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是我的小師佷麼?」李琪背著手,圍著凌奕慢慢踱步,眼里滿滿的都是好奇和審視。
看著李琪的模樣,凌奕臉上掛著純良無害的神情,說道︰「我還沒有師傅。」
「哦?」聞言李琪笑了起來,神情得意的說︰「你不知道嗎?你馬上就要拜我師兄為師了。」
看著凌奕一言不發,李琪繼續得意的說︰「我馬上就是你師叔了,來,快叫聲師叔來听听!」
「……」凌奕無奈地看著李琪得意洋洋的如同一只小老虎一般,開口喚道︰「小師叔……」
「嗯,嗯,師佷乖!」李琪笑眯眯地點點頭,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一樣,變了臉色︰「為什麼是小師叔!?」
「因為師叔看起來,不比我大多少啊。」凌奕想也不想地回道,說著小心翼翼地看了李琪一眼。
「本少爺已經十三歲了!十三了!再過兩年變可以束發了!」李琪跳腳道。
「不是還有兩年麼。」凌奕嘟囔道,說著看著李琪問道︰「小師叔可是叫李琪?」
「是我,怎麼?」李琪點點頭答道,一副就是本少爺你當如何的模樣。
「那……李易李夫子可是……」凌奕猶豫地開口。
不想李琪卻是大方地點頭承認了︰「恩,那是我父親。」
「啊?!」凌奕長大了嘴巴,一副吃驚的模樣。
「怎麼?我父親可是早就跟我提起過你了。說你聰慧異常,現在看起來……」李琪搖了搖頭,一副不過如此的樣子。
見他如此,凌奕也只是笑笑。
再活一世,他與李琪之間,到底還是這樣的開始。只是這一次,他會好好守著自己的珍寶,好好守著華歆要的天下盛世。當年是為了華歆才領了鎮遠將軍職位的李琪,在軍中也罷,逍遙江湖也好,都隨他罷。這一次,華歆的所有他自己會守,便讓李琪自在些罷。
華歆是他兩世的執念,他放不下,但也不想因此而不顧情誼。畢竟,李琪當真是當世難尋的知己。
見凌奕不說話,李琪撓了撓頭說道︰「喂!你生氣了?」
「夫子倒是經常同我說起你。」凌奕搖了搖頭,說道︰「夫子說,小師叔聰明伶俐且是練武奇才,不像我,自小身體不好,哪怕請了武夫子,也只能學些強生健體的功夫了。」
「別這麼說啊!我看你還是不錯的。」李琪見凌奕如此,立刻安慰道。
凌奕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李琪。這樣的性子,又別扭又心軟,是如何最後變成那般殺伐冷漠,老謀深算的模樣的?
「喂!我在跟你說話呢!」見凌奕沉默地望著自己,那眼神讓李琪很不喜歡,于是他皺起眉頭推了凌奕一下,說道。
「啊……?」似乎是突然回過神一般,凌奕轉頭看了一眼李琪,伸手指著李琪身後的院子開口說道︰「神仙……」
听到凌奕的話,李琪順著凌奕的手便看到齊元。
齊元實在是厭煩了那些通報,便一時興起,從後院翻牆過來了。只是侯府太大他又不常走動,一時間找不到言躍的院落便上了高處,好不容易找到了,正想著下來,便被一聲神仙逗笑了。
李琪看到的,便是平常喜怒不形于色的師兄從高牆上緩落下來的樣子,白衣翩翩,被風吹起的衣襟廣袖如同天邊最悠然的雲朵,黑發在晨光的照耀下,散發出溫暖的金光,他面帶笑容,如同冬日初雪新融時清泉,清冷而美好。
「大師兄!」幾乎是一瞬間,李琪就回過神來沖向了那個白色的身影。
「大師兄,大師兄,你怎麼來得這麼慢?」李琪像撒嬌似地抱怨道︰「師姐他們又忙,我快無聊死了!」
「路上有些事情耽擱了。」輕聲說著伸手撫了撫李琪的頭,齊元的目光看向房內的凌奕。
師妹說的就是這個孩子吧?想起剛剛那句神仙,齊元又笑了起來。
看見齊元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李琪不開心地嚷了起來︰「師兄!」
「嗯?」听到李琪徒然拔高的聲音,齊元轉頭看去,看到李琪皺起的眉頭,齊元笑了起來,安撫似地牽起李琪的手向屋內走去。小琪還是同小時候一樣,喜歡粘著自己。
