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月也考慮過讓兩個嫂子一起去開店,但是大嫂根本不會做衣服,去分一杯羹二嫂肯定不高興。兩個嫂子的關系並不融洽,強行讓她們在一起做生意,只怕會加深她們的矛盾。
趙明月找到大哥大嫂,開門見山地說︰「大嫂不會做衣服,所以我沒讓你和二嫂一起去開店。如果你也想做生意,小妹我也願意幫忙的。」
趙明月的大嫂是個性格比較內向的人,嘴也比較笨,不太擅長跟人打交道,做生意其實並不合適,她也從沒想過自己要去做生意,听見趙明月這麼一說,便愣住了︰「做生意啊,我沒想過。」
趙明月說︰「你和二嫂都是我嫂子,我並沒有偏袒二嫂的意思,就是想讓兩個哥哥家都早點富裕起來,在我能力所及的範圍之內能幫則幫。二老也是希望大家都越過越好,家里和和氣氣的,不希望大家生矛盾和間隙,希望大哥大嫂能夠理解。」
趙明亮瞪著老婆說︰「我都說了,不要再去跟爹媽埋怨了,咱們家這日子難道還不夠好嗎?這都是小妹帶來的,要是沒有她,我們哪能像現在這樣寬裕?」
趙明月笑著跟趙明亮說︰「大哥,其實還有一個路子,你也以試試。你不是去省城嗎,我上次去看了,省城的好多東西都比咱們這兒便宜些,你要是願意,賣茶的時候順便幫人從省城捎帶一些回來,然後賺點差價。」
趙明亮皺著眉頭︰「我給誰帶呢?」
「你看誰有需要就給誰帶唄,那些開店的,或者要結婚辦大事買貴重物品的,他們專門去省城買肯定劃不來,你給人帶,比咱們這兒賣的便宜一點,你能賺一點差價就行。」
趙明亮和大嫂都眼楮亮起來︰「你說的對啊,這確實是個好法子。」這根本就是無本買賣。
趙明月笑著說︰「大哥,商機無處不在,就看你怎麼現了。」
趙明亮拍著大腿︰「妹妹你真聰明,我服了你了,好,上次我還听說夏生爹想買個收音機,嫌貴了點,我去問問,看能不能從省城幫他帶。」
趙明月說︰「大哥,這個事你悠著點,賺一點就好,不要太狠了,省得別人告你投機倒把,你悄悄兒的就好,別太大張旗鼓的。」
「這我肯定知道,你甭擔心。」
趙明月這一次徹底解決了兩個兄長的矛盾,當天下午,大嫂就端著自己家做的米面送了過來,還親親熱熱地叫了爹媽,把胡年春驚著了,這大兒媳前兩天還在說他們偏心,這幾天看見他們都把臉轉過去裝沒看見。
傍晚,胡年春將米面煮了,一家三口坐在院子里一邊納涼一邊吃米面。
胡年春問︰「明月,你到底跟你嫂子說啥了,她怎麼就消氣了?」
趙明月笑眯眯的品嘗著軟滑的米面︰「山人自有妙計。媽,以後他們的事你就甭管了,你都推給我,說這事兒我沒辦法,問你妹妹去。」
胡年春嘆息了一聲︰「那也不行啊,你哪能都顧得上,以後你還有自己的小家呢。他們是兄長,應該照顧你才對,怎麼咱們家都反過來了,倒讓你來照顧哥哥。」
趙明月搖搖頭︰「沒關系,只要家里和睦就好了,反正也是我能力範圍事我才幫,幫不了的,我不會打腫臉充胖子。」
趙明秀一手抱著佷兒,一手拿著蒲扇從她家出來了︰「大伯、伯娘、明月姐,你們才吃飯啊。」
胡年春趕緊起身,將自己的凳子讓出來一部分給佷女坐︰「秀兒來坐這兒。吃了嗎?」
趙明秀坐下來︰「吃過了。」
趙明月看著堂妹,明秀今年已經十七歲了,長得亭亭玉立,模樣也很端秀,就像一朵正在怒放的鮮花。趙明月心想,真好,堂妹已經度過了十五歲的劫難,終于長大成人了。「軍軍長得真愛,吃米面嗎?」她夾了點米面去喂佷子,小家伙張開嘴就一口吞了下去。這孩子像他媽,眉清目秀的,剛滿周歲,就學了好多話,看起來比他爸要機靈多了。
趙明秀說︰「姐,他已經吃飽了,別喂了,你自己吃吧。」
今年堂妹趙明秀初中畢業了,她知道學習機會來之不易,非常用功,學習成績非常好,報考了縣里的師範學校。
這年頭中專也是包分配的,學習成績好的農村學生,第一選擇就是中專,因為上高中還得多花三年錢,而且考大學的競爭更激烈。等到大學畢業後,中專出來已經工作三四年了,早早就開始賺錢,至于將來的展,大學生能是賺得比中專生多,但現在工資都是固定的,也多不到哪里去。所以考中在的人特別多,競爭是相當激烈的,那也是萬人擠獨木橋,錄取率比考高中低多了。
