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觀望的老夫人終于看不下去了,手中茶盞重重一摔,瓷器碎裂的聲音打破了廳中氣氛,「不要再鬧了!兒媳,瞧瞧你如今是個什麼樣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竟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
話音剛落,祥和廳外頭一陣喧鬧,「老爺,老爺,這人剛剛要趁亂翻牆出去,被小廝們抓了送回來,您看怎麼處置?」
三五個人提著一個深深埋著頭的婦人走了進來,孫志典臉色從未有過的難看,府上接二連三出事,簡直就沒有消停過,「還不抬起頭來?」
聞言,那婦人顫抖著肩膀慢慢抬起頭,卻是一直負責大夫人藥膳的孫媽媽。
大夫人剛剛被一旁丫頭喂了口水,氣息剛剛順過來,一看到孫媽媽跪在廳中,不由心頭涌起不祥預感,今晚的事情怕是還沒有結束,想到這里她目光移向上官羅漪,卻見她面容平靜似乎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心下更是忌憚,這個丫頭面上越平靜,心里越藏著事情。
一見廳內坐著如此多人,孫媽媽顫抖不止,雙手緊緊在身前握成拳頭,指縫間些微可以看出有東西。在眾人的注視下,她整個人跪在地上縮成一團,「老爺饒命啊,老爺,這事情跟我無關……」
這事情跟我無關?這句話倒是很值得推敲,孫志典當下沒多過問,只是狠狠道,「大晚上的,府上在晚宴,你為何要跳牆逃月兌?」
「老爺,老奴,老奴是……老奴若是說了,您可以繞老奴一命嗎?」邊說,邊以頭觸地,當當當的聲音縈繞在廳中,再次抬起頭時,額上已經紅腫並透出血跡。
「孫媽媽。你是想跟我談條件嗎?到底說還是不說?」
「老奴說,老奴全都說,今日午後,大夫人叫了老奴過去。給老奴這包粉末讓老奴偷偷潛入二小姐的庫房涂抹到琴弦上,還囑咐老奴,用了過後務必要銷毀,倘若將此事說出去了,就將老奴丟去亂葬崗喂狼。老奴是心中恐懼,實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就想著等宴會開始,就偷偷卷了鋪蓋逃出府去,可是沒曾想,半路上就被抓到了。老奴真的是受人指使,並非成心想要害二小姐的啊,望老爺明見。」說完,仍在當當當的跪地磕頭,雙手卻已經攤開。露出里側死死攥著的一個小紙包。
一旁管家動作極快的將紙包呈上,孫志典皺著眉頭瞧了一眼,並沒有動,而是對一旁大夫說道,「大夫,您看一看,這紙包中的東西是何物?」
大夫掏出腰中手帕。攤開在手掌上,隨即接過管家手中的紙包,用手帕慢慢打開,仔細查看了一番隨即點了點頭,「回孫大人,這東西的確是白靈砂無疑。」
大夫人聞言。整張臉都綠了,只覺胸口似有什麼東西沖破而出,伴隨著重重的咳嗽聲說道,「孫媽媽,多年以來……我。咳咳……從來沒有薄待過你,今日你竟然聯合外人來陷害我,我何曾讓你做過如此下作的事情?當著眾人的面你給我說清楚,誣陷主子,可知該當何罪嗎?……咳咳……咳咳咳」
即便是在病中,即便如今情勢危急,大夫人依然保持著蕭府女兒的傲然架勢,威逼的態度怒目瞪著孫媽媽。
孫媽媽連連膝行後退了幾步,完全被大夫人的樣子嚇到了。看在眾人眼中,這完全是在恐嚇。
孫玉晴已經感覺到不妙,一定是上官羅漪早就做好的陷阱,就等著她們跳進去,剛剛竟然還一心以為自己會成功將上官趕出院子,一報前仇,真是太天真了,想到這里,她惡狠狠的瞪向上官,倘若眼神能殺人,此刻上官已經被孫玉晴的目光擊滅于無形了。
「今日有勞大夫了,管家,給了大夫銀錢送他回去。」孫志典極度壓抑著聲音說道,仿佛在醞釀著什麼。
隨著大夫的離開,祥和廳里再次恢復了沉寂,二夫人手中佛珠滾動,啪嗒啪嗒的,卻不能讓眾人心里平靜。
孫志典對大夫人最後一點兒耐心已經消磨殆盡,想到她如此不折手段在孫府後宅作祟,孫志典便再也無法遏制心中的憤怒,狠狠咬牙說道,「蕭雲,直到今日,咱們的夫妻情分就到此……」
「父親,您不考慮跟母親的多年情分,也該考慮外祖父、外祖母對您的期許啊,母親如今身子不好,被人誣陷了也毫無還口之力,您也該體諒體諒母親的心思啊父親……」
孫玉晴的一番話提醒了孫志典,還有蕭府,大夫人身後還有整個賈安侯蕭府,剛剛一時沖動竟把這事兒給忘了,當下面色急轉,淡淡吐了口氣,「來人啊,大夫人病重,今後都不適宜在院中走動,多派幾個人守在大夫人身邊……」
這便是圈禁了,上官羅漪眯起眸子,深深垂下眼,此事一過,大夫人在孫府可謂行尸走肉,沒了孫志典的愛,沒了眾人的尊敬,大夫人就此完了。
一直跪著顫抖的孫媽媽當下掩飾不住心中的恐懼,她是真的很害怕,昨日晚上在紫瓊苑走一遭後,孫媽媽才知道,原來自己送過去毒.藥的事情,上官一早就知道了,只不過沒有報復,如今還以德報怨,給了醫治他家中生病丈夫的方子。
孫媽媽自從進入孫府便一直在大夫人的房里,多年來也看慣了大夫人掌控所有人的行徑,當下一對比,不由被感化了,連連答應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幫著上官,怎麼說之前也做過對不住上官的事情,這樣一想,孫媽媽當即下定了決心,做!
