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奮斗在激情年代 重生之奮斗在激情年代 第七章 命運

作者 ︰ 尋香蹤

趙明月以為自己會睡不著,但是卻一夜無夢,睡得十分香甜。天才蒙蒙亮時,她就听見了父親清嗓子的咳嗽聲,這是父親多年以來的起床習慣,趙明月睜開眼楮,听著這熟悉的聲音,眼眶不由得有些發熱,原來這一切並非是做夢。

她模著黑穿上衣服,然後掀開厚厚的麻布蚊帳下床。打開房門,大門已經開了,母親也起來了,正提著雞籠子往外走,看見閨女︰「明月,怎麼就起來了,不多睡會兒?」

趙明月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麼好的覺了,從□□點就開始一直睡到早上五點,這麼長的睡眠,這麼安靜濃黑的夜,質量之高就別提了。她笑了笑︰「我已經睡醒了。」她走到廚房,準備去挑水,發現水桶已經不見了,估計是父親挑水去了,「媽,我爹去挑水了?」

胡年春說︰「嗯,你去把咱家菜地澆一澆吧。」

「好。」

外面天色微亮,人們都趁著還沒到上工時間抓緊種菜澆水,現在田地基本上都收歸公有,只給每家每戶留了一點自留地種菜。這點土地是非常難得的,關系著全家一年的生計,地很少,大家都極盡可能種一些周期短、產量高的蔬菜,這樣才能保證一整年不缺菜吃。

上輩子父母去世後,哥嫂都進了城,趙明月就沒怎麼回過老家,她有點擔心自己會找不到自家菜地的位置,但是她顯然多慮了,縱使過了那麼多年,走在熟悉的田野里時,她的腳步還是會自動尋路。

她走到菜地邊,用長柄水瓢從水塘里舀水上來,潑澆到菜地里,現在是五月,還不到最熱的時候,每天只需澆一次水,等到驕陽似火的七八月份,那就需要早晚都澆水了。蔬菜都是水養出來的,缺水的蔬菜都干巴巴的,特別老,有水滋養才會水靈靈的。

趙明月正澆著水,有人挑著擔子從那頭過來了,對方看見她,沖她羞澀地笑了一下︰「你好早。」

趙明月抬頭一看,發現居然是于有清,他們同村的,也是趙明月的同班同學,她笑了笑︰「你也不晚啊。」

于有清低著頭,走到水塘的碼頭邊,將桶子沉進水中,裝滿水提上來︰「我去澆水。」他家的自留地在上頭的坡地上,水瓢澆不到,只能擔水上去澆。那兒的地相對于水邊的地來說,要貧瘠不少,也比較難伺候一些。

趙明月看著于有清高高瘦瘦的身影,思緒不由得飄散開來,于有清家里的成分比自己家里還差,是地主。解放前,月亮灣的茶園有一半都是于家的,雖然他爺爺並非是那種為非作歹的惡霸,但是大地主這個身份已經足以壓得他們抬不起頭來了。他們家便成了月亮灣地位最低的一家,招工、升學這些好事全然都輪不上他們。

所以盡管于有清十分聰明,但也只能跟她一樣,念了初中就沒法再升學。于有清的姐姐于有芬是她三哥的同學,長得很漂亮,趙明朗曾經還和她談過戀愛。有一次一個廠子來村里招工,于有芬的條件剛好符合,趙金雲說只要于有芬肯陪他睡,就推薦于有芬去,于有芬鬼迷了心竅,听信了趙金雲的話。結果趙金雲佔了便宜,于有芬也未被招去,還懷了身孕,她悲憤交加,覺得實在太過丟人,便投河自盡了,幸虧被人救了。于有芬的大哥于有義知道這件事,怒不可遏,將趙金雲揍了個半死。

于有芬墮了胎,在家鄉待不下去,和她大哥一起跑到新疆去了。于有清參加了77年高考,考上了大學,懷恨在心的趙金雲卡著于有清的檔案和戶口關系不給轉,于有清轉不了戶口和檔案,就上不了學,他甚至還跑到學校去幫忙,也未能成功。于有清憤恨難抑,將趙金雲打得半死,甚至連腿都打折了,自己連夜逃到新疆,投奔他哥姐去了。

于有清兄妹幾個背井離鄉多年,邊疆苦寒,環境艱苦,于有清三十來歲的時候,死于一場雪崩,永生沒有回歸故里。

那個年代,沒有戶口檔案和介紹信,出門寸步難行,更別提上學和參加工作了,薄薄的一張紙,甚至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趙金雲這樣的敗類,手里握著一點權利,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姑娘,阻斷了多少人的前程,操控了多少人的命運。

趙明月看著跟自己一般大小的于有清,十幾歲的青澀少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瘦得跟豆芽兒似的,家庭成分的壓迫,使得這個聰慧的少年沉默寡言。如果早知道那些艱難險阻,全都能規避,他們的命運是不是可以發展到另一個方向?

