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傷心人
醫院里此時忙做了一鍋粥。院落里站滿了警察，還有幾個穿著白大褂的法醫提著箱子，在院落里四處的搜尋著什麼。
那原本沒落的，門可羅雀的醫院大門外，此時卻是站滿了各色各樣的人~！步行的，騎車的，甚至還有著無數開車的，都不惜放著寬寬的大馬路不走，認繞道也要趕場這份擁擠~！
「哎~你看到了麼？這麼多的警察擠在這兒，還有那院子里白被單蓋著的那個人，听說是昨晚從五樓跳下的。」
「真的啊？！早听說這個趙醫生不是個東西，早些年就坑了那個大明星。現在又出了人命官司，嘖嘖嘖，這是積習難改活夠了吧？！」
兩個上了年紀的婆姨在那兒交頭接耳，冷不防身邊一個年輕人踫了踫其中的一人，輕聲地問道︰「你們知不知道，那從五樓跳下來的是誰啊？據說是摔得挺慘的，連腦袋都摔碎了呢~！」
「嘔~！」一個女人受不了這刺激，捂著嘴就沖後邊去了，大概是找地方去嘔吐去了吧~！
另一個女人還算是堅強，卻也白了面色。上下打量了下這個還算是有些帥氣的年輕人，擺了擺手。「你這孩子看著挺帥，也應該是挺精明的個人兒。你也不想想，那人那腦袋都摔碎了，還咋能知道她是什麼人吶~？！別的不知道，就是听我昨晚值班的表妹說，是一個女人。一個很好看的女人~！」
「女人？漂亮女人？！唉~！可惜了了~！」年輕人望了望，那遠處染血的白被單說著。空氣中隨風傳來一絲血腥氣，被他吸進鼻腔，就也慘白了面色，發出‘嘔’的一聲，轉身沖出了人群~！
院落里，紅腫著眼楮的趙鑫身邊圍攏著幾個警察，他的目光盯緊著那個被白被單覆蓋的軀體，心地里也不知是悲是喜，種種情緒糾結翻扯五味雜陳。一個鮮活的生命經過自己的手，曾散發出最奪目的光彩，卻也在自己的目光中，劃一道優美的弧線，決絕地選擇了離開。
那最後的淒美的一笑，就像是一根針，深深地刺進了趙鑫的心內，最最柔軟的地方。細細思尋，那笑容里除了不盡的淒美，還有著一絲絲愧，一絲絲悔，一絲絲乞求，一絲絲追憶，一絲絲真~！她該是在來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在自己的眼前死去吧~！
可是，這又是何必呢？！她那樣的有錢，經過這些年的努力與積攢，即便是沒有幾億十幾億，至少也該有著幾百幾千萬的存款吧~！只要是她拿著這些個錢，隨便去世界各地任何的一家醫院，都可以將那份殘缺恢復，也許那些人的手藝最終不如自己，可是卻也不會有太大的差距。
至少，在全世界的觀眾，在那些個外行人的眼里，她，還該是原來的她；只要是做手術的人拿了錢，不說，她不說，誰又能知道呢？！
正想著的時候，就只听醫院的門口一陣喧鬧。而後一個負責維持秩序的警察，快步地跑到了幾個人的身前，沖著一個似乎是長官的人敬了一個禮，而後說道︰「報告隊長，門口有一個外國人，據說是知道這位跳樓的小姐是什麼人，要見趙醫生~！」
那個被稱之為隊長的警官，在听到屬下的匯報後，將剃刀一樣的眼神掃向對面的趙鑫。而後嘴角輕牽緩緩地點了點頭，一邊模出一支煙扔到嘴上叼著，一邊點了點頭說道︰「既然是找趙醫生的，那麼，就帶著他來一樓的配藥室吧~！我們和趙醫生在那兒等他~！」說完沖著趙鑫擺了擺頭，夾著煙的手一揚。
趙鑫沒有說什麼，只是將目光再一次地深深望了眼，那被白被單覆蓋的熟悉。而後就在幾個警務人員的護送下，向著一樓的配藥室走去。
「您好~！您應該就是趙鑫醫生吧？！」一個高大英俊的外國人，在進入來的同時，僅僅是向著屋內的人掃過一眼之後，就直奔趙鑫而來。
