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遠跟孫堯一路回了修竹園後,趁眾人不注意,便又折返回了紫瓊苑。
原本上官被這一鬧已睡意全無,此刻正坐在暖塌上翻看閑書,突然听到門外的響動,不由勾起唇角。
冬語會意打開門迎了夏明遠進來後,便自行出去了。
「今日的風煽的力道剛剛好。」行至暖榻另一側,夏明遠毫不客氣的坐下。
「倘若沒有你的暗中幫助,也達不到如今效果啊……」合上書冊,上官羅漪抬眸。
「居然被發現了,怎麼猜出來的?」
「剛剛周世通說三姨娘是用石頭砸斷大夫人手筋的,以三姨娘的‘聰慧’程度恐怕根本不能準確的找到大夫人手筋所在,所以很有可能有人暗中補了幾下……原本還不確定,現在確定了。」
「哈哈哈,好吧,果然逃不出你的法眼,三姨娘的那幾下根本沒傷中要害,所以趁著大夫人已經暈厥,我就命龍常上去補了幾下。」眨了眨純淨的眸子,夏明遠臉上盡是愉悅。
上官羅漪心道︰這心狠手辣的程度,跟我倒是可以媲美了,還好是盟友,倘若自己有如此模樣的敵人,恐怕會很難辦。
「不過你讓綠蘿托人送了什麼話給三姨娘,會讓她如此奮起反擊,相信你的聲東擊西之策?」
「策略嘛,倒也談不上,我不過是讓綠蘿找人提醒三姨娘,孫志典之所以下決心要把孫玉雪推出去,不過緣于上次古琴的事情,而這位二小姐之所以用古琴構陷與我,都是大夫人在指使的,至少那時候孫玉雪出入大夫人的桴怡院是所有人都看到的,我不怕三姨娘去查,越查她會越相信,女兒就是大夫人害得。如此,你認為三姨娘會怎麼想?」
「好吧,明白了,以三姨娘的頭腦……」夏明遠笑著轉了話鋒。「接下來就等著孫玉雪風風光光嫁入寧國公府了,韓威上表陳情,卻求來了一個庶女,寧國公府這次算是吃了一大癟……」
「是呢,對于寧國公府和皇後來說,這簡直就是恥辱……」
……
聖旨的力度就是非比尋常,待一切成定局,孫府和寧國公府便忙活開了,準備彩禮嫁妝,安排時日。大夫人一病倒,三姨娘這麼一鬧,府上後宅主事的就只剩下二夫人了,各種采辦都是二夫人負責,一些細枝末節照顧不到的也會讓上官幫忙打點。當然這些都是老夫人關照過的,在老夫人眼里,上官是個極為細致的女子,負責辦這種事情最是妥帖了。
忙忙碌碌地,時間很快便過去了,孫玉雪風風光光的上了轎子,走出孫府之時已是泣不成聲。民間婚娶一直有個習俗,女兒出嫁必須要哭一哭的,但是一些豪門大家並不屑于這種民間習俗。
可是,孫玉雪出嫁那天,簡直哭得昏天暗地。
其實換個角度來想也是自然,畢竟是從天到地的區別。她此番去寧國公府,命保不保得住都難說,從夫君到夫君的家族,沒有一個人是喜歡她的,今後的生活可想而知。
三姨娘一直被關著。漸漸地,竟有些神志不清了,下人們每日都按照孫志典的吩咐給三姨娘送飯,孫志典卻早已忘記了這號人物,連孫玉雪出嫁之日,都沒讓三姨娘出門相送。
這一對慘淡的母女從此以後便在眾人的腦海里漸漸被淡忘了。
太子府
夏日,陽光遍灑,照暖了一眾植株,後花園中繁花錦繡,一群精致品種的黃綠色鳥兒妙語連珠,撲散著小小的翅膀飛來飛去,個個兒仿若精雕細琢,讓人見一眼都不由生起疼惜之意,然,當一只小鳥眨著靈動的眼楮落至涼亭之中時,卻被人揮手掃至一邊。
涼亭里,一錦衣男子正端坐著,他生得墨發濃眉,寬大的額頭,鼻翼有些寬,再下方便是跟鼻翼相比差別很大的薄唇。男子此刻面無表情,卻整個人透著一股寒意。此刻若有陌生人走過來,恐怕都不敢輕易靠近。身後不遠處,一堆滿諂媚笑臉的男人正端著扇子盡力為太子送去涼風。
蕭豐良大步走進太子府後花園,身後跟著個灰衣長褂的男子,兩人急匆匆行走于後花園的小路上,動作間,驚起一眾貴鳥兒。
直到行至太子身前,蕭豐良跟身後灰衣男子才一一福禮,起身方注意到太子身後的諂笑男子,「肖奴啊,你在的正是時候」,這樣想著,蕭豐良慢慢沉下頭去,掩去了嘴角一抹淡笑說道,「太子殿下,人……豐良給您帶來了。」
太子抬起那張冰塊臉,淡淡掃了一眼蕭豐良身後的灰衣男子,他個子不高,鼻子下方留了兩撮八字胡,雖長相普通,但一身穿著卻極為亮眼,長腿灰色道服,明顯稍大,似乎很不合身,右臂上扛著個大大的白色布袋,滿滿登登的不知放了些什麼。