趙明月澆好水的時候,于有清還在挑第四擔水,兩個大木桶將他單薄的脊背壓得都弓了起來。趙明月輕嘆了口氣︰「有清,我澆好水了,先走了啊。」

于有清有點受寵若驚︰「誒,好。」兩人雖然是同學,也是一個村的,也算是從小看著長大的,但是十幾歲的少男男女都是情竇初開、懂得男女有別的年紀,像趙明月這種坦然叫對方名字打招呼的非常少見,起碼于有清就不敢親昵地叫趙明月的名字,要叫也是帶了姓的叫。

回到家里,父親兄長都在準備去隊里登記上工了。這個年代,農民跟工人一樣上班,早上六點多出門干一小時的活,收工回來吃飯,上午出工三小時,下午也是三小時,干完這幾個小時,就可以休息了。

說起來其實是很清閑的,畢竟農村真正忙的時候只有那麼一段時間,出工的時候,人到了就好,至于干多少活,全憑個人的自覺了。所以一些偷奸耍滑的人,每天都是在磨洋工,背個鋤頭下了地,隊長來的時候就干兩下,沒人監督的時候,就跟一群打嗝放屁,到點就走人,典型的出工不出力。

盡管知道是磨洋工,這種情況還是得去啊,不去就沒有工分,沒有工分就沒錢沒糧。

不是農忙時節,趙明月就不用下地,她每天的工作是去生產隊的席場編席子。編席子的材料是蘆葦,葦桿被揭葦手用刀子破成厚薄均勻的葦片子,人們再將葦片子編織成葦席,葦席的作用很多,可以鋪床、曬糧食、做遮雨棚等。

干這活的都是女人︰家庭主婦、年輕媳婦和未出嫁的姑娘們。三個女人一台戲,他們這兒干活的就不只三個女人了,三十個還有多的,所以總是非常熱鬧的。

趙明月去記分員那兒登記完,看見已經有幾個姑娘小媳婦在忙活了,已經在干活的于有芬沖她打招手︰「明月,過來我旁邊,一起說話。」

一個小媳婦看著趙明月說︰「明月你昨晚怎麼沒去看電影,我昨上午不是跟你說了嗎?有人可是等了你老半天啊。」這個小媳婦是羅五嬸家的佷媳婦,叫成美來,隔壁成家村嫁來的,跟成永剛是同村的。

趙明月想了想,記不起來有那回事了,便歉意地笑笑︰「昨天去打柴的時候摔了一跤,腳有點痛,就沒去了。」

成美來驚訝地看著她︰「摔了啊?不嚴重吧?」

趙明月搖搖頭︰「今天好多了,沒事。」

成美來說︰「你還真是勤快,還自己跑去打柴,讓你哥去啊。小崗山多遠呀,七八里地呢,挑幾十斤的柴,我都覺得累,你一個讀書人,沒干慣重活,怎麼一樣受得了啊。」

另一個媳婦笑著說︰「照我說,明月就該好好在家養著,別跟我們一樣,弄得黑不溜秋、五大三粗的,到時候找個好婆家,這些粗活就都不用干了。」

這要放在以前,趙明月指定羞紅了臉,但是今天她只是大大方方地笑一笑︰「現在新社會了,婦女都解放了,哪有不干活的道理,誰來養活我們呀。□□不是說了嘛,婦女能頂半天邊。」

成美來拍著手笑道︰「你們瞅瞅,明月這丫頭的嘴皮子越來越利索了,將來有得她的冤家受的。」

一起干活的小媳婦嘻嘻附和︰「明月長這麼漂亮,又有文化,哪個冤家都樂意啊。」

趙明月知道,女人們在一起嘛,不就是聊這些家長里短的事,說些湊趣逗樂的話,沒出嫁的姑娘總是已婚婦女調侃的對象,她也不見怪,走到于有芬身邊去干活了。

成美來就笑道︰「你們倆姑嫂又湊到一起去了。」

于有芬臉上飛起了紅雲︰「美來嫂子別開玩笑了。」她和趙明朗的戀情並未公開,但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總會給人發現的。

于有芬家里條件比趙明月家里更差,雖然她家人口不多,只有兄妹三個,都是成年的全勞力。但是這個年代,勞力多並不佔任何優勢,勞力多,就意味著吃得也多。隊里分的糧食大頭都是按人頭分的,小頭才按勞力分,像于家這樣的情況,分得的糧食完全不夠吃,每年都要吃大半年的紅薯才能扛過來。

他們家成分低,家里又窮,于有芬的大哥于有義雖然一表人才,但是二十七歲了還沒說上親。這要放在以後,二十七歲還正年輕呢,著什麼急啊,但是這個年代,二十七就意味著是大齡青年、超級剩男了。趙明月記得就是這一年年底,于有芬出事之後,就跟著她大哥于有義離開家鄉,兄妹倆跑到新疆去謀生去了,後來于有清也去了。于家就只剩下了兩位老人,老年又遭遇喪子之痛,晚景相當淒涼。

于有芬是個很文靜懂事的姑娘,手腳麻利、干活利索,話很少,大約從小就被父母訓誡言多必失,加上那樣的家庭成分,也活潑不起來。趙明月一直以為三哥會娶于有芬的,結果趙金雲橫插了那麼一腳,釀成了那麼大的悲劇,差點連命都丟了。

于有芬本人固然有些虛榮,不夠自愛,但是她這樣的出身,恐怕比誰都想改變命運吧,這個年代,只要跳出農門,全家人的命運都會跟著改變,她太急功近利了。結果她沒能改變命運,還被命運狠狠地愚弄了。

那趙金雲簡直是死不足惜,趙明月恨恨地想,這一次,一定要阻止這個悲劇的發生,趙金雲這樣的跳梁小丑,已經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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