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速的馬車,一路狂奔向前,恍然不知他們的身後,早已經別有洞天,大開方便之門。
花千葉抱著洛水晶跳出去,只覺勁風撲面,身體失重,迎面而來的黃沙飛塵,呼啦啦的就吹進了嘴里。
洛水晶尖叫著,花千葉一臉黑線。
艾瑪這節奏,前面的人,肯定听到了啊!
身子在地上幾個翻滾,洛水晶被轉得暈頭轉向,似乎整個天地都翻了過來,又似乎整個世界都變得渾濁。
她看不清,也听不見,跳車的那一瞬間,她覺得整個人都失重了,生命茫然,不知所措,腦中一片空白。
跳車之後,她兩耳全是呼呼的風聲,嗡嗡作響,花千葉大聲叫著,「娘子,你怎麼樣?」
一身的黃沙,撲了兩人滿頭滿臉,這到底是去了哪里?
洛水晶不答,也不知是真被嚇到了,還是被風給灌壞了耳朵,花千葉頓時低咒,馬上翻身而起,護著娘子站好。
就在此時,前方疾奔的馬車驟然停下,有兩人騎著馬,又疾速飛馳而回。
花千葉眯眼看去,這兩人,一人手持長刀,一人張弓搭箭,他頓時眉眼一厲,罵一聲,「還真是給你們臉了!」
身一閃,速度撲上前去,不等那兩人反應,左右手各一把袖箭,騰空而起,迅速劃過那兩人脖間。
一左一右,鮮血狂噴,又于瞬息之間,一頭栽下。
這兩人的戰斗力,著實不行啊!
洛水晶見狀,胃里忽然又一陣翻江倒海的干嘔,「哇」的俯身又吐,花千葉急忙閃身回來,叫一聲,「娘子!」
洛水晶吐著。胃里已經什麼東西都沒有了。
她頭暈,胸悶,氣短。
「花,我。我難受……」
一手抓著男人的衣袍,一邊吃力的說,花千葉急得臉色都變了。
抬手模她的額頭,滿是冷汗,他頓時就抱起女人,發瘋的向前跑,那些人騎的馬,早已經跑得不見蹤影,花千葉沒法去追,可眼前好歹還有一輛馬車停著。花千葉跑過去,直接將馬卸下,縱身而落。
「娘子,不怕。我一定會救你的。」
他一邊說著,雙腿一夾馬月復往外沖。洛水晶伏在他的懷里,腦袋向後看,「花,小心!」
猛一聲驚叫,洛水晶下意識伸手推開他,花千葉已經是收勢不住的縱馬出去,就听懷里女人一聲悶哼。他低頭一看,一顆心瞬間變得如被刀割,雙眼也忽然血腥,狂怒!
「娘子!」
他嘶聲怒吼,一回頭,身後被他卸下的馬車里。有一個隱隱的身影在探頭探腦的看著,花千葉頓時明白,剛剛他是殺了四個騎馬的人,可還有一個趕車的馬夫,沒有處理掉!
他咬牙。抖手一把袖箭射過去,正中那人眉心,可即便這樣,也已經晚了。
只是因為他的大意,也將他懷里奄奄一息的女人,再次推到了生死存亡的邊緣。
「娘子,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堅持一下,我一定會救你的,我一定會救你的。」
眼里淚水模糊了眼眶,花千葉哽咽叫著,雙手緊緊的抱著娘子,又從馬背上翻身而下。
那人躲在馬車里,是想要殺他的吧,卻被娘子給擋了。
那一刀過去,洛水晶整個右肩,都被鮮血染紅,雖然沒有傷到什麼要害,但這樣的傷勢,對于眼下這麼一個大著肚子的孕婦來說,完全就是一種絕對的滅頂之災。
再加上她之前也一直傷情不斷,她的身體,根本就也受不了。
尤其是這個地方,漫漫黃沙,一眼看不到天際,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花,救我。」
洛水晶伸手抓了他,用力的說著。她的臉色煞白,呼吸也顯急促,她的一雙大大的眼楮里,此刻滿是淚水與期待。
她自己是不怕死的,可是她的孩子怎麼辦?
一共三個可愛的小寶貝呢,她不能讓他們,連看一眼這個世界的機會都沒有,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死在她的肚子里。
她不甘心!
