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遠一席白衣有一半都沾了血跡,在龍常的攙扶下行至廳內,被眾人注視著慢慢走到上官羅漪身邊,給幾位長輩各福了一禮,方才坐下。
玉蘭乍看到夏明遠走近,先是被他的血衣嚇到,仔細一看才發覺那血並不是他的,這才淡淡舒了口氣,心道︰活著就好。
「世佷,你回來了?真是太好了,快叫大夫過來,為廖公子診脈。」孫志典一揚手,自有小廝上來領命。
夏明遠卻擺了擺手,「剛剛路上已經包扎過傷口了,沒什麼大事,孫大人不必計較,只是,文訣在門外听到,有柴夫見到了今日官道場景,那時文訣也是在現場的,不知道可否請柴夫過來當面對質呢?」說著,夏明遠目光瞥向上官羅漪,左眼微不可查的眨了一下。
一見夏明遠進來,大夫人的臉色便沉了下去,怎麼會這樣?他明明不該活著的啊,不是跟孫堯一起掉落崖底了嗎?難道過來報信的暗衛說了假話?應該不會啊,那些都是蕭府一手培養出來的,不會那麼輕易被收買才是,心中一遍又一遍的盤算著。
「老爺,廳中都是咱們府上之人,今日堯兒的事情本就蹊蹺,萬一那柴夫過來听到了什麼傳揚出去,那……」大夫人遲疑道。
實際上心里更是擔憂,那柴夫不過是命吳媽媽隨便找的一個農夫,給了他銀兩和孫、廖、上官三人的畫像便安排了這一遭,原本想著不過借個名頭,當場對質也就是那麼兩句,別的不說也就罷了,卻沒想到如今廖文訣居然沒死。
「夫人,現在堯兒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既然柴夫已經被管家安頓好了,那麼請過來也無妨,吳媽媽,還不過去請。」
吳媽媽接了指令,猶豫的看了大夫人一眼,無奈還是退出門外,不多時,便帶著一個身著破農衣,皮膚黝黑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柴夫一進屋,便恭敬地連連行禮,孫志典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罷了罷了,傳你過來是有要事,你說在官道上看到了孫府二少爺跟另一個男子掉落崖底,當時可看清楚了?」
「回老爺,當時小民所在之處正好是官道對面的山腰,雖然隔著一道崖,但那里本就狹窄,所以還是看的真切的。」
「所以,你是親眼看到我堯兒跟另一位公子同時掉落下去的了?既然如此,你且看看屋內眾人,有沒有在官道上見過的?」孫志典橫眉冷豎,看的那柴夫身體微顫。
聞言,柴夫恭恭敬敬的抬眸,掃了一眼屋內眾人,當看到上官羅漪的時候微頓了頓,隨即是一旁的夏明遠,最後茫然的看了一眼吳媽媽,猶豫了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說道,「小民今日見到的人當中,有這位小姐,似乎還有這位少爺。」一個是美若天仙,見之難忘的容貌,另一個身著血衣,一看便是經過惡戰的,柴夫自認為推測的還不錯,當下慢慢說道。
大夫人心道不好,這柴夫太自作聰明了,果然,耳邊已經響起廖文訣的聲音,「如果剛剛這位媽媽的話沒錯,那麼柴夫你似乎說過我跟孫府二少爺已經一同掉落山崖了,這……似乎前後矛盾呢,那崖邊大家或許都去過,寸草不生,你該不會是想說我攀住半山腰的什麼樹枝自己爬上來的吧?」
「這個,小民……小民……當時或許太過混亂,小民看錯了,是另一個男子跟二公子一同掉落下……」柴夫立刻便想更正自己的言失,卻被夏明遠中途打斷,「那匪徒穿著什麼顏色的衣服呢?」
「匪徒穿的……是平常莽漢野夫的衣服,破亂不成形,就跟小民所著差不多。深褐色,淺灰色都有……」
「真是滿口謊言……」上官羅漪直接起身,腳下卻因為用力過大而撕扯到了傷口,她微微皺眉,隨即說道,「我們遭劫的時候天明明已經黑了,你從何看出匪徒的身著?又從何看到我二哥與表哥的容貌?我從頭至尾都沒有下過馬車你又怎麼看到我的臉?騙人居然都騙到朝廷命官的府上,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夏明遠注意到了上官羅漪一閃而逝的痛苦面容,眸色漸漸沉了下去。
柴夫一听涉及到誆騙朝廷命官的高度了,連忙縮手縮腳扣頭道,「小民所言句句屬實啊,剛剛打柴的時候天色的確已經很暗了,但是小民適才也說過,所在之處距離崖邊並不甚遠,通過聲音也是可以判斷的……」
居然還在強詞奪理,「真是前言不搭後語,這樣的人也配拉上來作為證人嗎?還不給我拖下去,真是污了大家的耳朵……」老夫人極為厭煩的吼道。
一旁孫志典也皺緊了眉頭,真是太不成體統了,「為了討賞,居然欺騙上門,說的都是些什麼?來人,給我拖下去,痛打三十大板!」
「大人饒命,小民知錯了,大人饒命啊,都是這個媽媽讓小人這樣說的。」只要說出是別人指使,只要說出背後的人就不關自己的事了,柴夫這樣想著,全身顫抖得更加劇烈。
大夫人眼角一跳,當下心沉到了谷底,連忙冷聲截住了柴夫的話,「大膽狂徒,真是不要命了,還不趕緊拉下去!」
門外三兩個小廝聞言立馬推門而入,架住柴夫的胳膊就要往出拽,卻听他仍在聲嘶力竭的狂喊,「是這個媽媽,就是這個媽媽找我過來的啊,小民冤枉啊……」兩只被死死拉著的手還不忘指向吳媽媽。
「慢著……」一直未說話的二夫人,停止了手中攢動佛珠的動作說道。
一時間,屋內眾人都看向二夫人,只見她慢慢起身,輕移蓮步,行至柴夫面前,「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如若再敢誆騙,小心你的腦袋……」一向溫婉的二夫人此刻目光無比狠厲。
吳媽媽驚出一身冷汗,斜眼看向大夫人。
柴夫見情形有所緩和,連忙掙月兌開小廝的手,直直跪著道,「小民家中妻子重病無銀兩醫治,這位媽媽在路邊踫到我,說有很快就能賺到錢的法子,小人這才跟著一起上門了,然後這位媽媽便給了小人三張畫像,命小人稍後到門口找前院管事,將她吩咐的事情一並交代了,說事成之後自然會給小人重賞,因為這個,小人才敢上門的啊,大人明察,夫人明察呀……」
「老奴才!你到底做了什麼?」大夫人滿臉的不可置信,瞪著眼楮瞧向吳媽媽,現在只能這樣做了,對,把所有事情都推到吳媽媽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