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關心則亂
「這不用打什麼破傷風吧?!老劉,你給她包一下,包緊點兒!」望著母親在一邊兒起哄似的焦急,茜兒撅起嘴皺著眉頭,嘴里呲呲哈哈地吸著涼氣。「現在知道疼了吧?!叫你自己大大咧咧的不省心,那杯子打就打了唄,你還去撿!」再怎麼和劉醫生知己,畢竟還是一個外人,鄭金鳳一邊數到著茜兒,又一邊為茜兒的受傷扯著謊。
「杯子劃的?」劉醫生一邊為茜兒拿酒jing清理著創口及周邊的血漬,一邊似是無意的鄒下眉頭輕聲發問。
「啊…,是啊!昨晚茜兒拿杯子倒水來著,手一滑杯子打了。這傻丫頭就想自己去撿,結果不小心……。」鄭金鳳趕忙解釋。這劉醫生行醫幾十年了,是t市著名的外科醫生,也是劉華龍的鐵桿好友之一。死家伙,不會是看出什麼了吧!
輕輕笑笑,劉醫生安靜地處理著傷口,沒有再說些什麼!傷口不是很深,大多都是劃破了一點兒皮而已,其實就算是茜兒的母親自己,也可以很容易就可以幫著處理的。昨晚睡夢中一個電話,還讓自己有些莫名,有些擔心了一個晚上。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呵呵,處理好了!小丫頭,下回可得小心了!這幸虧是只劃破了點兒皮,只是傷到了胳膊和手臂,要是擦破了臉,你可就沒人要嘍!」放下手中的「紅汞」及棉簽,劉醫生愛憐地揉了揉茜兒的頭說到。
「哎哎~~我說老劉,就這麼簡單的處理下就完了啊?不用包啊?!」劉醫生的話音剛落,鄭金鳳那兒就匆匆地抓起茜兒的胳膊和手,仔仔細細地看著,帶著一絲焦急,一絲斥責地瞪起了劉醫生。
溫和地笑笑,有些促狹地回瞪一眼鄭金鳳。「我說弟妹啊,您好歹也是專科畢業幾十年的醫務人員了,又是咱們醫院的副院長,這個…還用包?」
臉一紅,鄭金鳳知道自己這是關心則亂了。望著劉醫生的笑容,臉一黑。「滾滾滾滾!去滾到飯廳去吃飯去!」說完,自己也笑了。
「好好好好!我去吃飯去!弟妹,家伙事兒就麻煩你自己收一下了哈!」說著就站起身,摟著劉華龍直奔飯廳而去。「哎~你?!」望著倆人的背影,鄭金鳳無奈地笑了笑。轉過身看了眼一旁笑著、望著自己有些窘迫模樣的女兒,故作生氣狀的說︰「你也跟著起哄,笑話媽媽是不是?唉,等你有了孩子啊,你就該理解媽媽的心境嘍!」
「哎呀媽~~!瞧您說的,就好像您七老八十了似的,你還年輕呢,我理解您。我絕對的理解您疼我,愛我,來~~啵一個,我的鄭大美女!」說著話,茜兒故意的走上前,小雞啄米似的在鄭金鳳的嘴唇上親了一口。
「滾滾滾滾!都二十好幾了,還讓媽媽不省心,整天的沒個正形!去吧,去飯廳吃飯吧,這兒啊,等會兒回來再收拾。」說著就準備摟著女兒一起去飯廳。
「哎呀,我還沒刷牙洗臉呢,吃什麼吃啊!我去刷牙洗臉去!」茜兒身子一扭,抗議似地說到。
「刷什麼刷啊?你手都這樣了,傷口剛處理好,要是粘到水發炎了怎麼辦?一頓不刷不洗又不會死。哎~~?呸呸呸!」似乎是有些忌諱剛剛出口的死字,鄭金鳳趕忙地朝著旁邊啐了幾口。
「哎呀,惡不惡心啊!鄭大美女居然也隨地吐痰!」茜兒閃身,故作厭惡狀。
「放屁,我那是吐痰麼?!臭丫頭,你還敢嫌棄起你媽媽來了?!」說著話,鄭金鳳就一步跨到茜兒的身邊,兩只手分別揪起茜兒的一邊腮幫子。
「哎呀疼……」
茜兒最終還是在自己的堅持下,由鄭金鳳代為動手,刷了牙洗了臉。吃過早飯後,送走了劉醫生,一家三口又驅車來到了t市的另一家醫院。之所以選擇這里,一是這里的院長是鄭金鳳娘家的至交好友,也是鄭金鳳曾經的恩師。還有,就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語。這劉家的千金要是去看了jing神科,那還不一準兒的被那些狗仔隊盯上,上了明兒的早報頭條。甚至于直接上今兒的晚報,晚間市新聞也有可能。畢竟,劉華龍的企業在t市,在國內都算是很著名的企業。劉華龍在商業界,那也是呼風喚雨不可一世的風雲人物,這名人效應擴散下,女兒若鬧出這麼個風波,還是會分外地讓人頭疼的。更何況,華龍科技剛剛出了個那樣的事故,一場大火,一個公司重要人員的生死不明,一位千金小姐與一個公司重臣之間,公主與平民的愛情。這幾個月間,早已是在報紙上,在一些新聞報道中,在一些談話類節目中被炒的沸沸揚揚了呢!