「會的,會的。娘子,我一定會救你的,你堅持住,你堅持住。我去找藥,我現在就去找,你等我,你等我!」
花千葉哭著,手忙腳亂的一邊按著她肩上的傷口,一邊又不停的幫她擦著額上的冷汗。
男人不是無淚,而是從來就堅強,可現在這種情況,花千葉寧願不要堅強,他只要娘子!
「唔!對了,他們一定有藥的!」
忽然想起死去的那幾人,行走江湖的他們,身上一定也多多少少的帶著一些傷藥之類的急救。
「娘子,很快就會好了,你等我一下!」
大手拿著她的小手,按在她自己的肩頭上方,花千葉連滾帶爬又撲回去,迅速翻了幾個死人的身上,果然被他找到一些藥。
打來蓋子聞了聞,果然是用來治傷的。
「娘子!」
他眼里含著淚,歡喜的又撲回來,洛水晶整個手掌,已經被鮮血浸濕,看著花千葉終于回來,她已經虛弱到無力說話。
「花……」
僅僅最後一個字眼,從她唇間低低溢出,眼前開始發黑,昏昏沉沉什麼都不知道了。
花千葉一聲痛極的哭吼,「娘子!」
七尺昂藏的身軀,猛然一下,重重的跪落塵埃,他的整個人,就如同轟然塌倒的大山一樣,娘子若死,他也不能獨活。
不能獨活……
一匹馬,緩緩踏著黃沙,叮叮當當的歡快走來。
這里是滄月朝與天秦國的交界處,在很多很多年以前,這里原本就很多的游牧民族的居住地,後來由于這里的風沙越來越大,水源越來越少,這些游牧民族,也漸漸就被迫遠離,天長日久之後。這里幾乎成了一片荒無人煙的大戈壁。
黃沙多,毒蛇多,土匪更多。
尤其是滄月與天秦的交際情況並不太好,這個地方。也就屬于那種誰也管不著的三不管地帶了。
不止土匪橫行,更是流民亂竄,時常流血不斷,殺戮不斷。
一般平民百姓,更是談之色變,終生都不曾踏足這里。就算有些膽大的旅人,商家,想要從這里走,也得必須要雇一些護鏢之人,才敢涉足。
否則。輕者流財,重者傷命。
「小鈴小鈴,你說,這次回來,我還能再找到她嗎?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也不知道她到底還在不在家里等著我。」
叮叮咚咚的一路而來,馬背上的男人,裹著披皮,套著氈帽,嘴巴鼻子用長長的圍巾包起來,只露著一雙眼楮看著前方的道路,整個人看起來。既顯憂郁,又覺一種非常狂野的味道。
這里大戈壁上的男人,似乎都是這樣打扮的,粗狂,又很厚重。
所以,他也便這樣裝束了。
「這個地方。倒是與大漠深處的氣侯很相似,兩國之間的大戈壁呢,到底會有什麼凶險呢?」
座下的小鈴不答他,他便慢慢又自言自語說著,醇厚的聲音。愉悅的心情,顯示著他的精神很不錯。
烈日炎炎,陽光直射,如此黃沙戈壁,幾乎無一物遮擋陽光,男人一路行來,名為小鈴的白馬,都覺得很累了,男人卻依舊悠哉。
「反正,也不急嘛!娘子若是平安無事,她一定會等著我呢。」
想到很快就要再次見到娘子,男人眉里眼里都抑制不住的溫柔笑容,如夏日的涼泉一般,緩緩流淌。
「咦?」
正在行進間,突然前方一陣飛沙滾滾,有人快速打馬而至。
他眉色微擰,拍一下白馬道,「小鈴,過去看看。」
雙腿一夾馬月復,輕輕的帶過馬頭,小鈴听話的「的的」一路小跑揚塵過去。
「來人是誰?停下!」
隔著老遠,那人就揚聲喊著,態度十分強硬。
男人笑了笑,輕輕一聲︰「這里的人,果然都不可愛。」
想想娘子,又覺得心里軟軟的,「還是娘子好。」
「喂!說你呢,你耳朵聾了嗎?我讓你停下!」
馬背上的那人,凶神惡煞的又吼,手里的長鞭,啪啪的甩得很響。男人笑了笑,這次終于停下。
「我是蘇軼,是從天秦而來,要往滄月而去的,這位大哥,還請可否行個方便?」
蘇軼身在馬上,很客氣的抱拳施禮——人在旅途,一定要低調行事,才能小命長長。
「我管你是誰!這里今天不許通過,你還是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吧,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走得近了,那人長得一張的絡腮胡,且就叫他絡腮臉吧!蘇軼想著,又很好脾氣的道,「可是我今天真的有事,要從這里過呢,這位大哥,能不能通融一下?」
「不能!」
絡腮臉非常干脆的說,「今天戈壁里有大事要辦,你如果不想被連累,還是趕緊離開吧!免得小命都不保。」
大事?
