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矩不能廢。」孫家五十多歲的老當家半眯著眼楮看了看彎著腰的兩兄妹,慢悠悠地說了一句。
「孫當家說的是,不論原因,遲到了便是青簫的不是,何況青簫是晚輩,當罰。只是青簫是頭一次參加這頭日宴,不太了解規矩,還請幾位當家的指點。」
「唔……」一听這話,南明月「急」了,抬起頭一臉緊張地掃視眾人,最後將實現定在了酒桌上唯一一個有分量的女人身上,「姚姐姐幫忙求求情好不好?家兄酒力不勝,萬一要是喝醉了,那、那等會兒就沒人背我下山了。」南青簫的酒量南明月是見識過,可看姚當家剛剛那意思,這一上桌就要罰三壇,之後嘮著嗑再灌幾壇,南明月可不保證南青簫還能清醒著,畢竟之前在家里喝的只有高邑清酒,但是在這里,那可是幾十種酒混著喝,誰知道南青簫扛不扛得住。
「你叫我什麼?」姚當家的執掌姚家十五載,到今年已經四十五歲了,家里的小輩們疏遠些的跟外人一樣喊她當家的,親近點兒的就喊她聲姨,今兒竟有個小丫頭喊她姐姐?這丫頭的膽子倒是不小,心思轉的也快,一張小嘴更是敢說。
「明月失禮了,請姚當家的責罰。」只听這語氣,南明月就知道她面前的這個半老徐娘開心了。
無論是多大年齡的女人,總是希望自己在別人眼里青春永駐,南明月的這一聲「姐姐」喊得雖是合了姚當家的心意,但終究于理不合,做戲做全套,就算是故意的,也要遮掩一下。
「誰說要罰你了?跪得這麼快做什麼?」姚當家的輕笑一聲,「你今年多大?你喊我姐姐……可知道我多大了?」
「回姚當家的話,明月今年已有十五,至于當家的……恩……」南明月吞吞吐吐起來。
「但說無妨。我喜歡誠實的孩子。」姚當家的端起酒杯,抿一口酒,吊著眼楮看著南明月。
「明月曾听家父說起過姚當家的,說當家的年紀輕輕就扛起了整個姚家,這一扛就是十五年,當真是女中豪杰,讓人敬佩,所以……所以姚當家的應該長明月不少……唔……二十八、九?」
「哈哈哈哈。」南明月話音一落,姚當家的就放聲大笑起來,「小丫頭嘴甜,還精的跟猴兒似的。哎呦,這說的我愛听。你們兩個都起來吧,這酒不罰不成,但姚姨今天就替你們跟諸位叔伯求個情,就罰你哥哥一壇,可好?」說著,姚當家的視線就在一桌幾個主事身上打了個轉,笑得風情萬種。
「岳某雖是晚輩,但也斗膽在這里給南兄弟求個情。孫大哥您看……」
睢寧國的酒商龍頭原本有五家,可北方的劉家和南方的南家同時沒落,這一次酒宴,劉家更是無人前來赴宴,剩下的人湊了這一桌,乍一看人多,但實際上只有三家︰北方的孫家,南方的姚家和南方岳家。現在求情一事姚、岳兩家都開了口,孫家的老太爺又怎麼可能不賣這個情面。原本也不是為了罰酒而罰酒,三家之人都是想看看南青簫的心性,如今一看,各自都得小心著點兒了。
「無妨。南老弟生了個心思活泛的兒子啊,如今南家可是你在當家?」孫當家的把玩著一串佛珠,看人還是半眯著眼楮。
「當家談不上,只是為南家盡一點兒綿薄之力而已。」
「恩。」孫當家的點點頭,然後左右看了看,突然踫了踫坐在他右手邊的孫明,「去,給南家的兩個女圭女圭搬兩張椅子來。」
「是。」孫明立刻起身去找椅子,不一會兒就搬了來。
「有勞五少爺。」
「南大哥客氣。」孫明順手將一壇燒春放在了南青簫的面前,沖南青簫禮貌地笑笑,然後轉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用燒春罰酒?南青簫拎起那酒壇墊了墊,再左右看了看,然後就勾起嘴角笑了。看姚當家的、岳峰和孫當家的那略微詫異的表情,南青簫就知道這是孫明的自作主張。這是還惦記著昨天駁了他孫明面子的事兒?這算是公報私仇嗎?
