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跟酒莊確實是有很多相似之處,可唐叔叔只是個合伙人,即使了解大體的運作方式,也無法成為引導一個酒莊運作的人,而南家這次之所以開了酒莊是因為要向皇帝獻酒,想必唐叔叔也知道這件事情的重要性,若是出了紕漏……」南青簫沒有將後面的話說完全,但是那放緩壓低了的語氣讓人一听就能猜想到不怎麼美好的下文。
「是是,這個我知道。」唐元沒想到南青簫會這樣說,只能笑著點頭,連連稱是。
「南老爺以為呢?」冷笑一聲,南青簫轉頭看著南風。
「呃……這件事情茲事體大,確實要謹慎。」南風本就是個軟性子的人,別人稍微強勢一點兒,他就立刻弱了下去,何況南青簫說的情況那樣嚴重,搞不好是要丟掉性命的,南風自然沒了之前的硬氣。
為皇家辦事是一種榮耀,同時也是一種危險,即使是如南風這樣的人也懂得這個道理。
「確實需要謹慎,不是什麼人都進得了酒莊的。」駱叔時冷眼掃過唐元,強大的氣勢震得唐元抖了抖,也讓南風心里一抖。
南風有些懊惱。南家雖說是他的,可現在多了一個插手管事兒的駱三爺,駱三爺不懂這一行本是對他有利的,可偏偏青簫根本不幫他,反而處處幫著駱三爺謀劃,這不是要將南家拱手讓給駱家嗎?青簫就這麼恨他?
「唐叔叔放棄家業也要追隨南老爺的左右,這份情誼叫人感動,既然如此,我替唐叔叔跟三爺求個情,就給唐叔叔安排個職位吧。」南青簫偏頭看向駱叔時,笑容里有幾分頑皮。
「如此甚好。」唐元心中大喜,暗道南青簫果然還是要估計南風面子的。
南風也是面露喜色。
「唐叔叔既然有心輔助,那就在酒莊里好好學習吧。」頗為得意地勾起嘴角,南青簫也不管唐元和南風有沒有理解他話中暗含的意思,早飯也沒踫一口就起了身,「南老爺若是沒有別的吩咐,青簫就先行告退,還有好些事情要做。」
「南老爺」、「吩咐」、「告退」三個詞一出,南風剛剛揚起笑意的表情就瞬間僵住了。南青簫這是在怪他自作主張。南青簫責怪的語氣與駱叔時不滿的眼神雙管齊下,逼得南風冷汗直流,垂著頭一聲不吭。
沒有人出聲,南青簫就帶著駱叔時自顧自地離開了。
「哥!等一下!」南明宣和南明月這才從剛剛的針鋒相對中回過神來,起身沖上去追在南青簫的身後。
「怎麼了?」南青簫稍微放慢了腳步,好讓南明宣和南明月追上他。
「哥,你怎麼就能讓那個來歷不明的人進酒莊呢?!」南明月炮仗一樣先埋怨起南青簫了,「咱們家雖然一直都有作坊,但是建酒莊卻還是第一次,酒莊建成之後還要準備獻給皇帝的酒,萬一有個不好可是要殺頭的啊!哥明明知道,為什麼要讓那種人進到酒莊里啊?!」
「明月,你冷靜點兒。」南明月這樣爆發了,南明宣倒是沒什麼可說的了,反倒覺得南明月的態度有些惡劣,拉了拉南明月的衣袖。
「確實將那個男人放進酒莊有危險,但明月覺得,將他看管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好一些,還是讓他在南老爺跟前兒嚼舌根好一些?」心懷不軌的人就要放在自己的身邊監視著才能更加穩妥,那樣的人,一旦你不注意他,他就會搬弄是非了。
「呃……」南明月想了想,撇撇嘴,不做聲了。這就是傳說中的姜還是老的辣?
