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挽著手邁出了寢宮的房門,鄭紗榆乍一看到安正宮內的其他景物,心情倏忽大好,神采也漸漸飛揚,笑容越來越甜美。情歸無恨轉頭看到她忽然大好的臉色時,只道她想出來走走而已。
「我們去哪呢?」鄭紗榆心情好了,語氣也變得十分輕快。
「御花園,我已經吩咐下去,今天不得任何人進出御花園打擾,你可以玩得盡興點,」情歸無恨任由她挽著自己的手臂,隨著她輕快的腳步,他心情也十分陽光明媚。
清場?這廝是不是太無聊了點?鄭紗榆暗暗吐槽一句,還玩得盡興呢,她當然得要盡興!「皇上可朕貼心,臣妾太感動了……」鄭紗榆假惺惺地掩面,令人疑為她拭去感動的淚水呢!
而情歸無恨嘴角微微抽搐,這話……她說出來的?他有些想嗤笑,又怕她看出異樣,不動聲色維持著他臉上原本的淡笑,這小女人,是不是又有別的花樣了?
鄭紗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令情歸無恨起疑,依然表現得十分歡喜。
二人出行,身後自然追隨著一眾宮人,四名男侍,八名女侍,恭恭謹謹地列在他們身後,原是亦步亦趨地跟著,情歸無恨掃去一個眼神之後,宮人皆慢下腳步,遠遠地跟著。
「無恨,你們這兒有天青石麼?」
鄭紗榆看似隨口問著,她不知道長恨國皇宮哪兒有火藥,她現在最重要的是聯系外界,她需要天青石、硫磺來制作信號彈。她不確定無言和雪書是不是真的在情歸無恨手里,每次問起情歸無恨這個問題,他都會敷衍過去。時間已經過去太多天了,她不能再等了,她假設無言、雪書現在是安全的,情歸無恨將立她為後的消息公告天下之時,他們便會知道了她的行蹤,那麼他們肯定會想辦法聯系自己,但自己一直沒能走出安正宮,她無從知道外界的一切。假若無言、雪書曾經放信號彈聯系自己,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天青石?」情歸無恨疑惑,他未曾听過什麼天青石,但鄭紗榆問到,那麼這個天青石必定是有用處的,會有什麼用處呢?
「對,就是厚板狀或者柱狀晶體,質地純的便是無色透明,有些帶淺藍或者……」鄭紗榆驀然住口,她似乎是說得太多了,情歸無恨那探究的眼神晶亮晶亮地盯著她……
「我就是隨口問問,沒什麼的,」鄭紗榆尷尬地笑了笑,看來她的功力還是不行啊,無論是武功,謀略,還是心計,她在他面前似乎都是無所遁形。這樣的感覺很不好,非常的不好……
「嗯,」情歸無恨淡淡一笑,也不追問,天青石有什麼作用,他自然會查,沒必要因為這個事情破壞他們此刻平和的相處。
「其實,無恨,」鄭紗榆咬了咬唇,似乎終于下定什麼決心一般,「我想出宮,我想回煞雪國,我還有很多事情沒做的,你能不能,能不能放了我?」
情歸無恨聞言,臉上的笑容斂了斂,隨即回復平常,「不能,」語聲淡薄,沒有任何感**彩。
「你知道煞雪國太子,也就是我皇姐,她身中劇毒,我是來找解藥的,既然下毒的幕後者不是你,你為什麼要阻止我救她?」鄭紗榆的語氣有些焦急,她站定身形抓住了情歸無恨的雙手,一副擔憂焦慮的模樣。
情歸無恨搖頭,淡聲說道,「我沒有阻止你救她,你是我的皇後,自然不能輕易離宮,」這是他的實話,他娶她,將她留在皇宮本就不是為了阻止她去救那什麼煞雪國的太子,他娶她,只是隨心之為,其他的,他根本不去考慮。
「你根本就是自相矛盾,既然你不阻止,為什麼不能讓我回國?為什麼將我困在這里?不要給我扯什麼借口,你根本就是存心的!」鄭紗榆怒了,一下子甩開了他的手,朝著前方快步走去。
吵吧吵吧,不吵她哪里找得到缺口,她不可能在皇宮找得到天青石或者硫磺,要說之前在赤毒寒潭還有可能,可這兒是皇宮,不太可能出現這兩樣物質的。
情歸無恨眼看她負氣離去,沒多想地追上她的腳步,「我們剛剛大婚不久,你若是自己回國,是想要天下恥笑我們長恨國皇室嗎?」
「我是煞雪國二王爺,我回國有什麼可受人恥笑的?!」鄭紗榆嗤笑,壓根忘了這片**,各國皇室皇帝大婚,皇後或者君後在一月內都是不允許歸寧的,興許意在體現皇室之尊。
「你到現在都認不清自己的身份嗎?!」情歸無恨本來沒生氣的,然而她說的話也太過分了,完全沒把他放在眼里。
「你不要老拿身份來說事!現在是人命關天的大事!那不僅僅是我皇姐,還是煞雪國的太子!以後還是煞雪國的天!你還說你不是幕後黑手?你根本就是阻止我去找解藥!你阻止我去救太子!你就是想挑起兩國爭端!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鄭紗榆激動地吼道,一路行來她見到的巡衛軍不在少數,素知長恨國皇宮戒備極為森嚴,也沒想到這兒的戒備,竟然比煞雪國皇宮出事後加強的戒備程度還要深一些,她逃個屁啊逃,沒準還沒逃出安正宮,她就已經成為馬蜂窩了。長恨國國力的強盛,在這兒也可見一斑。
「鄭紗榆!你不要在這里借機無理取鬧!」情歸無恨一把拉住不斷朝前走去的鄭紗榆,她怎麼這麼喜歡吵架!