趙明月問她︰「秀兒,成績出來了嗎?」
趙明秀點頭︰「出來是出來了,但是不知道錄取了沒有。」中考成績這兩天剛好出來了,不過錄取工作還沒有完成。趙明秀的成績很不錯,揮沒有失常,不出意外,應該是考上了。
趙明秀心里為自己的前途有些緊張,趙明月安慰她說︰「秀兒,別擔心,肯定能考上的。」
趙明秀咬著下唇說︰「萬一沒考上呢?」
「那也沒關系,姐供你再上一年。」趙明月安慰她,明秀還是有些悲觀,骨子里總是把最壞的打算先想好了。
趙明秀低頭看著佷兒把玩自己的辮,說︰「到時候我媽肯定要把我罵死去。」
趙明月笑著拍拍她的肩︰「別瞎想,她要是罵你,你就讓她去考試試。」這自然是安慰堂妹的話,趙明月很想等到她的錄取結果出來,但恐怕等不及了。
趙明秀無奈地苦笑了一下,趙明月說︰「你別擔心,要是真考不上,你媽又不讓你復讀,你來北京找姐,到時候我給你在北京找一個事做。」
趙明秀睜著大眼楮看著趙明月︰「真的嗎?姐。」
趙明月點頭︰「嗯,真的。」到時候大不了將裁縫這門手藝教給她,讓她在北京開店,現在的北京,還怕沒有就業機會嗎。
胡年春听見女兒大包大攬的,自己兄弟的事也包攬著,堂兄妹的事也包攬著,女兒變得這麼能干,真讓她覺得自豪,但是又心疼女兒,這得多操心哪。
趙順生也想說點什麼,但是當著佷女的面,只好把話咽了下去。
晚上睡覺之前,趙順生站在趙明月的房門前︰「明月睡了嗎?」
趙明月正在燈下看書,連忙說︰「還沒呢,爹,進來吧。」
趙順生進了房間,趙明月看見父親進來了,趕緊要下床來,趙順生說︰「別出來了,外面都是蚊子,你明天就要走了,爹和你說說話。」
趙明月說︰「怎麼啦,爹?」
趙順生坐在趙明月床邊,背對著趙明月,父女倆隔著蚊帳說話︰「明月,這些年你做的事爹都看著呢,你也別太辛苦了。」
「我不辛苦,爹。」趙明月笑著說。
趙順生抽了一口旱煙,吐了一口煙,煙霧裊裊,聞起來略帶些辛辣味,這是父親特有的味道。趙明月想起來,自己似乎從來沒有給爹買過煙,每次都是只買穿的吃的,只有沈旭躍每次過來的時候,會帶一些過濾嘴香煙,他總是仔細地收著,等到逢年過節的時候,親戚朋友們來了,這才拿出來跟大家分享。
趙明月說︰「爹,下次我給你點好煙回來抽。」
趙順生擺擺手︰「不用,爹抽這個就好,你們買的那個煙,不夠味兒,太淡了。」
「爹,您也要少抽點,年紀大了,抽煙容易咳嗽。」
「誒,好。」趙順生應下來,「明月,姑娘家別太逞強了,悠著點,尤其是小沈的事,你別多插手,讓他覺得你太強勢,男人都是喜歡女人依賴自己多一點的。」
趙明月從來沒听父親跟自己談論過這個問題,此刻听到他娓娓而談,不由得有些鼻子酸︰「好,我記得了。」
「上次听明朗無意間說起,說小沈他媽似乎不是很意你們在一起,她為難你了沒有?」趙順生這話是無意間听兒子說起的,他也沒告訴老伴,怕她擔心,女人家的心思重,喜歡想東想西的,萬一听說女兒受委屈,心里肯定更難過。
趙明月說︰「沒有,爹。她之前是有點不太喜歡我,因為我們家是農村的。去年她不是摔了一跤嘛,我去醫院照顧了她好幾天,現在她終于想通了,已經對我挺好了。」
趙順生點點頭︰「那就好。咱們本本分分的,做該做的事情,問心無愧就好,啊?」
「我知道,爹。」
「你哥哥們的事情,你也幫了不少,幫到這個份上就算了,不用去管了。他們都在為自己,我們也沒要求他們為我們做點什麼,他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好。別把他們當成你的責任,你也有自己的生活,多花點時間過你自己的小日子,懂了沒?」趙順生心疼女兒,明明是最小的一個,卻像家里的老大,什麼事都她一個人撐起來,有多辛苦,這些做父母的都看在眼里。
趙明月點點頭︰「好的,爹。」父女倆的談心,讓趙明月覺得心里暖暖的,原來自己做的一起,父母都看在眼里的,「爹,你們也別辛苦了,年紀也大了,種不來那麼多地,就都給哥哥們種算了,你讓他們每年分你一點糧食就夠,我給你們寄生活費。」
