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到底是誰?到底想要干什麼?你半路劫囚車這事,要是被人發現,你就死定了知不知道?」
洛水晶一手捂著肚子,一手又被跌跌撞撞的拉著跑,她身上受了刑,跑一步疼一步,真是恨不得要把眼前這人掐死啊!
也不知是敵是友,可好歹也要顧及一下她孕婦的身份,以及犯人的傷口吧?
如此拉扯,她即便能活著,也要痛死了!
「閉嘴!」
拉著她的男人低低說著,冷冷急怒的眼底,帶著又痛又憐的光芒,洛水晶听這音很熟悉,可又不敢相認。
「喂,你,你到底……」
躊躇片刻,她試探著張嘴又問,那男人猛的一頓足,忽然就張臂將她緊緊的圈到了懷里。
顫抖的身體,熟悉的體香,似是尋遍千山萬水,才終于失而復得的絕世明珠一般,那男人的氣息,那氣息……
剎那間,就將她即將出口的驚呼壓下,旋之,又呆呆的眨著眼楮,愣愣的怔了。
「你,你是……」
半晌,她傻傻的喚他,那人卻忽又將她打斷,雙臂抱得更緊,「不要說!讓我再多抱一會兒,就一會兒,一會兒……」
一顆心,又驚又怕,顫抖得無以復加。
還好,他來得夠快,來得夠及時,否則,再遲上那麼眨眨眼的時間,他就再也不可能再見到她了!
「娘子,娘子……」
他一邊喊,一邊眼淚又流???他抱著她,整個腦袋都埋在她的發間,渾身的顫抖,像是寒風中的落葉,一刻不停的在後怕著。
他眼里的淚,就那麼滾燙如烙鐵一般的落下來,透過她的發絲,又落到了她的脖間,讓她猛然間就心痛,然後,又酸酸得可以。
她輕輕抬手,拍著他的後背,聲音軟軟的安慰著,「鳳爻不哭,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沒死,也沒少塊肉,所受的也不過一些皮肉之苦,將養兩天就好了。」
她安撫著,心里既是歡喜,又是苦澀。
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竟是能在這樣一種,既絕望,又冷漠的世道下,環境中,奇跡般的再遇鳳爻。
這也算是老天給她的懲罰與補救麼?
打一棒子,再給一甜棗。
她的三夫將她賣了,她的大夫卻將她救了。
倏然又想夙和,洛水晶一顆心,除了冷漠,再無其它。
曾經,她是那樣的信任他,那樣真正的愛了他,可最後的結果,卻是背叛!
「娘子,娘子!」
夜風中,急叫聲忽然驟起,似遠而近還來,洛水晶走神的心,瞬間驚醒,鳳爻從她身上離開,雙手輕輕的托著她的臉,暖暖的吻落在她的額頭,不等她出聲,便已猜到她的心思,體貼的先問道,「是花千葉,娘子要見他嗎?」
洛水晶怔怔,又輕然一笑,「見與不見,有何意義嗎?」
這話說的,冷漠,又淡然。鳳爻一听,便知該如何決斷。
「好,娘子不願,便不見。」
伸手為她輕拭臉上污血,似溫柔的夫,才剛剛找回了調皮的娘子……明明她是妻主,是一家之主,可眼下看來,她卻委屈得心里想哭。
「鳳爻,鳳爻……」
想哭就哭,她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眼淚滾滾,哭得像個孩子,「為什麼,為什麼他會那樣做?為什麼,你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一路的艱難,一路的不易,卻又一路的背叛與心傷,她也是人,她也會累啊!
鳳爻嘆一口氣,輕輕的回擁了她,既不出聲,更不安慰,只是那一雙手,一雙溫柔的大手,慢慢不停的輕撫著她的脊背,撫著她的心傷,更撫著她一切動蕩不安的情緒。
夜幕下,晨曦將起,鳳爻一雙腿,站得筆直。
遠遠的官道上,逼仄的囚車旁,一道人影臨風而立,白衣如霜,面色如水,一雙鐵拳緊緊握起,緊抿的薄唇,噙著毀天滅地。
腳下,一地死人,再無活口。
他千里奔襲,一心想要尋找的娘子,再一次,被人捷足先凳了!
好恨!
為什麼當初那麼眼瞎,才會相見不相識,如果他再多一些留心,多一些細心,是不是娘子早就跟他在一起了?
花千葉!
你真失敗!
旭日東升,金陽萬丈。
刺目的太陽光線從東方的太平線上升起,大地被籠上了金芒,萬物又開始歡呼。
新的一天,新的開始呢。
洛水晶努力忘卻昨天的事情,興沖沖跟鳳爻討論著事情,「鳳爻,你的腿好了嗎?哪個神醫幫你看好的?那以後真的再不需要輪椅,就能游走天下了麼?」
她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的問,那歡喜好奇的模樣,比起她自己的被人相救,看起來都要更加的關心與愛護。
鳳爻笑,也不嫌她煩,就撐著下巴一直在听著她嘰嘰喳喳的亂喊亂叫著。
她心里不痛快,他知道。
所以,她是用這樣的一種方式在減壓吧?
看著她話說得多,口渴了,鳳爻給她端過一盤西瓜,「娘子。」
洛水晶看了一眼,接著。然後一邊吃,又一邊繼續說,「鳳爻你知不知道,這都好久了啊,我都沒有見到你們,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嘰嘰喳喳,又一番不停的細致講解,西瓜吃到嘴里,又往外流,她也不知道,只在不停的說,不停的說。
從三月前洛府大火,一直說到三月後的小茶館大火,然後又說縣府大牢,再說到刑罰種種……可這其間,唯一最應該提到的夙和,她卻一個字都沒有提。
西瓜流到了前衣襟上,她不知道,也不擦。
眼淚順著下巴流到了嘴里,她也不知道,也不理。
到最後,不知道吃了多少西瓜,也不知道流了多少淚,等到她終于累的時候,終于什麼都不想說了,眼前忽然一黑,一堵溫柔的人牆,將她輕輕的抱著。
不嫌棄她的難看,不嫌棄她的髒兮兮,鳳爻抱著她,一下一下輕輕順著她的發,唇間低低喃道,「傻娘子,不哭了,好不好?」
三月前失散時,她還是丑顏一只。
三月後,她月兌胎換骨,丑顏變絕色,鳳爻覺得自己心里應該高興才是,可他現在,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洛水晶愣著愣著,忽然「哇」的一聲,放聲痛哭。
她顫抖的手,緊緊的抓著鳳爻的衣袖,像是溺水的人,終于抓到了最後的一絲希望,她哭得眼淚鼻涕,毫無形像。一邊哭,一邊還泣不成聲的說著,「鳳,鳳爻。我不是陳水晶,我,我不是,我不是……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