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色 第18章 山上白蘭

作者 ︰ 九小二

春末夏初的季節,高邑城外的山丘上葉綠花艷,上午耀眼的陽光穿過枝葉灑落一地斑駁。比起規規整整的磚石院落,南青簫更喜歡這樣真切的自然,所以身處這樣自由的環境之中,當周圍全都是讓人賞心悅目的植物和動物時,南青簫的心情也隨之變得明亮起來,連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駱叔時已經有六年沒見過這樣好心情的南青簫了,忍不住也跟著放松了心情,臉上的霜雪消融,眼含笑意地看著南青簫輕快的背影。

南明宣更是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開心的南青簫,環顧四周,卻又找不到值得開心的景物,光是腳下崎嶇不平的山路就足夠讓他心煩氣躁了,真不知道南青簫是在高興什麼。

突然有一股清香竄入鼻內,南青簫腳步一頓,吸著鼻子四處聞著。

「青簫?」南青簫這一系列的動作惹得駱叔時一頭霧水,隨著南青簫擺頭的動作左右張望,卻什麼都沒看到,剛想開口再問,眼角卻瞄見了一抹白。駱叔時一愣,再一次扭頭看過去,這一看,就樂了,「你這狗鼻子。」

「你們都沒聞到嗎?」轉頭看著駱叔時和南明宣,南青簫的表情反倒是疑惑的。

「什麼?聞到什麼?」南明宣眨眨眼,再左右看看,一臉迷茫。

「酒將的鼻子不是都很靈嗎?」駱叔時挑眉看著南明宣,真的開始懷疑南明宣是否能成為一名酒將了,尤其是有一個南青簫做對比,怎麼都覺得南明宣不是這塊料。

「不,這個是需要鍛煉的。」這麼些年,南風到底都教了南明宣些什麼?怎麼覺得南明宣什麼都會,卻又什麼都不會呢?

「你們……在說什麼?」可憐的南明宣還是不明白眼前的這兩個人在說什麼。

駱叔時似乎是嘆了一口氣,然後抬腳折轉向某處。

「明宣,自明日起,你每卯時過半就倒作坊里去,不到午時不得出來。」南青簫微笑著說完,就跟在了駱叔時的後面。

「誒?卯時到午時?為什麼啊?」南明宣撓撓頭,嚎叫著跟在南青簫身後。從卯時到午時,那可是三個時辰啊,他為什麼要在作坊里呆三個時辰啊?

「不要問,去就是了。」南明宣要學的東西比他想象中的要多。不過細想一下又覺得這都是理所當然的,在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幾個父母會像他的母親那樣教他了吧?回想起童年時跟娘學習釀酒的日在,南青簫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那……那哥會去嗎?」不是說好了要教他的嗎?現在糧也到了,為什麼突然又讓他去作坊里呆著啊?

「會。」雖然不會天天去。

說話的功夫,三個人就已經進入了山林里植被繁密的地方,爛漫的山花一叢又一叢地相偎相依,微風拂過,香飄萬里,而這混雜的花香中,有一味濃郁的最為吸引南青簫,那是白蘭花的香氣。

南青簫提步上前,仰頭,伸手輕觸掛在枝頭的一串白蘭,乳白色的花朵被托于掌心,花瓣輕輕抖動一下,散發出來的香氣就更加濃郁了。

「已經是這個時候了嘛。」見著這滿樹的白蘭,南明宣也是一愣。南家這一亂,不知不覺都已經過了半年嗎?去年的這個時節,爹還帶著他們上山賞花,如今白蘭又開,那份歡笑卻已經不在。南明宣仰頭看著這滿樹的嬌艷花朵,笑得懷念,笑得哀傷。

而在駱叔時的眼里,卻只有樹下那個笑如暖陽的人,哪怕只是這人隨風揚起的碎發,在駱叔時的眼里都是比這一樹白蘭更好看的。

「娘是最討厭白蘭花的。」南青簫突然開口,拉回兩外兩個人的思緒,「因為白蘭是南夫人最喜歡的。」至于娘是如何知道南夫人的喜好的,南青簫從未問過。

南明宣怔怔地看著南青簫的背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明宣,看到這白蘭,你想到了什麼?」南青簫折斷一枝白蘭,扯下一片花瓣,盯著瞧了瞧,便塞進了嘴里,咀嚼幾下,咽了下去。

「青簫?」駱叔時皺眉走到南青簫身邊。青簫是餓了嗎?可餓了也不能吃花啊,又不是山里的精怪,吃花能填飽肚子嗎?