蘇軼頓了頓,好奇的又問,「到底什麼大事,能說來听听新鮮嗎?」
「可以啊!」
絡腮臉看一眼蘇軼,覺得這人還不錯,懂禮又知趣,難得這語氣也就放柔了一些,對著蘇軼說道,「是今天的戈壁灘里,忽然就闖進了一隊人馬,死了五個,傷了一個,還有一個,看起來也活不長了。」
話落,又見蘇軼听得很有興趣,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真是可惜了那個小娘子,看起來身懷六甲的模樣,這一下,要帶著孩子,一起到陰曹地府了。」
一邊說著,絡腮臉果然又一副很唏噓的模樣,看起來這人,還沒有完全壞到那種見人就殺的地步。
至少,他這會兒對蘇軼的態度,還算很不錯的。
蘇軼點點頭,略有不解,「可是這樣,才算什麼大事?人家死的死了,傷的傷了,這也沒什麼可圖的啊!」
「這話怎麼說的,我們頭兒說有,那就必須有!要知道,那個小娘子長得雖然不是國色天香,但她最近可是很吃香的主兒呢!滄月女皇追殺她,已經發下了海捕文書了。」
絡腮臉嘖嘖著,又一副很向往的模樣,「你說我們這些兄弟,如果真能將她抓住,再送上京去,那日後的榮華富貴豈可估量?」
這事啊,還真是越想越美呢!
到時候,加官進爵的事,雖然不要總去妄想,但一些金銀財寶的,總得有啊!
「呀!這果然是個好事呢,只是為什麼這小娘子居然能有這麼大本事,被滄月女皇所追殺呢?還身懷六甲,這是犯了多大的罪?」
听故事入了迷,蘇軼便趁熱打鐵又問,馬背上摘下一袋烈酒遞過去,給那絡腮臉,絡腮臉就更高興。
仰頭先喝一大口,贊道,「真是好酒!」
然後,就更看蘇軼更不錯了。
索性翻身下馬,招呼著蘇軼道,「這事啊,你可有所不知呢!那個小娘子可了不得了。據說連縣主都敢殺,連公主都敢宰,這才會惹得當朝女皇震怒,必要拿她歸案,為公主祭靈呢!」
絡腮臉又喝一口酒,將整個事件,簡單的都與蘇軼,蘇軼初听的時候,只是當個故事來听,可漸漸听到後來,他的整個人都傻了。
臉白了,手也哆嗦了,他忽然一把,就揪住絡腮臉的胳膊,急急的問,「你,你剛才說什麼?那個懷了孕,又敢殺了公主的小娘子,她叫什麼名字?」
「洛水晶啊!」
絡腮臉下意識應著,被他給嚇了一跳。
等說完了名字,這才突然又想起什麼,面色難看的甩開他道,「蘇兄弟啊!這事不是我說你呢!既然你是個過路的旅人,那你就只管好好的過你的路罷了,否則,你若是敢起什麼別的歪心眼,就別怪我當兄弟的對你不客氣,沖著這壺酒,我倒是可以答應你,會讓你死得舒服一些的。」
絡腮臉說完話,將手中的酒袋很用力砸在地上,臉色非常不善。
蘇軼一怔,頓時就明白,他可能是誤會了,隨之便連連搖頭,忙忙的解釋道,「大哥你想哪里去了?小弟再不仗義,也不能搶大哥的買賣啊。我只是突然想起,這個洛水晶,我還欠她銀子沒還呢。就半年前我在滄月的時候,她特別窮困潦倒的那段時間,曾拿了家里的珠寶來小弟的典當行兌換,當時小弟銀錢不夠,所以就先給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到現在都還欠著!這會听她居然連公主都敢殺了,小弟這是高興,終于這點錢,也就不用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