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萊特轉頭注意到了安德略,也注意到了他懷中的小嬰兒。不僅是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安德略身上,里面有好奇,有猜測,有興奮。
畢竟,安德略只是一個機械人,即使他立下再高的功績,取得再高的地位,他依然是一個機械人,人類的一個工具。
而現在這個工具手中居然抱著一個人類嬰兒,盡管是地球佔領區命如草芥的嬰兒,那也是一個人類。
「安德略,這就是你撿到的小東西?」奧萊特的手臂優雅地撐在椅子扶手上,修長的手指撫著下巴,眼中帶著玩味的笑意。
「是,殿下。」安德略回答。
他站得筆直,不卑不亢。因為他是機械人,所以他不需要去懂人類的尊卑貴賤,也無需奴顏卑膝,只需服從命令。
「很可愛的小家伙,還在抱著女乃瓶,是個女孩吧?」
坐在奧萊特左邊的一個女子站起身來,來到安德略面前。她也是一頭銀發,不過色澤比起奧萊特要淺淡一些,長得很漂亮,帶著眼鏡,穿著白大褂,一副學者的派頭。
女子帶著完美的笑容,縴縴玉指要去撫模千遙的頭。千遙本能地感到了一股寒意,她縮了縮身子,抱著女乃瓶,向安德略懷抱深處鑽去。
她不喜歡這個女子,這個女子給她的感覺,就像是一條冰冷的、粘淅淅的毒蛇。
「小家伙,還知道害羞啊?」女子手追著千遙閃避的小腦袋,就要模下去。
安德略退後了一步,避開了她的手。女子的手落個了空,她微微一怔,眼中的笑意變得陰冷起來。
「安德略,把這個孩子給我。」女子命令道,手伸向安德略,一副強奪的姿勢。
安德略沒有理她,而是抱緊了手中的小千遙。
女子的臉色更難看了,她冷笑道︰「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機械人,竟然敢違抗我堂堂帝國公主的命令!」
「羅拉公主,你沒有權利命令我。」安德略冷冷回道︰「我的上司是梅特加元帥和奧萊特親王殿下。」
坐在奧萊特右手邊是一個頭發花白、腰桿筆直的老軍人,正是梅特加元帥。見安德略和羅拉相持,他微微皺起眉頭,側頭望了眼奧萊特。而奧萊特只是好整以暇地笑著,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見此情形,梅特加無奈地干咳兩聲,表示出面調解。他提議道︰「先給這孩子做測定吧,沒準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孩子呢。」
于是千遙被放進了玻璃儀器,手中依然抱著女乃瓶。
「綠野之心,請幫我渡過這次難關。」千遙在心中默默祈禱著,她現在太弱了,沒法使用綠野之心的力量,只有利用神器和宿主之間的感應,向綠野之心發送請求。
伴隨著她的祈禱,原本空空的女乃瓶悄然冒出了女乃液,淺淺一層。千遙心下大喜,毫不猶豫地吮吸起來。
女乃液入口,她只覺得自己的意識混沌起來,就在此時,光波掃射開始。
奧萊特親王,梅特加元帥,羅拉公主,所有人都注視著屏幕,想知道這個被安德略視為珍寶的孩子有什麼與眾不同。
而一向眼神冷靜、表情面癱的安德略罕見地浮現出緊張之色,他十指握成拳頭,緊緊注視著屏幕上起伏變幻的曲線。
很快掃描結果出來,機械女聲回響在大廳︰
「第一百零九號︰
強化因子數︰60
精神力︰零階
身體素質︰c
綜合評定結果︰d-」
一片安靜,所有人臉上都浮現出微妙的神色。
「撲哧!」羅拉公主最先笑出聲︰「綜合評定結果d-,這種廢材真是難得罕見啊,果然是地球,廢材輩出啊!」
安德略眼底泛起復雜的神色,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也有一種難過,但隨後堅定起來,他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小千遙,抱在懷中。
千遙只覺疲憊無比,回到令她安心的懷抱,她輕輕打了個哈欠,就睡著了。
「這個孩子沒有監護人,該怎麼處置?」工作人員詢問奧萊特親王。
不待奧萊特發話,羅拉把話搶了過去︰「還有什麼好問的?廢材自然是燒了,丟到焚化爐里當材料,省得以後浪費地球資源。」
「我養她!」
一個堅定沉穩的男聲響起,是安德略。他抱著小千遙,大步來到奧萊特面前,單膝跪下,「請殿下恩準。」
奧萊特挑起狹長的鳳眼,玩味地注視著安德略,安德略抬起眼來,平靜地直視︰「殿下曾說過,會實現我一個願望。現在我的願望就是,收養這個孩子。」
此言一出,一旁的梅特加微微色變,他出言訓斥道︰「安德略你在胡說什麼?機械人怎麼能夠收養人類,這是有違帝國人權法律的!」
奧萊特卻微微笑了,「不過是個地球人而已,戰敗的地球人有什麼資格談人權?這個小家伙就送給你當寵物了,隨便你怎麼玩。」
小千遙在睡夢中沒有听到這些,她實在太累了。綠野之心幫助她逃過了潛能檢測,也消耗光了她原本就很弱的體力和精力。
她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大覺,睜開眼楮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單人床上。她轉著眼珠,借助幽暗的光線打量四周,這是一個簡單狹小的房間,四壁都是灰色金屬,除了床和桌椅外,沒有別的家具。
安德略在哪?盡管相識不過一天,千遙卻對安德略生出了一種信任和依戀,她知道,在這個陌生危險的世界里,唯一保護她的,只有安德略。
門外傳來隱隱的談話聲,她凝神靜听,只覺在听覺中,談話聲漸漸清晰,以至于能听清談話內容。
她心中暗喜,看來自然法師五覺超常的能力並沒有完全消失。
外面談話的是兩人,一個是安德略,另一個是梅特加元帥。
「你知道你今天作出的決定是什麼嗎?」老元帥的聲音有些激動,帶著指責意味。
安德略沒有回答。
「你服役了三十二年,機甲模塊已經老化,需要修理,而修理費用是十個億,你明白這話的意思嗎?」梅特加問。
「我知道。」安德略的聲音安靜得有些縹緲,「新一代指揮官型的造價也不過十億,軍部有錢修理我,還不如去造一台新的。」
「你明白就好!」梅特加語氣沉痛地說︰「你在亞提斯星域會戰中救了奧萊特殿下一命,他答應實現你一個願望。本來我已經準備好了你的修理預算申請,只要你提一句,讓他在上面簽字,那麼軍部就無人敢反對,而現在,你卻白白浪費了那麼好的機會!」
一陣沉默。
許久,安德略低沉的聲音幽幽響起,「其實殿下早就有了讓新機型取代我的打算。」
「……」梅特加一時間無語,過了一陣,他問︰「為什麼你會想要收養一個人類的孩子?」
又是沉默。
梅特加幽幽嘆了口氣︰「好吧,其實我知道,你比任何機械人都向往人類的生命。不過,你要收養的那個孩子是個廢材,也許是個弱智。」
「她在你們眼中也許是個廢材,卻是我的寶貝。」安德略回道,語氣堅定而又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