「我?我……我想到了去年一家人來賞花的場景,可惜,怕是再也沒有那樣的機會了。」說著,南明宣吸了吸鼻子,似乎剛剛的那股哀傷情緒還沒來得及消散就又被提起。

「與家人賞花嗎?那定是很快樂的。」那樣的經歷,南青簫從未有過,他第一次賞花就是與駱叔時一起,賞的就是白蘭,兩個小毛孩子漫山遍野地瘋跑,然後就躺在樹下看著樹上的花朵傻笑,那個時候,兩個人幾乎吃遍了山上所有的花,想想就覺得好笑。

「以後,我陪你來。」駱叔時倒是沒在這個時候想到小時候的那些事情,只是在听出南青簫的向往和遺憾時感到心疼,然後就伸手握住了南青簫的手。

看著駱叔時認真而堅定的目光,南青簫先是一愣,然後笑了,笑著搖了搖頭。

「不信?」一見南青簫搖頭,駱叔時就皺了眉。那是什麼表情?要笑就好好笑,不然就別笑,笑得比哭還難看是想怎麼樣?

「我信。」南青簫從未懷疑過駱叔時說的一字一句,只是有的時候,有些事情,很難做到。

駱叔時抿嘴,緊了緊南青簫的手,什麼都不說。他知道南青簫的意思,所以他不解釋,能不能做得到,以後走著瞧就是了。

南明宣在一旁看得都要掉冷汗了。這兩個人干嘛呢?花前沒有月下的,想要談情說愛您兩位可以挑個沒有外人在場的時候嗎?前兩天南青簫才暗示他不用準備嫁妝了,現在是不是又在暗示他要盡快備好一份啊?

就在南明宣猶豫著要不要開口打破這又甜蜜又哀傷的氣氛時,南青簫再一次開口。

「明宣,用白蘭釀酒吧。」

「啊?用白蘭?怎麼釀?」用花釀酒?這可是聞所未聞啊。

「總會有辦法的。」這就是湟中釀酒與睢寧國的不同。湟中釀酒均以褚師家為馬首是瞻,褚師家的釀酒法即是湟中釀酒法,而褚師家的人總是會嘗試將他們所認識的每一種可食用動物植物加入酒中,釀造出新品種的酒,而睢寧國的釀酒業發展多年,現如今也只有以糧食為原料釀造的酒。但是他不能直接將褚師家的釀酒法交給南明宣,褚師家的技藝太過特別,辨識度太高,若被人知曉南家子孫已習得湟中釀酒法,南家才當真要迎來大難了。

總會有辦法?說的倒是輕巧啊,他們並沒有那麼多時間用來嘗試。南明宣皺眉,表達出他的不贊同。

「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既然最初的時候有人能想到用糧食釀出酒,你怎麼就想不出釀花酒的辦法呢?」

「我……我……」是啊,為什麼呢?為什麼別人總是能想出新的方法,而他卻只能用別人用過的呢?這是為什麼呢?

「既然明宣已經對新酒有了想法,那我們就回去吧。」

誰對新酒有想法了啊?這是誰對新酒有想法了啊?!南明宣就想不明白了,南青簫到底是為什麼一直將新酒的事情往他身上推呢?明明只要他親自上陣這個問題就迎刃而解了,為什麼非要繞這麼一大圈呢?南明宣跟在駱叔時和南青簫的身後下山,諸多的問題在他的腦子里繞來繞去,最終還是亂了套,打成了死結。

「為我釀酒,可會招惹麻煩?」南明宣想不到,不代表駱叔時也想不到,原是沒有多想的,可南青簫的幾次推諉讓他看出了一些端倪,仔細一想,就大概猜出了南青簫的顧忌。

「倒不是三爺所想的那種麻煩。三爺也跟湟中人接觸過,該知道他們的脾性,若被他們知道睢寧國有人使用湟中之法釀酒,必會找上門來,尤其是褚師家的人……」

「褚師家在找你?」駱叔時一臉擔憂地看著南青簫。

「法不外傳,僅此而已。」何止是褚師家,湟中七部都在找他,只是都以褚師家為主力而已。

娘當初就是不贊同他們「法不外傳」的做法,才從湟中逃出來的,可最終,娘也沒能有機會將湟中的釀酒方法傳到睢寧國來。其實娘原本是想將湟中釀酒法傳給南風的,可後來又覺得南風的懦弱並不適合作為睢寧國第一個學會湟中釀酒法並將之傳承下去的人,在那之後,又因為南風和南家的事情錯失了太多的機會,故而只能將此法傳授于他,希望終有一日能將湟中釀酒法傳出湟中。可這件事情做起來有談何容易,褚師家勢大,湟中又有七部,而他只有一個人,之所以現在還能安穩地呆在高邑城,就是因為褚師家沒人會想到他回了南家,現在還不是能出風頭的時候,小心為上。

「恩,我知道了。」得讓天璣封、鎖有關青簫的所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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