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購票
雖然此時已是下午接近四點鐘了，可售票大廳里依然有許多人，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紛亂嘈雜的就像是一個菜市場~！捏捏鼓鼓的，卻沒有幾大毛的錢袋，翁玉就覺著自己仿似是摳摳索索，第一次進城逛商場的小媳婦，面對著渴望的物件，未知的價格郁悶的想哭~！
挨著滾滾的人流，一點一點地往前挪動著有些沉重的腳步，目的地，翁玉依然是覺得有些模糊。在這個一切都講究向錢看的時代，口袋里沒錢，可不是說你想要上哪兒去，就可以上哪兒去的~！
回家？哼哼，本姑娘可不敢~！
回家面對著父親的質詢，我該咋說啊？！
再說了，翁玉也了解自己的脾氣性格，別看在外面自己就像是一個永遠都沒心沒肺，長不大的假小子似的。可是一回到家里，面對著幾十年如一日，辛苦拉扯自己長大的父親，那骨子里柔弱的小女兒天性，卻終將暴露無遺。面對著父親，即便是他不開口，不說、不問，自己也會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將自己在外面所經歷的歡樂，痛苦與委屈，丁點不剩的透露給自己的父親~！
人不都說現在流行什麼藍顏知己麼~！父親，從自己很小的時候就充當著這個角色。除了關于女人的，那些些個小成長，小羞澀，確實無法告知給異性的小秘密之外，自己和父親就像是朋友兄弟般，彼此間坦誠相對毫無秘密可言。
開心時，父親是那個可以與自己一同坐在大排檔，甚至只是各執一根冰棒蹲在隨便哪個犄角旮旯，與自己一同說著，笑著共同分享的人~！
痛苦時，父親就是那個滿臉的我知道，我了解，我懂，我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理解你的；可以稀釋自己的痛苦，淡化自己的悲傷，像一個大肚能容可以容下最多嘀嘀咕咕，嘮嘮叨叨，鼻涕與淚水的垃圾桶~！
不曾愛，沒戀愛時我不懂~！就覺著父親就是一片海，一座山，一方永遠也走不到盡頭的大地，一抹永遠都追著自己的視線，湛藍湛藍的沒有絲毫陰霾天空。
可是自從邂逅了羅楓，自從第一次的放下虛假的面具，展露出小女兒的情態心聲，我懂了~！因為愛，因為切實的關注與牽掛，原來那片海可以凝縮成一滴水，水中映著山，山又戀著大地，大地卻又托著天空的那抹湛藍~！
原來，愛自己的父親，並不是表面上那般的粗枝大葉。
原來，自己曾說過那麼多令他深夜難眠，輾轉擔心的傻話~！
原來，我也可以自己分擔的多一點，讓父親多些快樂、少些牽掛~！
原來，知道了適時的隱瞞與擔當，這，才是我曾憧憬與渴望的長大~！
而這一次切切實實的不想回家，即便是自己對自己說一千，道一萬，編纂著數不盡的借口與理由，其實歸根結底只緣于一點~！
她怕~！
胡鐵華的人性她了解。也相信因為自己的突然離去，那個老畜生一定會說得到做得出，將他拍下的那張照片發到網上去。而且一定會標注上自己的職業，姓名，將所有的罪責化成一個求財賣肉的故事；讓自己在整個行業，整個t市徹底的臭了，從而走投無路的情形之下，在他的痴心妄想中轉而投他~！
也許，父親已經通過別人知道了吧~！
想想都心痛的要死~！若一向將自己看得比天高的父親，若是他看到了那張自己坦懷露體，甚至于**中還滴落著骯髒與污穢的照片，他…，他會怎反應怎麼想。
該哭？該叫？！
該跳著腳罵一聲，我打死你個不知羞，不要臉的賤人！然後和自己從此不相往來，甚至于徹底地斷絕父女關系。
還是將所有的苦與傷都深深地埋在心里，給自己一個寬廣的天一樣的懷抱，讓自己在他對世俗的躲閃與對自己的呵護中，慢慢的，一絲一點的療著，這本就是自己即便是不得已，卻也是投懷送抱徒惹的傷？！
對不起父親~！請原諒女兒只能與你暫時別離，暫時的封閉了與你所有的聯系~！
別怨我，別怪我~！
女兒即便是如今早已是長大成人，卻實在是沒有臉，也沒有勇氣面對你關于此事的丁點質詢~！