事情進行的很是順利,畢竟有恩師的面子,將近幾個小時的檢查過後,恩師親自給出了這樣的結論。
「你們啊,純粹是關心則亂!孩子一切都好,正常的不得了。」
听到這樣的答復,一抹尷尬中,心,也總算是安定了。百般感謝,在恩師和藹的笑容中,劉華龍夫妻退出了恩師的辦公室。
望著走廊上獨自徘徊等待的女兒,劉華龍笑了笑轉過頭望向妻子「這下總放心了吧?!」溫柔地回應一個笑容,鄭金鳳抬起手輕輕地為丈夫理了理有些皺的領帶。「你去公司吧!順便給女兒請幾天假,我送女兒回家後,再去上班!」
「嗯。你沒開車,讓老張先送你們回去吧,我打個的去公司就成。」
「胡說!你堂堂華龍科技的董事長,你打的?想明兒上早報頭條啊?!」鄭金鳳有些怨責地白了劉華龍一眼。
「哪會啊!幾十年前,我還不是騎一輛破自己行車滿世界的轉悠呢!」沒理會妻子的白眼,劉華龍轉身走向了女兒。「茜兒,這幾天你就先不要去上班了,我給你去請個假。」
看著走向自己的父親這麼一說,茜兒有些急了。「不成,我部門兒里還好些事兒呢!剛剛裝修完,大家都在準備把資料啥的整理一下,再搬回去。我這個時候請假,萬一丟失了啥資料到別的部門,以後還是要我自己一本本的找回來。我和你一起去公司,這點兒小傷沒事兒。」說著也不理會劉華龍和母親,轉身就朝電梯走去。
「哎~~我說,那工作是一天能完成的麼?你有傷,休息一下怎麼了?這是你爸爸的公司,出什麼問題,有你爸爸在呢,你給我回家去。」鄭金鳳一听茜兒這麼說就急了,三步兩步就沖過去,準備拉住茜兒。
一把拉住從身邊匆匆擦過的妻子,劉華龍小聲地對妻子說︰「要不,還是讓茜兒去公司吧,省的她一個人在家胡思亂想的,要是萬一再出點兒啥事……。」眼瞅著丈夫一把拉住自己,正準備狠狠地斥責一下,可一听劉華龍這麼說,鄭金鳳也就乖乖地站住了,沒有再多說什麼。
十、邂逅表哥、听他講父母的愛情
一個上午,羅楓就那樣安靜地坐在房間的角落里。
他已經很久沒有挪動過身體了,腦海中似過電影似的回憶著各種畫面。這畫面有些是屬于自己的童年,少年,青年。知道自己出生在一個小縣城,知道自己從小就品學兼優。知道自己的父親叫羅萬里,母親叫胡翠琴。還知道在自己十三歲那一年,父親和母親為了能讓自己有一個舒適的學習環境,為了能給自己一個更好的生活而做起了生意。更知道了,就在自己十五歲時,一場車禍奪走了父親和母親的生命。
一場天塌地陷般的打擊,讓自己這個除了父親母親,沒有任何親人的孩子知道了什麼是痛。在以後的ri子里,鄰里的幫助,父母曾經好友的接濟,還有自己邊工邊學的努力,成就了一個完美的大學夢。大學四年省吃儉用,勤工儉學,終于以最優異的成績從國內最著名的一所科技大學畢業。放棄了考研讀博,放棄了院方的挽留,南上廣州,深圳;最終,在t市的華龍科技,成為了一名科技研發部的普通員工。選擇這里的原因不為別的,一是氛圍好,二是福利工資待遇高。更何況,還有一個偶遇的、自己的「表哥」胡楓。
「胡楓!胡楓?」這個名字一出現在腦海、口中的時候,抱著頭坐著回憶的羅楓身體猛地抖動了一下。一開始那個身影很清晰,置身于一個場景中,面部卻很模糊。就像是一個美院學生的人物畫,以倒轉的形式出現在自己的記憶里,先是錚亮的皮鞋,一張寬大的桌子,然後是筆挺的西裝,星紋藍se的真絲領帶,最後,才是一張沒有畫出五官,面孔模糊的臉。接著,回憶的片段跳轉到昨ri的雨夜,跳轉到那嘎然而止的小車,跳轉到那柄撐開的傘,跳轉到那聲憤怒的、砸著方向盤的嘶吼……!