「哎~你站…」兩個警察剛擋住趙鑫，伸出手想要阻止他前進的，直奔向趙鑫的腳步。那個隊長一揮手，輕輕地說了句︰「讓開，讓他有什麼話，當面和趙醫生說~！」那倆人一听，便立刻挪開腳步，將趙鑫的身姿顯露在了、那個漢語十分流利的外國人面前。
「我是趙鑫，請問您是？！」趙鑫站起身，禮貌地問道。
那個外國人首先從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摘下眼鏡，輕輕地抹了抹有些濕潤的藍色眼楮。而後揣起手帕，戴上眼鏡，向趙鑫伸出了毛茸茸的大手。兩手輕握間開聲說道︰「哦，我是詹姆斯，是宋芳菲小姐的私人律師~！」
「她的律師？！」趙鑫吃驚地打量起眼前的這個男人。他實在是不明白，這昨晚剛剛出了這樣的事情，為什麼就在今天清晨，宋芳菲的律師就踫巧地趕到了~！難道說，這個女人還覺著把自己害得不夠慘，還要讓這個律師給自己設計什麼陷阱，讓自己吃一個國際大官司不成？！宋芳菲，你這樣做，是不是也太狠了一點？你到底這些年變了多少，居然會如此的落井下石，如此的處心積慮，如此的陰狠毒辣~！
「呼~！」趙鑫長長地出了口氣。一邊將與詹姆斯律師緊握的右手收回，一邊又輕輕地坐了下去。他沒法不坐，此刻的他就覺著氣悶的五內俱焚，頭腦間一陣陣的眩暈~！
詹姆斯望見他的這個樣子，以為是因為宋芳菲的逝世而傷心所致，忍不住關心地走上一步，輕輕地蹲來關切地說道︰「趙鑫先生，請您一定要節哀~！宋芳菲小姐如此的愛你，我想，她是一定不希望看到您此刻如此的憔悴的~！請您哪怕是為了她的一片痴心，也要選擇堅強，勇敢地面對這一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趙鑫苦笑著，慘笑著~！面對這個不明所以，也許是裝傻充愣的外國律師，除了笑，趙鑫還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究竟是還能夠做些什麼~！愛我？愛我就編造一個個謊言，如此的攻擊我？痴心？若是有哪怕是一絲絲的痴心，也不會把我弄到如今的這番模樣~！
這時，那個一直坐在那兒吸煙，面帶著思索神情的刑警隊長咳嗽了一聲。而後就只見他丟掉了指間的煙蒂，將目光望向趙鑫與詹姆斯。「宋芳菲？！你們所說的，是不是就是那個主演過《天雀》，在國際上非常知名的大明星宋芳菲呢？！」
趙鑫長長地嘆息了一聲，而後點點頭道︰「是~！就是她~！」
這是詹姆斯也站起身點著頭，走向了刑警隊長。他首先伸出手，與刑警隊長輕握了一下。而後非常鄭重地，將左手上提著的一個手提箱放在了一個桌子上。先是四周巡視了一圈，而後從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巧的電子鑰匙一按。
‘叭~！’開鎖的聲音響起，箱子的上蓋緩緩地升起。在張開一定的距離後，一個後縮，一張液晶顯示器屏幕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詹姆斯從箱子里又拿出了幾份文件，而後對刑警隊長說︰「隊長先生，我想請您命令您的手下出去，這樣可以麼？！」
「為什麼？！」刑警隊長說著話，掏出一支煙點上，目光剃刀一般緊盯著詹姆斯，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詹姆斯笑了笑。而後將一只手伸向刑警隊長。「請也給我一支煙，可以麼？！」這要求驢唇不對馬嘴，出現的比較突兀，卻又不好拒絕~！刑警隊長笑了笑，將口袋里的香煙與火機掏出，一並地遞到了詹姆斯的手上。眼看著他掏出一根香煙點上了火，輕輕地吸了一口。