「我無理取鬧?無理取鬧的是你!是你殺雞儆猴,是你濫殺無辜,是你令我敢怒不敢言,是你將我困在皇宮里阻止我的行動!情歸無恨,你怎麼能那麼卑鄙?!」鄭紗榆開始口不擇言了,臉頰因為激動而顯得潮紅。
情歸無恨繃著臉,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我濫殺無辜,我卑鄙?這都是因為誰?都是你,鄭紗榆!」
「放屁!因為我?你睜開你的狗眼看看,看看你身後的那些個宮人?哪個不是成天低著頭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說好听點他們是敬畏,說難听點他們就是恐懼!他們恐懼你這個暴君,他們恐懼你這個濫殺無辜、時不時找無辜人出氣的暴君!」
鄭紗榆的一番口不擇言,徹底讓情歸無恨冷下臉色,而身後那些躺著也中槍的無辜宮人此刻更是驚慌地跪地,聲線顫抖地齊聲求饒著,「皇上息怒,皇後息怒,皇上饒命,皇後饒命啊……」
「鄭紗榆,你到底想怎樣?」情歸無恨耐著性子,胸腔明顯地上下起伏著,他忍,他必須忍,因為忍耐,嗓音都變得極為輕緩而壓抑。
「我只想你放我出宮!我要找姬氏,我要找解藥,我要回國!」這就是她全部的目的!她現在可是一點都介意跟他攤牌的。
「留在皇宮,就這麼委屈你?」他的嗓音緩如流水,卻也冷如寒冰。
「對!就是委屈我了怎麼著!」氣吧氣吧,最好是氣到能干出點大事,那樣才不枉她對他如此的沖撞。
「鄭紗榆!有本事你再說一遍!」情歸無恨忍無可忍地吼道。
「呸!你叫我說我就要說?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鄭紗榆一把甩開情歸無恨,朝著前方的宮殿縱身奔去,她使上了輕功,若然沒猜錯,依著這宮殿的荒涼程度,那兒應該是傳說中的冷宮。她現在什麼都沒有,只能臨場發揮了……
「你給我站住!」情歸無恨以為她要逃跑,也施展輕功朝她追去,這兒是他的地盤,她想跑?哪有那麼容易!
然而追到宮殿里,只見鄭紗榆安安靜靜地立在一株青木前,眼角濕潤。那臉上的神傷不似作假,那思念的神色簡直我見猶憐……
情歸無恨的怒火一下子湮滅,這個樣子的她,竟讓他無來由地心疼,臉上冷漠的神色也慢慢地轉為溫和,他緩步上前,輕聲說道,「榆兒,別鬧了。」他說著從後擁住她,脈脈溫情絲絲縷縷地進駐兩人的心田。
鄭紗榆微微一抖,為了不讓他看出異樣,趕緊想從他懷里掙扎出來,可情歸無恨哪能如她所願,任由她怎麼掙扎怎麼打鬧,他就是不放手。
「情歸無恨,放開我!」鄭紗榆帶著哭腔吼道。
「榆兒,冷靜點,別鬧了,」情歸無恨摟著她,從後吻了吻她的耳根,「這樣的你,讓我好心疼……」
鄭紗榆聞言,吸了吸鼻子,辯解道,「我沒鬧,我想家了,我想回家……」硬的來過了,便來軟的,她就不信,情歸無恨能刀槍不入……
「這兒就是你的家,我長恨國的皇宮,便是榆兒你的家,」情歸無恨安撫地摟著她,並且拍了拍她的後背。
「無恨,你知道嗎?在我煞雪國的皇宮,也有這種樹,只是這棵樹比我宮里的那些都要小,我宮里的樹,有參天那麼高,那麼大,我一直不知道它叫什麼名字,只是覺得它長的很好看,夏天的時候它們給我遮蔭,秋天的時候就全都黃了葉子,我常常會用內力將所有葉子打落,然後它們就會簌簌地從枝頭落下,在空中飄飄蕩蕩的,那金黃金黃的顏色,很是好看,」鄭紗榆似乎陷入了回憶里,喃喃地跟情歸無恨說著,「有時候,我體力很好,就將所有漂在空中的葉子用內力將它們轟上半天,讓它們從更高的高度落下,那樣子,會更美的。」
情歸無恨看著她憧憬的模樣,心下一片柔軟,他喜歡這樣看著她,寵著她,只要是她喜歡的事情,他都盡量去做,除了讓她離宮一事他不能答應,這樣的小事他怎能令她失望?
「你要是喜歡,我現在就可以,可是葉子不是金**的,你會介意嗎?」情歸無恨放開她,讓她正面看著自己,神情一片認真。
鄭紗榆簡直要歡呼了,臉上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真,真的?」
「當然是真的,」情歸無恨輕笑,算是答應下來。
鄭紗榆從一走進冷宮,便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這兒是皇宮里最為荒涼之地,更讓她驚訝並且慶幸的,是這兒竟然有一大片榆樹林!是她鄭紗榆的榆,榆樹,這一整片的榆樹林,這些青綠綠的植物,帶給她的可是希望的綠光啊……總算是踏破鐵鞋無覓處,這個世上,果然是天無絕人之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