「您好!」桌子對面的男子很是紳士地伸出了手,與自己輕輕一握。
「您好!」心情有些忐忑,畢竟這是一個大公司的招聘會,從自己一百多號的號碼牌,到剛剛出去的那位應聘者臉上的失落,都讓自己即便準備充足,卻還是心底打鼓,充滿著一絲忐忑。
手心里有些濕潤,有心在身上擦下,卻又因剛剛的握手,怕別人誤會自己有什麼潔癖或者別的想法,沒有去那麼做。輕輕地坐下,視線抬起,細細地打量起對面的招聘者。
烏黑的短發,白皙的皮膚,一雙深邃的眼楮,寶石般地嵌在有些歐式的臉上。嘴角輕輕揚起,仿佛韻著笑容,給人一種舒服著如沐chun風的感覺。
「緊張?」優雅地端起桌上的咖啡,淺飲一口,他這樣對自己說。
「嗯!」似乎是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羅楓如實地說出了自己的心境。
「呵呵!可以理解。幾年前,我剛剛來公司參加應聘的時候,比你還緊張。」說著,又是一個善意的笑。笑過之後,低頭掃了一眼自己的簡歷。「你是h省a縣的人?」
「嗯!」回以淡淡的一笑,羅楓輕輕地應聲。
「父母什麼時候去世的?!」
這感覺不像是在進行著一場招聘,而像是拉家常般。可卻使自己漸漸地忽略了那絲絲緊張與忐忑。
「我十五歲那一年,因為車禍去世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久了,可每每提起時,心,還是揪著般的痛。
望著自己的痛苦表情,他收起笑容,匆匆地說了句︰「對不起!」
「哦,沒,沒什麼的。都過去好些年了。」
「除了父母,還有什麼別的親人麼?」笑容再一次地在他的臉上輕輕地揚起。似是不願放棄這個問題,又似是不經意地問詢。
「沒了!」
「沒了?」對方似是不肯輕信般,反問一句。
「嗯,沒了!」從小到大,直到父母去世,自己的確是從未見過父母有什麼親戚來過家里。逢年過節,也沒見過除了鄰里間的走動,除了朋友間的來往之外的任何人。
「難道……,姨、姨夫從來就沒對你提起過他們各自的家人?」隨著對面那人收起笑容,低沉的聲音傳來。羅楓只覺得腦袋里「嗡」的一聲,姨姨夫?家人?羅楓蒙了,這,這是哪兒跟哪兒啊?!
望著羅楓的震驚,招聘者猛地從座位上站起,甚至因為起身太猛,而連帶著桌子挪動,咖啡杯里的咖啡漫出杯子,差點兒滑落到地上。羅楓站起身時,就被他緊緊地抱住了。「表弟!我是你姨母胡翠屏的兒子,我叫胡楓!」
「表,表哥?!」這實在是太突然了,突然的就像是電影里那些煽情的橋段。
除了震驚!
除了震驚!!
還是震驚!!!