趙順生笑道︰「我們身體還行,好著呢,能干活。在農村,哪有說六十歲就退休的,就是到了七十歲,自己能動,也不會靠子女。早早地就享福,那是在享兒女的福氣。你放心,我不會和你媽太辛苦的,我們自己種點糧食夠吃,喂點豬、采點茶葉足夠平時生活開銷。還不到需要你們養老的時候,要真干不動了,我們不會勉強的。」
趙明月鼻子酸酸的,這就是自己的父母,農村大多老人的真實想法,非要干到自己干不動了,這才能停下來,就為了自己不成為子女的負擔。「爹,你們種點夠吃的就行,平時農忙的時候,也要叫我哥他們來幫忙。」
「我會的,你哥哥們都會來幫忙的,別擔心。」趙順生說,「我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燈太暗了,看久了傷眼。」
「好的,爹。」
第二天趙明月離開家去北京,大嫂還給自己塞了幾個煮雞蛋。到了鎮上,等車的時候,突然听見有人叫自己,她扭頭一看,現于有芬背著一個孩子在朝自己招手。趙明月笑了起來,快步走過去︰「有芬姐。」她看見于有芬的肚子,那明顯是又懷上了。
于有芬帶著少婦的風韻,氣色看起來還不錯︰「明月,你又要走了嗎,去縣里還是回北京?我前幾天回去給家里送點東西,沒踫上你,我弟說你去縣里了。」
趙明月伸手模了一把正在她背上熟睡的囡囡︰「是的,我去縣城給我二嫂給了裁縫店,讓她去幫人做做衣服。現在準備回北京了。有芬姐,你又要生啦?」
于有芬的臉蛋黑里透紅︰「對啊,還要幾個月,大概入冬的時候就能生了。北京的水土是不是特別養人啊,你這幾年出落得越漂亮了。」
趙明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沒有,就是沒下地干活了,所以看起來白了不少。有芬姐你過得還好吧?」
于有芬點了點頭︰「還行。」
「那就好,你這是來街上做什麼?」
于有芬說︰「我來賣點雞蛋。」她轉過臉,看著身後的郵局,成永強從郵局里出來了,他身後跟著的,是一個穿著白色短袖汗衫、綠色軍褲的男人,比成永強高了一大截,不是成永剛是誰。
趙明月臉色頓時有些僵,跟于有芬說︰「有芬姐,車快來了,我要走了。」
成永剛已經現她了,登時一臉喜出望外︰「明月,是你啊,真巧!」
趙明月眼皮跳了一下,真是不要臉,誰跟他那麼熟。
于有芬看著自家大伯,又看看趙明月,不由得抿嘴笑,成永剛還在兀自興奮︰「你這是去哪里,剛回來嗎?」
趙明月不搭理他︰「有芬姐,我走了啊。」然後快步離開。
成永剛看著她的背影,失魂落魄的,趙明月就是他心中永遠的白月光,過了這麼多年,還是忘不了。
正好有一輛車進站,趙明月趕緊上了車,真倒霉啊,為什麼這都能遇上他!她坐在車上的角落里,不一會兒,她現成永剛也穿過馬路過來了,手里還提著一串香蕉,也買票上了車,走到趙明月旁邊︰「明月,我送送你。這個給你路上吃。」
趙明月目光森寒地望著他︰「不用了,我跟你不熟,你別跟著我好嗎?別叫我的名字,那不是你叫的。」
成永剛看著趙明月,喉結滑動了一下︰「咱們很多年沒見面了,以聊聊嗎,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趙明月趕緊換了一個單人座位,這排單人座是當陽曬的那邊,但是為了避開成永剛的騷擾,曬一下也算了。成永剛也換到了她的前面,轉過頭來跟她說話,趙明月想再換座位,現已經坐滿了,她想下車,但是知道成永剛肯定也會跟上來的,便無奈地說︰「成永剛,我覺得你沒有必要這樣。我們也不熟,根本就算不上是朋友,你跟我聊什麼呢?」
成永剛笑著說︰「隨便聊聊嘛。我听說你考上北京的大學了,真了不起。快要畢業了吧,以後還會回老家來工作嗎?」
趙明月將頭轉向窗外,根本不看成永剛,也不搭理他,陽光照在她白皙的臉上,耳朵被太陽照得呈半透明的肉紅色,成永剛很想伸手去捻一下。趙明月要是知道他有這想法,絕對要將自己的耳朵捂起來,或者將成永剛的手給剁了。
