***
「你真的是她的妹妹嗎?」藍歌疑惑的問道,為何兩人的打扮相差這麼大,沈露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而床上的人,卻是面黑粗布衣,根本不像啊。
沈露眼底多出一抹哀愁和擔憂,「我這個姐姐,因為不滿家里的安排,不願意跟她的未婚夫韓公子成婚,從家里逃出,才把自己折騰的如此這幅模樣。」
藍歌听聞,心底一顫,同是天涯淪落然啊,自己跟她一樣,頓時有種同病相憐之感。
不過,沈露怎麼會輕易放過安悅呢,接著開口道︰「說起來,還是姐姐的錯了,明明都快要成婚了,卻跟一個男子曖昧不清,害的家族蒙羞啊,要不是因為這個,我也不會到現在還無法嫁出去了……」說到這里,眼底多了抹傷痛。
「啊?竟有這回事?」藍歌驚訝出聲,剛開始的同病相憐之感,全轉化為憤怒了,虧自己還心疼她,看來是她自作自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