淚水彌漫了雙眼，悲傷拍打著心深。若不是後面排隊大眾的推搡，翁玉真的好想就地躺下，讓自己化塵化土，只要是不再如此的難過，即便是化貓化狗也好~！這一生受盡苦難，下一世絕不為人~！
「哎~姑娘，姑娘你沒事吧？！」
看她蹣跚撫額，身後一位慈祥的黑衣婦人伸出手，輕輕地將她托住。
轉回頭報以歉意的一笑，她打起精神站直身體，輕輕地回了一句︰「剛剛有些頭暈，我沒事。現在，好多了~！謝謝您，夫人~！」
那婦人慈愛地望著她，伸出手捉起她的一雙柔荑，關愛地說道︰「唉~！一個人出門在外不容易，如果不是很舒服你就吱聲。那邊有連椅，坐一下躺一會兒都成~！呵呵，火車票你也不用擔心呀，告訴我，我先幫你買上，好不好哇？姑娘？！」
听著老婦人母親一樣，慈祥的讓自己仿似浸在蜜里般的話，翁玉就覺著自己的心一瞬間軟的就像是棉花糖般，淚水，不受控制的溢出了眼簾~！
好想~！真的好想撲進她的懷里，狠狠地，狠狠地大哭特哭一場~！
去tm的醫藥費~！
去tm的胡鐵華~！
去tm的所有的痛苦與委屈~！
「呲~！」小鼻子一抽，想著那種蜜糖般的溫暖翁玉笑了~！而後在那婦人有些縱容的目光下，翁玉走上一步抽出雙手，張開雙臂，輕輕地卻是無限享受地將婦人抱在了懷里。下巴頂壓著婦人的肩頭，下嘴巴綻出開心的笑，輕輕的夢囈一般地說道︰「媽，我沒事~！我沒事~！」
由始至終那婦人都像足了一位帶著孩子，慈愛異常的母親。她伸出雙手，呵護嬰兒一般地輕拍著翁玉的背，也是輕輕的且無比開懷地回應道︰「嗯，嗯~！小丫頭哇，沒事就好~！唉~！沒事就好哇~！」
「喂~！姑娘，到你了~！」在婦人的身後，一個同樣綻著慈祥的笑的男人，食指輕點後方，提醒著翁玉。
「哦~啊~！哈~！到我了啊~！」再一次深深地擁抱了下婦人，翁玉有些靦腆，不好意思地笑著說道︰「謝謝您阿姨~！」而後在婦人開心的笑容與簡短的蒙愣中，用自己的唇，踮起腳尖在她的額上印上輕輕的一吻。
「哈哈哈哈~！這孩子~！」婦人開心的笑著，臉上竟如被自己心愛的男子吻了一般，騰起兩片紅雲。
伸了伸舌頭，做了一個狡黠的鬼臉。「我去買票去了~！」翁玉說著，蹦跳著轉身來到窗口。
「您好~！麻煩您幫我拿張去g市的車票，要最快可以走的~！」
「您稍等，我幫您看下~！」短暫的沉默過後，隨著售票員劈哩啪啦幾聲敲打鍵盤的聲音。「228一張，請問，您要幾張？！」
一听這個價格，翁玉直接就傻了~！
「呃…，還有便宜點的麼？！我是說，別的車次，即便是慢車，還有便宜點的麼？！」翁玉就覺著一張臉如被架上火爐，燒烤著一般。在那個窗口，或許是自己想象的目光注視中，透著想遠遠的逃離的羞臊。
又是一陣鍵盤的劈哩啪啦輕敲。「嗯，還有兩趟車，一趟是快車198，還有一趟是慢車172~！請問，您要買哪個車次的？！」
「我…，對不起~！我，我不買了~！」翁玉說完，就低下頭，抬起腿準備逃離這個窗口。
「唉~唉~！傻丫頭~！」身後的婦人一把就抓住了翁玉的手腕。在翁玉羞臊的，也是有些詫異的目光中斜了她一眼，那神色就像是母親抓著做錯事，正準備逃離現場的孩子。
「我也是去g市的~！這位是我的老公~！你的票哇，我幫你買上。」
「可是，我不夠錢還您~！」翁玉弱弱地說到。
「呵呵，這傻孩子~！」婦人望著身邊的男子笑了笑。
那男子目光中透著真誠，就像一個叔伯般望著自己笑著說道︰「小丫頭，我相信以你的善良，你也一定在某個時刻，曾無私地幫助過別人~！客氣的話就不必說了，一張車票再貴又能值幾個錢？！何況，和這老婆子一起這麼些年的夫妻了，除了我們那個兒…」他說到這兒的時候頓了頓，眉頭皺起，眼光有些復雜地望了望黑衣婦人。
那婦人似是頗為無謂地白了他一眼。「又想兒子了？你個老東西呀，那兒子大了自有他自己的去處。干嘛總跟自己過不去，就仿似咱們的孩兒成了彼此的禁忌，這提還不能提了？！」說罷伸出一支白玉雕琢般的圓潤手指，貌似怪責又似撒嬌般地戳了戳那男子的額頭~！