成永剛無奈地笑了一下,繼續自說自話︰「我現在已經轉志願兵了,要是我願意,以在部隊里一直干下去,收入也不錯,就是當地的條件艱苦了一些,不過我挺喜歡部隊里的生活。以後我轉業回來,也許還能分到地區去。」
趙明月知道,成永剛在青海當兵,那兒環境真不是一般的艱苦,她跟著去看過。她看見車子要了,跟成永剛說︰「你趕緊下車吧,別跟著我了。我明年就要結婚了,畢了業我會留在北京工作,我對象是北京人。」
成永剛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他意識到自己和趙明月的差距,就算是家里條件再優越,讓他參了軍,做了志願兵,以後轉業成為城里人,變成吃國家糧的干部,跟趙明月的差距還是無法彌補的。他有些受傷地低下頭︰「早知道我也參加高考就好了。」
趙明月心里冷笑,就算是他參加高考,那又跟自己有什麼關系呢︰「車要開了,你快下去吧。」
成永剛忽然覺得有些灰心喪氣,將手里的香蕉放到趙明月身上︰「這是給你路上吃的,不要拒絕,再見,祝你一路順風。」
趙明月想將東西扔回給他,他已經快速跳下車去了。車子已經動了,他站在車下朝趙明月揮手,趙明月提起那袋串香蕉,將香蕉從車窗外扔了下去,大聲說︰「不用了謝謝,帶回去給囡囡吃。」
車子絕塵而去,揚起漫天塵灰,成永剛的臉震驚得仿佛破碎的瓷片,趙明月居然這麼絕情,自己送幾個香蕉都要扔下車還給自己,她就這麼瞧不起自己!成永剛的手捏成了拳頭。
趙明月扔完香蕉,現車上的人全都詫異地看著她,趙明月轉過臉,朝向窗外,他們大概會覺得自己太不講情面,是對于一個曾經謀殺過你的人,你願意給他面子嗎?她只想永遠也跟這人沒有瓜葛,要是敢來招惹,那就別說她心狠。
趙明月到了縣城,去看了二嫂的店,現一切都如常,又去看了一下三哥。趙明朗穿著白大褂,跟著謝大夫在看診,他的個子高,穿著白大褂顯得玉樹臨風,真是個帥小伙,趙明月現不少女大夫和護士都親熱地跟趙明朗說話。
趙明月將她哥招過來,在他耳邊悄悄地說︰「哥,掉花籃里啦,擦亮眼楮了,別挑花了眼。」
趙明朗看著古靈精怪的妹妹,抿著嘴笑︰「放心,一定選一個才貌雙全、蕙質蘭心的。」
「多相處一下才能了解,有什麼情況記得跟我匯報啊,我幫你參謀。」趙明月笑眯眯的。
兄妹倆親親密密說話的時候,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女大夫捧著一個盤子過來了,看見他們,臉色有些不好看,然後裝作沒看見,撞了一下趙明月,盤子里的一把鑷子「嘩」一下掉到地上去了。
趙明朗趕緊幫著撿起來︰「洪大夫,走路小心點嘛。」
那個被稱為洪大夫的女人看了一眼趙明朗,又瞪了一眼趙明月,轉身走了。趙明月癟了一下嘴,在趙明朗耳邊輕聲說︰「哥,這個不行,情商太低了。」
趙明朗眨眨眼︰「什麼叫情商?」
趙明月說︰「情商就是接人待物、處理事情和情緒的能力,這個洪大夫不能成為我嫂子的候選人啊。」
趙明朗嘿嘿笑︰「你這麼快就看出合不合適啦?就因為她撞了你一下。」
「如果我是她,我會當面來跟你打招呼,你肯定就會把我介紹給她了對吧,或者會單獨問你跟你在一起的姑娘是誰,而不是不分青紅皂白帶著明顯的敵意去撞對方。這種人心胸狹窄,愛記仇,睚眥必報,而且耐不住性子,你不信多觀察一下。」趙明月說。
趙明朗听妹妹這麼一說,笑了起來︰「那好吧,我再觀察一下。」本來這個洪大夫是他們學校的校友,長得也還以,他還打算展一下的呢。
趙明月拍拍她哥的胳膊︰「好啦,你自己慢慢觀察吧,我要走了。」
趙明朗說︰「那我不送你了。」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多聯系,有空多回家去照顧點。」趙明月跟三哥擺擺手,轉過身,瀟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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