第一次看見小琪的時候,他跟在師妹身後怯生生地看著自己,那雙眼楮就如同他小時候曾經救下的小松鼠一般,濕漉漉的帶著期待的樣子。再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被掌門師叔收做入室弟子了,每次回千陽閣,總是會被掌門師叔拉了炫耀一番,也是從掌門師叔口中,哪怕不曾見過幾面,齊元卻知道了李琪所有的喜好厭惡。
後來,自己受了傷,回閣養了兩年傷,那兩年他便和李琪慢慢熟悉了起來。再後來,他傷好了,李琪同他卻越發親密起來,對于這個掌門師弟,齊元自己也非常喜歡的,況且知道了李琪的身世之後,自己心里總是或多或少的對他有些憐惜罷。
見齊元拉著自己的手,李琪便不說話了,安靜乖巧地跟在齊元身後,一雙眼楮也不左右張望了,只是直直地看著前方,緊張得如臨大敵一般。
見李琪這般,凌奕眨了眨眼楮。在他的印象里,齊元同李琪自是很親近的,只是後來李琪去了軍中,兩人的關系便漸漸淡了,後來齊元因了經年舊傷在他登上帝位的第七年去了。他還記得,接到消息的那晚,回京敘職的李琪難得的拿了酒入宮找他,兩人在馳雲閣樓上喝了一夜的酒,從此之後,李琪便再也沒有回過京。
那一夜,他隱約看到了李琪眼角的淚光。
如今看來,怕總是這樣罷。總有一個人,在年少時是自己的整個天下罷。哪怕經年之後,這人已經不再同年少時那般高高在上,但是一舉一動依然會牽動心神。即使到後來,已經有了愛慕之人,怕也是無法釋懷的。
那是此生,最美也最初的光。
看著牽手走來的兩人,凌奕收斂了心神,看著李琪問道︰「小師叔……這便是我師父麼?」
「嗯。」李琪點點頭,不甘願地說︰「這便是你師父。」說著,又補了一句︰「你要乖乖听話,不要氣他,不然我就揍你!听見沒有!?」
凌奕心下無奈地嘆了口氣,面上卻緊張地點點頭道︰「是,我會听師父的話的。」
「小琪。」齊元開口喚道,帶了些許責備,怎麼說也是師叔,怎麼這麼嚇唬人家呢。說著,便蹲了下來,伸手模了模凌奕的頭說道︰「你便是凌奕罷?」
「是。」凌奕有些緊張,小聲地回答道。
「我當你師父,你可答應?」看到凌奕緊張的模樣,齊元笑了起來。
「嗯!」用力地點點頭,凌奕軟糯的聲音輕輕地喚道︰「師父。」
「乖。」站起身,齊元說道︰「那便敬為師一杯茶罷,就當你拜過師了。」
「是。」凌奕說著,倒了一杯茶,朝著齊元一跪,雙手將茶遞了給齊元,嘴里說著︰「師父請用茶。」
「嗯。」齊元接了茶,喝了一口,說道︰「起來罷,以後你便是我千陽閣的門人,門內師兄弟你怕也是不能常見,如此你便同你小師叔好好相處罷。」
「是。」凌奕點點頭,答應道。
齊元看著凌奕,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說道︰「奕兒你做過去,把手伸出來給我看一下。」
凌奕依言坐過去,將手遞給齊元。
齊元伸出兩指,搭在凌奕的脈門上,試探性地放出一縷真氣,讓它隨著凌奕的經脈流轉,真氣毫無阻礙地隨著凌奕的經脈轉了一圈,見狀齊元便要收手,卻突然發現凌奕面色蒼白,那縷真氣也突然不受控制地橫沖亂撞起來,齊元立刻收了真氣,問道︰「你可是受過內傷?」
搖搖頭,凌奕回答道︰「奕兒不曾受過內傷。」
聞言,齊元一挑眉,卻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安慰了凌奕兩句,邊轉開了話題。
在幾人看不見的地方,凌奕向裕德使了個眼色,後者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凌奕見狀,便放松了身體,靠著椅背同齊元隨意閑聊了起來,許是特意要轉移話頭的緣故,齊元不時同他說些江湖趣聞,李琪也在一旁听著,偶爾插兩句嘴。三人之間氣氛融洽,一時間倒是忘了時辰。直到長平侯差人來喚兩人去用午膳,三人才停了下來。
倒是那隨侍,看到齊元嚇了一跳,但一听是琪少爺的師兄,又是表少爺的師傅,倒也沒多問。只是行了禮,便領了三人朝中堂去了。
對于齊元的突然出現,長平侯幾人倒是像見怪不怪一般,幾人用了午膳,李琪便開口說有些乏了,宋錦見狀便領了李琪和凌奕去休息。凌奕牽著宋錦的手往後宅走去。
卻隱隱約約听到前堂,外公的聲音傳來。
「瑞寶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