就只見他挑了挑眉毛，有些自我調侃地說道︰「隊長先生，您的眼神太鋒利了。」而後在刑警隊長與周圍干警的笑聲中，繼續緩緩地說道︰「我讓您的手下出去，只留下您與趙醫生，是對我的委托人，是對宋芳菲小姐的尊重~！因為，接下來我給您們看的這些個文件包括視頻，是屬于宋小姐私人的秘密。我不想，也不希望它被任何人傳出去~！」
刑警隊長低下頭思索了片刻，而後擺擺手，示意手下的干警全部出去。當最後一個人走出配藥室，刑警隊長再次抬起頭望向詹姆斯開口道︰「詹姆斯先生，現在，可以了麼？！」
「當然~！」詹姆斯說著，擺擺手，示意趙鑫圍攏過去，坐在刑警隊長的身邊。當趙鑫拖著疲憊以及的身體，坐在了那張長沙發上之後，詹姆斯也坐下來，按下了箱子中電腦播放器的開始鍵。
液晶顯示屏亮起，隨著幾個數字的倒數，屏幕上出現了一套雄偉的，宮殿般的大房子，而後一個好听的聲音響起。
「鑫，看見了麼？這就是我在法國的一處房產~！我記得鑫最喜歡這樣的莊園，有大大的空間，有青青的草地，看見遠處麼？那里」隨著話語，畫面跳轉，遠處出現了一大片望不見盡頭的田地。「那里，那里是一個葡萄園~！鑫是曾留學國外的，而且我知道你最喜歡紅酒~！呵呵，這片葡萄園里的葡萄可好吃了~！等它們成熟了，我就摘下來給你釀好多好多的葡萄酒，讓你天天喝，頓頓喝，一輩子…」說到這里，畫面有些輕微的顫動。而後一聲有些壓抑的，卻是充滿著期望的聲音隱隱傳來。「一輩子，哪怕是我們的兒孫都長大了，也喝得到~！喝也喝不完~！」
接著一陣短暫的白屏。而後畫面再次出現，卻是一片綠草延綿，野花綻放的坡地~！畫面的遠方有幾匹駿馬，正在那里悠閑地吃著草，或是在彼此的追逐著。「這里，這里我為你養了好幾匹駿馬~！你不是曾經告訴過我麼，你特別羨慕那些可以騎著馬，踩著青草，追逐風的游牧民族。你覺著那種生活是最美的~！你說你以後老了，眼花了，干不動了的時候，你要去草原買一塊地皮。你要在那里養上幾匹馬，看著你和我的孩子，看著我們的兒孫騎著它們追著風跑~！」
淚水模糊了畫面~！
趙鑫終于是忍不住，雙手抱頭，傷心地哭了出來~！
詹姆斯按下了停止鍵，伸出手拍了拍趙鑫的肩膀。「趙先生，後面還有好多的畫面，我想，就留給你自己慢慢的看吧~！」說著將目光望向刑警隊長，眼里含著淚花，哽咽地說道︰「隊長。我以一位資深律師的榮譽起誓，這個碟片中絕沒有一絲一毫涉及到違法的內容~！這是宋芳菲小姐為趙先生攝制的，請求您，不要把它歸類為證據，好麼？！」
刑警隊長掏出一顆煙點上，思索了片刻，而後一揚眉。一邊涂抹著眼中，不知是被嘴上叼著的卷煙嗆到了，還是因為心里想的這個事件的始末感動的淚水。一邊點點頭輕輕地說道︰「好，我答應你~！」
詹姆斯站起身，向刑警隊長鞠了一躬，口里說道︰「謝謝~！」而後拿起手中的文件，並且在西裝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精美的鋼筆，面向趙鑫。
「趙先生，如果您還有一絲絲信任宋芳菲小姐，我的當事人的話。那麼，我請求您在這些個文件上，簽上您的名字~！」說罷，將手中的文件及那支鋼筆，放在了趙鑫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