于是,今日便有了攜白靈砂私逃的事情,無非是做給在場眾人看的一場戲。
「孫媽媽,無論如何今日之事都跟你月兌不了干系,今後你都不能再在孫府待下去了,稍後到管家那里自行領罰吧,倘若你受得過折磨,那就提著老命離孫府越遠越好。」一揚手,孫志典已經別過臉,不再看孫媽媽那張恐懼的臉。
「玉晴、玉雪,見風就是雨,事情還沒了結便誣陷于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如此誣陷自己姐妹的事情以後都不要做了,罰抄百遍《女誡》,另禁食兩日。」
「父親,今日是玉雪的生辰,您當真要懲罰女兒嗎?」盈盈的淚光在眼中搖晃,孫玉雪楚楚可憐的看著自己父親。
孫玉晴已經徹底心涼了,不再祈求父親什麼。可想而知,既然他能那般對待母親,對自己自然都是小動作了,原本打算通過此事將上官推入谷底,逼著父親看清上官的本質,最終讓她嫁入寧國公府以償還對韓光耀的虧欠,如今一看,功虧一簣了。
熱鬧的宴會很快便散場了,那樂者所在的班子得到了銀錢便散去,人走茶涼,上官羅漪跟玉蘭玉竹兩姐妹送老夫人回房後,便回了自己的紫瓊苑,拖著疲憊的身子走進內室。上官的腳步卻慢慢頓住了。
夏明遠正背門而立,站在屋內,一股甜香慢慢飄散在整個屋內。
綠蘿和冬語沒等主子下命令,但看屋內情形,便雙雙知趣的退了下去,還悄悄把門合上,上官無奈搖了搖頭,「瞧瞧,我身邊的人現在都快成你的人了。」
夏明遠啟唇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她們這是懂事理,過來坐下吧,知道你今晚沒吃好,趁著琉璃閣還未關門,著人買了些糕點回來……」
「這些都是為我準備的?」看著一桌子的紙包,上官羅漪不由咋舌,「我一個人怎麼吃得完?」
「這些可都是我買回來的,怎麼你還打算一個人獨吞一口都不給我啊?」
「又開始了又開始了,給你給你還不成嗎?綠蘿?」
應聲,綠蘿輕聲輕腳的走了進來,「是小姐。」
「這些糕點,留下我跟公子兩人用的,其余都拿下去分了吧。」
「是,小姐。」綠蘿歡快的上前,動作很快的將糕點分好了,提著大包小裹便下去了。
上官羅漪柔指縴縴,拿起面前一塊兒粉曾酥放至口中,入口即化,香香軟軟的口感極好,「恩,不愧是琉璃閣的名品,味道就是特別。」
看著上官用得那般香甜,夏明遠不由笑了,「你喜歡就好。接下來,就該等著皇上的聖旨了。」
上官羅漪卻搖頭,「還沒,孫志典不會坐以待斃,還要再扇扇風才是。」
「怎麼扇風?」
「前幾日你曾說過,孫志典的幕僚中,有個人經常出入旺門茶樓的地下賭莊?」
「沒錯,近幾日頻繁的很,我翻看賬本,不過五日,已經進賬黃金近百兩了。」
上官羅漪又拿起一塊兒卷酥千層糕,小小一塊兒卻層層疊疊,慢慢放至口中,長長的睫毛蓋住好看的眸子,眉心紅痣在燭光下熠熠泛光,「那就從他下手吧,讓他到孫志典耳邊吹吹風,按咱們原計劃行事。」
「好主意……」
兩天後的傍晚,也就是孫玉晴、孫玉雪兩姐妹解除處罰的時刻,正當兩姐妹看著一桌飯食啪嗒啪嗒落眼淚之時,卻沒想到,厄運正悄然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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