「哥,你就打算一直喊爹‘南老爺’嗎?似乎有些……」松一口氣的同時,南明宣注意到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
「無妨,也沒人將我當做是南家人。」
「可是哥你現在……」
「我說過,我是為了叔時才經營南家的。」南青簫沒等南明宣把話說全就搶先給出了回答,「若是沒有其他事了我就先走了。對了,明月這幾天最好守在南夫人的身邊,我不希望南家的後院起火。」
「我知道了,哥。」微妙的氣氛下,南明月瞄了南明宣一眼,才沖南青簫點點頭,應了下來。
「嗯。」南青簫點點頭,就鑽進了停在南府門口的馬車里。
馬車上,駱叔時已經穩穩坐好。
「你越來越有家主風範了。」將南青簫拉到自己身邊摟住,好讓南青簫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駱叔時的語氣里帶著幾分笑意。
「你眼花了吧?」南青簫嗤笑一聲。
家主風範?他不是為了南家在奔波,就這一點來說,他就已經失去了做家主的資格,更何況他對南家的家主之位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累了?」駱叔時撫模著南青簫柔順的頭發,心疼地低語。
南青簫喜歡釀酒,所以但凡跟釀酒有關的事情,不管多累,他都喜歡去做,因為喜歡,所以也不覺得辛苦,但南青簫不喜歡與人打交道,尤其是他不喜歡的人,稍微聊上幾句就覺得累了。
「嗯,有點兒。」南青簫在駱叔時的懷里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倚躺。
幸好還有叔時在身邊,雖然說話的都是他,叔時都只是沉默地坐在一邊,但他知道,叔時的一個眼神、一個表情都會影響到別人,哪怕叔時就是垂著頭靜默不語,也能讓人心生忐忑,有這樣一尊大神立在身邊,他省了不少的事,不然不管唐元還是南風都沒那麼好打發。
「你說你是因為我才在這里周旋,我也要說,我是為了你才出錢做這冤大頭,你若開心,我無妨,但若你做得不開心,那我就是綁也會綁你走,絕不會讓你繼續。」
之前南家的事情還沒那麼復雜,駱叔時看著南青簫每日神采奕奕的樣子也十分開心,可如今,南風回來了,還帶回了不小的麻煩,這以後勾心斗角的事兒多了,可就麻煩了,繼續下去的事情就不再適合南青簫來做了。不是說他做不好,而是駱叔時不願看他每日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費盡心神。
南青簫窩在駱叔時的懷里閉目養神,對駱叔時的發言不置可否。
開心嗎?不開心嗎?南青簫不知道。許是從小的成長環境就有些特殊,習慣了生活中人和事的大小變動,久而久之,那樣的變動就再也不能引起南青簫的情感變化,像是一種麻木,像是一種冷漠。總之,除了自己感興趣的人和事,其余的都不能讓南青簫覺得高興或者不高興。因此,南青簫只是覺得有些累,卻並不知道自己開心還是不開心。
「駱家的事情怎麼樣了?」靜默半晌,南青簫突然開口,轉移了話題,也轉移了自己的思路。
他記得昨夜天璣帶來了新的消息,是半夜叫醒了駱叔時去的書房,但那之後駱叔時並沒有表露任何信息。
「跟我爹失去了聯系。」駱叔時依然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模著南青簫的頭發,語調平緩,似乎在與南青簫談論今天的天氣一樣。
「哦,跟你爹失去了……什麼?」南青簫驚起,動作幅度過大以至于後背撞上了門板,發出一聲悶響,但南青簫卻像是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一樣,一臉震驚地看著駱叔時,「怎麼回事兒?」
「沒事吧?疼嗎?」那一聲巨大的悶響讓駱叔時眉心緊蹙,探身向前想要查看一下南青簫後背的狀況。
「我沒關系,你爹怎麼了?」南青簫一把拍開駱叔時的手,一臉焦急地問道。
「你這樣關心別的男人……」
「他是你爹!你說不說?」南青簫咬牙。他最恨叔時總將重要的事情瞞著他,雖然知道叔時是怕他擔心,可他不喜歡這樣。
「我也不知道。」嘆一口氣,駱叔時坐正,眯起了眼楮,「只是傳去的消息沒有得到回應,不會有事的。」
「什麼不會有事啊?不行,你立刻收拾東西回去!」爹丟了可是大事!駱叔時必須回去主持大局!
「沒事的。」相對于南青簫的緊張和急切,駱叔時倒顯得過于悠哉,「他做了這麼多年的駱家家主,怎麼能沒點兒本是?」駱叔時一直很仰慕自家老爹,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自然也是對自家老爹充滿信心的。
「說什麼呢!」南青簫卻有些不滿,抬腳就踹在了駱叔時的小腿上,「那是你爹!你選吧,是你自己回去,還是我放倒你讓天樞送你回去?」
見南青簫是真的生氣了,駱叔時郁悶了。不就是爹丟了嘛,至于生這麼大氣嗎?
「真的沒事,你這邊……」
「我這邊兒也沒事了。」南青簫搶著說道,「還是你以為我應付不了那個唐元?」
駱叔時抿嘴,蹙眉,想了想,再接再厲。
「那……不然你跟我去南方,尋個糧商?」南家需要一個固定的糧食供應商。
南青簫瞪眼。這人就非要跟他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