發覺太子在打量自己,灰衣男上前一步又福了一禮,「太子殿下,小道阜曦給太子殿下請安……」並沒有過多言辭。
太子眨了眨放寒光的雙目說道,「罷了,起身吧,阜曦道長,本太子早就听豐良提到過你,說你在民間很受歡迎,替百姓消災避難最是在行……」
「太子殿下,能得到您的賞識是小道的榮幸。」
「本朝法令嚴格,我父皇向來崇尚佛教,不主張與道家有所勾結,所以今日召你過來之事不能額外宣揚出去,倘若被本太子得知此事有外泄……」
「太子殿下請放心,這一點小道還是明白的。」說著,那阜曦慢慢放下肩上的白色布袋,略瞟了蕭豐良一眼,微微一笑。
「這些話豐良想必早已跟你囑咐過了,這可是我的良將,身旁最為信任的人,既然是他找來的你,那本太子就索性信你了,道長請坐吧。」
這便是大大的抬舉了。阜曦眨著小小的眼楮偷瞄了蕭豐良一眼,見他沒有反應當下心中邊敲鼓邊戰戰兢兢應聲坐到了太子下首處。
「不知太子殿下今日召小道過來,有何要問呢?」
太子依舊冷著臉。面無表情的敘述道,「不瞞道長,近日本太子總是做噩夢,半夜都會驚醒。夢里有無數個惡鬼跟在我身後無時無刻,他們追著我卻不說究竟要討要什麼,每日如此,本太子現在都無法入眠。」
阜曦一听太子所言,面色陡然變了,隨即極為嚴肅的問道,「殿下,恐怕是有人犯了您的小人,且讓小道算一算,不知太子的生辰八字是?」
太子聞言。一揮手,身後那個叫肖奴的諂笑男子從腰間掏出一張紙條,慢慢上前,呈至阜曦面前說道,「道長。這便是了。」
接過太子生辰八字,阜曦慢慢閉上雙眼,大拇指在各手指關節處游離,唇不斷啟合,猶在碎念著什麼,許久,涼亭里一直縈繞著阜曦的聲音。呢喃著讓人頭昏腦漲。
太子卻一直冷著臉等待著阜曦的回話。終于,阜曦睜開眼,面色比適才更加難看,「太子殿下,請恕小道之罪,小道才敢說。」說著。他已經從座位上起身,後退兩步跪了下去。
太子一看情形,知道這道長算出來的必定不是什麼好事,當下做了個起身的手勢,「恕你無罪。算出什麼,直說便罷。」
阜曦慢慢起身,眼神斗轉的看了蕭豐良一眼,隨即快速說道,「小道剛剛替太子算過,京都果真有一人跟太子的命數相克,此人不是太子親近的人,卻很快就會跟太子相見……還有就是……此人身上血腥氣太重,倘若一直在京中游走,恐會沖撞了太子的天運也未可知啊……」
天運?就是指將來繼承皇位了?竟然會影響如此深刻,太子心頭一顫,面上卻紋絲未動,「你說這人不是我親近的人,又為何會對我的天運有所影響呢?」
「太子有所不知,五行之中相生相克之道並不一定遵循接觸的規律,有些素未平生的人認識以後也會對對方命運有所影響,便是這個道理了,還好今日小道提前過來,倘若再晚了幾日太子跟這人相見,那後果可就無法挽回了。」
听到阜曦如此說,太子懷疑的心緒全部被趕跑了,即便他平常如何冷靜,都無法接受自己天運會受到影響的事情,蕭豐良正是抓住了這一點,才巧做文章。
「你只說這人跟我八字相克,但是也該給個明細的提醒才對,到底此人有何特征?」
「此人面色出眾,特征嘛……它臉上有異于常人的記號。」
「臉上有記號?」
阜曦抖動了兩下八字胡說道,「對的太子,剛剛小道掐指一算,此人臉上有異于常人的記號,所以太子近日所接觸的人當中只要發現有這樣異于常人的人,就該當心了。」
「那本太子該如何破解呢?」面容滿是急切,一掃剛剛冷冷的臉,很明顯已經完全相信這阜曦的話了。
「很簡單,小道寫個符字,您只要攜帶與隨身的東西里即可,另外嘛……這人不能跟太子共存于同一片天空之下。它在一日,太子的天運就危險一日。」
意思就是見之必殺掉了,太子意會,繼續問道,「此人是男是女?」
「太子殿下,小道今日已然泄露了天機,不能再說更多,更何況剛剛測算之時,也未曾發現它是男是女的跡象,還望太子體諒。」拜了個拱手禮,阜曦說道。
太子的心終于沉了下去,只是說此人臉上有明顯記號,那是胎記還是疤痕呢?
一直站在身後的肖奴終于找到說話的地方了,諂笑張口道,「殿下,不如……小的現在就派人出去搜查,若是街上踫到有明顯疤痕的人,無論男女,全部捆起來埋了,您看如何?」
「啪」的一聲,原本等著贊許的肖奴卻等來了一個掌摑,太子都沒有回頭,操準了位置直接給了肖奴一個巴掌,「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