緊緊地擁抱過後,胡楓將自己的椅子從桌子那邊拉過來,將羅楓按坐在座位上,自己也坐下、坐在了羅楓的對面。
于是羅楓就听到了這樣的故事。
自己的家原本不應該是在h省a縣的。因為自己的父母都是g省z市的人。他們各自在g省z市都有著各自的家人。父親家里有爺爺nainai,母親家里有外公外婆,還有一個比母親大些的姨母。父親和母親原來是同學,小學,初中,高中,一直到大學,都是在一個地方讀的。母親是z市里有名的美女,從小就很招人喜歡,特別是上大學後,那追求者更是絡繹不絕,下到同校的各省市**,上到z市的商界名流,各類商二代,富二代。可是母親就是不同意他們之中的任何人,就是一門兒心思的愛著,戀著從小學一直到大學始終和自己同步的父親。父親是很帥,且有才氣。可畢竟是窮人家的孩子,這門不當戶不對的,于是外公外婆,姨母,包括所有認識不認識的人,對他們的愛情都是堅決抵制,處處打擊。以至于最後,連一向同意父母交往的爺爺nainai也站出來反對了。
抗爭!抗爭!!再抗爭!!!
你可以和一個人斗爭,也可以和一些人斗爭。可,當你和所有人斗爭,所有人都站在你對立面的時候,這抗爭就變成了掙扎。
最終,父母放棄了g省z市的所有,放棄了即將結業的大學課程。背著雙方的父母,私奔了!
那一場私奔,轟動了整個g省z市,上了所有報紙的頭條,成為了所有人街頭巷尾,閑暇與忙碌時的談資。
因為母親是z市當之無愧的市花般存在,因為那些年追求母親的各類人物,對于父親的艷福充滿著各式各類的羨慕,嫉妒,恨。從而讓這場風波持續了好久,好久!父母走後,也曾聯系過各自的家人,可是當面對著各自家人近乎追捕一樣的種種打擊後,再一次的輾轉,便從此人間蒸發了。
「我們也曾收到過他們過年時寄來的明信片,但是每次有人過去找的時候,大都是什麼線索也找不到的。而且,每次寄出的地址都不一樣。最終家里人也知道,他們是被家里給逼怕了,追怕了,是在故意的躲避著家里人。」輕輕地吐一口煙,煙霧繚繞間胡楓說著這樣的話。
「我從未听父母提起過!其實小時候我也問過父母,別人都有爺爺,nainai,外公外婆,為什麼我沒有?可父母都是很含糊的略過了,問得多了沒結果,我也就不再問了。」感受到父母那時愛的艱辛,羅楓的眼楮有些模糊。
「其實在姨,姨夫去世那年,本來是準備回z市的。我听母親說起過,似乎最後一次的明信片有這個意思。但是後來,就沒了音訊。唉!」一聲嘆息,幾分感慨。
「這些年,你們還找過我麼?」輕輕地抬起頭,羅楓望向那張煙霧繚繞中的臉。
「找過!但是最後一張明信片同樣不是從你家那發出的,所以,一直沒找到。」
「哦!」听到這話,盡管有些莫名的痛,但、也算是一種安慰。「那,爺爺nainai,外公外婆,還有姨母他們都好麼?」此時此刻,羅楓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道出一份晚輩對長輩的問候。
「唉!到如今,我也是一個人!」苦笑的搖頭,煙霧繚繞中,羅楓的心一痛,似乎也在胡楓的眸子深處,捕捉到了一抹不願顯露的淚痕。
「表哥!」從那一刻起,羅楓就毫無懸念的通過了應聘,進入了這個幾乎涵蓋了地產,科技,文化旅游,餐飲娛樂等多種產業的商業帝國。並最終的,在科技研發部,做起了小職員。
端茶,倒水,打掃衛生,迎來送往。羅楓的路,就是從一個近乎兼職內勤人員,一步一步的走向了研發部的jing英,骨干,然後是管理層,最終,與胡楓一起,成為了華龍科技研發部的部長與副部長。這其中,胡楓對自己的噓寒問暖,一步步的悉心教導,業務提升、世故人情方方面面,那真是如父如兄。也因為和他一起,從而認識了那個公關部充滿朝氣,美的驚艷的小女生——茜兒。
一群人!
四個人!
三個人!
最終兩個人走到了一起。
「表哥!」似呼喚,似喘息,一聲聲,回蕩在這個午後的角落,回蕩在那一抹被躲閃的,照耀的陽光里。
窗外有風,風輕輕的,穿過簾幕,輕敲風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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