南青簫也沒多說什麼,爽快地開了封,單手拎起酒壇仰頭酒罐,一點兒猶豫都沒有。人家只說罰酒一壇,也沒說是什麼酒,所以拎上一壇燒春也不是錯,喝了就是。
南青簫這麼豪氣地舉動讓場地上所有的人都是一驚。不管那是一壇什麼酒,敢這麼往下猛灌的,不是傻子就是千杯不醉,南家這位是屬于前者還是後者?所有人都翹首以待,等著南青簫放下酒壇。
「好酒!」雖然並不是最好的酒。放下酒壇,南青簫毫不吝嗇地給予贊揚,抬手一抹嘴,那動作竟也是溫文爾雅的,「這燒春酒果然名不虛傳,萬不是酒樓里那些摻水貨比得了的。」說完,南青簫就將酒壇放在了身後的空地上,穩穩地坐下。
「沒事吧?」岳峰瞄了眼南青簫丟到身後的酒壇,再看看面色不改的南青簫,眨眨眼,還是湊上去問了一句。有的人喝醉了會有明顯的表現,而有的人則沒有,若是南青簫屬于後者,岳峰在考慮要不要幫他一把。
「無事。」轉頭看了岳峰一眼,南青簫的眼神變了變,「倒是岳公子,看起來很是疲憊,可是身體不適?」看那眼底一圈暗影,像是幾日沒睡的樣子。
「呵呵,沒事沒事。進入靖城之後就一直住在客棧里,有些不太適應罷了。看得出來嗎?」岳琳瑯不在身邊的這一個月,岳峰一直都睡不好,昨夜更是夜不能寐,想到酒樓里岳琳瑯拒絕他的樣子,岳峰就百思不得其解,因為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狀況,所以岳峰慌了,本想今天找岳琳瑯談談,可卻沒看見岳琳瑯的影子。
「恩,是挺明顯的,今天才是頭一日,岳公子可得好生注意著。」
「岳某會的,多謝大公子關心。那個……敢問大公子,琳瑯去哪了?」
「琳瑯嗎?」南青簫故意想了一下,「這我還真不清楚呢,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里,琳瑯大多是與我的一位朋友在一起,今日本是想帶他來的,可一大早就沒看見人,想必那兩個人又是跑到哪里玩去了吧。」
「大公子的朋友?」
「恩,岳公子應該見過的,昨日在酒樓里,我那朋友是與琳瑯在一起的。那人心直口快,看起來有點兒傻呆呆的,不過岳公子放心,我那朋友武藝高強,也懂得照顧人,琳瑯跟他在一起一定不會出問題的。」
「啊……呵呵……是這樣的啊……」岳峰干笑兩聲。武藝高強?會照顧人?就是這樣才會出問題的好嗎?!琳瑯昨天會反抗他不會就是為了那個男人吧?岳峰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越想越心慌。
以往他也帶著岳琳瑯見過不少人,那其中不乏對岳琳瑯百般示好的,可岳琳瑯從來都是把他放在第一位的,不曾為了任何人、任何原因而忤逆他,昨天是第一次,所以當一直以來都十分乖順的岳琳瑯反抗他的意思時,岳峰受了不小的打擊,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那到底是為什麼,岳琳瑯那麼愛他,所以沒理由違背他不是嗎?可今天听南青簫這麼一說,岳峰似乎找到了這個原因,這個他十分不願意承認也不希望成真的原因。
見岳峰的眼色瞬息萬變,南青簫的心里總算是舒坦點兒了。雖然這事兒跟他沒什麼關系,但看著礙眼又煩心,這都讓他煩心了,他怎能不回敬對方一次?而且他說的也不完全是假的,岳琳瑯本人也有離開岳峰重新開始的意願不是嗎?他只是提前讓岳峰察覺到這個意願而已。
「你是長子?」跟姚當家的嘀嘀咕咕地說了些什麼之後,孫當家的就又跟南青簫搭了話。
「回孫當家的話,亂年齡,青簫確實虛長明宣幾歲。」
「你弟弟今兒怎麼沒來?以往你爹可都是帶著他來的,怎麼到用上他的時候,他反而不見了?」姚當家的笑問。
「呵呵,這事兒說出來可就要讓幾位當家的見笑了。」姚當家的話音一落,南青簫就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樣,忍俊不禁,「許是以往跟著爹來多受管束,昨兒個一到靖城就跟只猴子似的不安生,結果不知道溜到哪里吃了不干淨的東西,現在還在屋里躺著呢。」
「呵,還是個小孩子啊,沒人管了就撒野了。」姚當家的也覺得這事兒有趣,被逗得咯咯笑著。
「可不是,也怪我沒照顧好。」南青簫嘆一口氣,一臉的自責。
「我看你比你弟弟也沒大上幾歲,又是剛回南家沒多久,很多事情都不容易,別太難為自己了。來,嘗嘗我姚家的香泉。」俊美的男人本就容易博得女人的青睞,再在表情上加一點點自責、一點點委屈和一點點堅強,就能激起女人的同情心和泛濫的母愛,尤其是在年長的女人面前,更容易博得關懷。
「謝姚當家的。」南青簫微微側身,恭順地接了姚當家的酒,敬過之後輕啜一口,品了品,才一飲而盡,飲過之後,只給了姚當家四個字的點評,「酒如其人。」
作者有話要說︰逗比作者君回來了……被大姨媽整死了……血已空……苟延殘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