「我說阿姨，您三位站這兒都有一會兒了，您到底是買不買啊？！我趕火車，家里姑姑幫襯著找好了媳婦，就等我回去相親呢~！」一個穿著質樸的男青年，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說著這些話，作著揖，引得但凡听得見的眾人哈哈大笑。
而唯有那憋紅的黑黝黝臉旁布滿虛汗，還有那時不時抬起、望向壁鐘的神情，讓人猜想得出他真的是憋悶的久了不得不吱聲，是真的著急！
「哈哈哈哈~！看看，我們光顧著在這里閑扯，竟是耽擱了這小伙子回家抱媳婦的時間！」那婦人回手掩口輕笑，竟說不出的風情萬種，美艷的令人炫目~！卻又與她此刻所表現的年紀相符，美而不妖不媚，望著她就像是欣賞著一株爭艷的花王牡丹，富貴、明艷，自然。
「對不起了小伙子~！」婦人沖那青年點點頭，致以些許歉意。而後就在身前眾人驚艷的目光中，轉回身走到了售票窗口。
「麻煩您給我來三張去g市的車票，最快的那一趟。對了，有臥鋪麼？臥鋪多少錢一張？」婦人從隨身的坤包中取出一疊錢，在那兒與售票員交涉著。
「阿姨~！我要一張硬座的。您要是也準備給我買臥鋪，那就算了，您就是買了我也不會坐~！」翁玉這話說得沒有一絲回旋余地，非是不懂事不領情。而是自幼失去母親的她，實在是已經于骨子里浸入了一種，遇事處世獨斷獨立的性情。今兒不得已接受婦人夫妻相幫已是無奈之舉，如何還能厚一張臉皮、再讓人給自己也買一張臥鋪票的道理。
婦人轉回首往往她，眼中孕一絲怪責，笑顏中滿是無奈地搖了搖頭。而後轉回頭去對售票員說︰「那就給我來三張硬座吧，要連號的或者兩張靠窗的，一張挨著的最好~！麻煩您了，謝謝~！」
婦人買完票、向已是站在人龍之外的兩人走來，一邊走著一邊抬起手臂看了看表。「呦，這距離開車還有將近兩個小時呢~！」
那個男子望著婦人一臉的難為，忍不住哈哈笑著打趣道。「哈哈，你這老婆子莫不是擔心這間隔的時間太久，怕在火車上十幾個小時的坐不住吧？！」
婦人白了他一眼，正準備說話。冷不防兩人之間的翁玉已是低下頭，不好意思地輕聲道︰「都怪我~！若不是因為我的出現，叔叔和阿姨也就不用擠硬座，受這十幾個小時的煎熬了~！」
婦人狠狠地剜了一眼男子，而後模著翁玉本應豎起，此刻卻斗敗了的將軍般東倒西歪的秀發，輕聲地說道︰「傻丫頭，我們夫妻習慣了這樣的逗悶子。本是一句無關痛癢的玩笑話，怎麼就成了都怪你？！說起來呀，都怪你這個羅叔叔。這樣吧，等下罰你羅叔叔陪咱們去逛一個半小時的街，算是對他口不擇言的懲罰，好不好？！」
「好好好~！夫人您說咋辦就咋辦。不就是逛逛街麼，小的隨時在這兒為您候著吶~！」男子臉上透著一絲詼諧的笑，彎腰弓背作一副恭順謙卑的模樣。
「哈哈，哈哈哈哈~！」翁玉實在是難以想象，憑男子那文質彬彬的學者模樣，竟也能做出這樣令人捧月復的事。可是自己真的是感覺好累，好疲憊。但凡是有一絲絲的時間，能坐一下，哪怕是蹲一會兒也是好的。逛街，想想都頭大的事情還是免了吧~！
開心地望著因自己開懷大笑，而顯得也是十分開心的夫妻倆，翁玉抱歉地說道︰「對不起了叔叔阿姨，我實在是太累了，這街呀我就不陪您們逛了~！我去候車室坐著等您們，一會兒咱們車上見~！」
「嗯，也好~！」婦人說著，從手中抽出一張車票給翁玉。「那你就去候車室休息一下吧~！可別睡著了，要是誤了車次可不好哦~！」說著話，婦人輕笑著拿一根玉一般白皙的食指，輕輕地刮了下翁玉小巧的鼻子。
「放心吧，不會的啦~！」翁玉開心地笑著，推著婦人撞向一旁的男子。「你們快去逛街吧~！再說會話，估計連去都不用去啦~！」
「呵呵，這丫頭~！」婦人伸指戳了戳翁玉光潔的額頭。
男子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圈臂挎上了婦人的腰肢。左手一伸間帶些調笑地說道︰「走著，我的婦人！」而後夫妻倆便旁若無人的，說說笑笑著走了出去。
「唉~！真的是郎才女貌，羨慕哇~！」偌大的購票大廳里，不知是誰說了這麼一句，引來一片的應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