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豐良面色很淡,仿佛在說著與己無關的事情,但眼神中卻迸發著懾人的寒光,仿若能化作利器,將人一招斃命。
「我已經派人查過了,湘妃的毒是上官給的,但這個‘好名聲’卻被她灌輸給了皇後娘娘,所以皇上最近才一連疏遠了皇後和二姑母兩人,一箭雙雕的事情,她最是擅長,可惜了,望門峰一戰沒有將上官和廖文訣連根拔起,給了他們緩沖的機會,接下來受煎熬的就是咱們,廖文訣中毒,上官羅漪勢必要替他報仇,咱們,就等著接招吧。」
「那個臭丫頭,索性我一劍殺了她!咱們蕭府已經有四條命搭在她手里了!若是祖父和祖母知道,非氣個好歹!」
「罷了,這事情也就跟父親和二叔說一說,點到為止,不能再讓祖父和祖母受打擊,剛剛的聖旨二哥也看到了,明擺著皇上是氣惱了,三年不能入仕啊,這對咱們來說是多大的打擊?先不說旁支,就說咱們自己,除了大哥之外,咱們兩人都沒有入仕,且等著今年的發揮呢,這個檔口上絕了咱們的後路,這不等于要毀了咱們蕭家嗎?」
「是啊,三年,三年之後又是一番光景……如今大姑母身子又不適,今日一早祖母才剛剛派過去劉大夫替大姑母診治,她跟上官那個賤ren最是相近,可要跟玉晴說好了,讓大姑母謹慎提防才是。」
「恐怕還要調幾個暗衛過去。蕭府的人不能再有事。」蕭豐良的眼中繼續迸發著寒光,斬釘截鐵說道。
「望門峰一事,你就該早些告訴我的,若是知道我必會早早過去,親手滅了那個賤ren。」比起更小一些的蕭豐良,蕭豐廣的身上倒少一些沉穩和內斂。
「就是怕二哥魯莽我才沒有說,因為我一直不確定廖文訣的背後究竟有誰在撐腰,不對,現在。該叫他夏明遠才是……為何他身邊會出現那麼多絕頂高手,說實話,這一戰我也沒什麼信心的,太子好容易才被我勸動。答應對上官兩人動手,此次不成,下次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我到現在還不知道該怎麼跟太子交代呢。」
「殿下表哥和蕭府遭殃,應該是太子最喜歡看到的吧,這個時候過去說,恐怕他也不會太惱,還是早作打算為好。」
「恩,倒也是,這個時候去說。太子恐怕不會太在意,剛剛過來傳旨的公公偷偷跟我說,皇上在擬旨的時候還給太子府送去了另一道旨意,讓他負責監督城郊祭祀壇的建造。」
「祭祀壇?是要建在皇家狩獵場外的那個祭祀壇嗎?」
「沒錯,這幾年全國收成時好時壞。受國寺大師的指點,皇上決定要在狩獵場外的空地建造一個祭祀壇,專供皇家祭祀所用。之前宮內的那個祭祀壇太過狹小,不滿足皇上要求祭天儀式的規格,擴建又要毀掉宮里太多建築,索性就建在城外了。」
「可是,這件事情之前並非交給太子的啊?」
「這就是皇上的心思了。雖然二姑母的事情在皇上眼里跟皇後有關,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對太子這個兒子的重視,如今殿下表哥連連受挫,五皇子又游手好閑最是上不得台面,其他的皇子年歲太小,眾多兒子當中唯有太子還稍微令皇上滿意。恐怕他也是想利用這件事情考驗一下太子吧。」
「這情況對咱們可不妙啊。」
「眼光放長遠一點,殿下表哥都不急,你急什麼?」拍了拍蕭豐廣的肩膀,蕭豐良淡淡吐了口氣,「還是先把二姑母的喪事辦完吧。」
「那還有什麼辦的?皇上都叮囑過不準大肆操辦,這不是明擺著讓咱們直接把人下葬就得了。皇上,還真是絕情啊……」
「二哥,即便在府內,說話也該慎重,咱們現在可是岌岌可危。」蕭豐良謹慎的目光一掃四周,冷聲提醒道。
「好啦好啦,知道了,謹慎……謹慎,殿下表哥平日里是夠謹慎的,如今怎樣?哎,也不知道他如今怎樣了。」
海棠宮
細碎的腳步聲貫穿整個寢殿之內,僕人們來來往往的搬運著宮里的東西,內務府總管季遼站在海棠宮門口,邊悄聲清點著各個物件兒,邊小心瞅著夏明昭的方向,心中暗道︰這個四皇子從昨日到現在一直都沒離開過,全身上下似乎都帶著尸臭了,臉上也可以用無表情來形容,一向笑面虎的老四這是要大變天不是?還是趕緊清點完東西,趁早離這人遠遠的。
趙興一直守在夏明昭身後,看著來往宮人避而遠之的樣子,心頭暗自替主子不爽,往日里別說這些奴婢,就是那個季總管見到自家主子都是畢恭畢敬的,今天,所有人都要翻天不成?就因為一道聖旨,所有人的態度都變了!「主子?該回府了,您多少也換件兒衣服啊,棠妃娘娘的遺體已經被送去賈安侯府了,您若是在不動身恐怕就趕不上祭奠儀式了呢。」
祭奠儀式?何來的祭奠儀式,父皇根本沒有允許大肆操辦喪禮,又何來什麼儀式?不過是將母妃的遺體下葬而已……夏明昭的手緊緊捏成了拳頭。
從昨天進來海棠宮,他就一步也沒有踏出去過,更是一眼也沒瞧過棠妃的遺體,他原本以為自己根本不在乎,從小到大母妃的所有教育全然只有六個字「皇位,冷心,冷肺」他以為他做到了,鼓足勇氣朝著目標飛,但此時此刻他才發覺,自己的心似乎沒了主心骨,沒了母妃,就沒了大半個依靠。
一時之間,夏明昭自己都無法確定,他到底是因為失去親人而痛苦,還是因為被奪了權利而憤恨,總之現在心頭翻江倒海的熱氣就要抑制不住爆發出來。
「啪……」,尖銳的瓷器破碎聲音打破了海棠宮內的沉寂,所有人如浮萍般飄蕩的心都猛然沉了下去,齊齊盯向四皇子夏明昭。
惹事兒的小宮女呆呆看著自己腳下已碎得不成形狀的青玉硯台,雙腿已然瑟瑟發抖,這可是棠妃生前最愛的文房四寶之一。
「你叫雨兒是吧?」夏明昭的聲音悠然在屋內響起,無波無瀾。
雨兒一個站不穩就要倒下,身後的小宮女連忙扶住她。
「回四殿下,奴婢是叫雨兒,之前一直在海棠宮當差負責外殿灑掃的。」
「既然一直在這里,那自然知道這青玉硯台對母妃的重要性,看來你是因為母妃的離去太過悲傷了才一時失手,這種心情也可以理解。」
雨兒的心慢慢回攏,四皇子若是如此說,大抵上自己應該沒事兒了,可下一瞬,當雨兒听到接下來的話時,臉色瞬間蒼白了無血色。
「季總管,宮里主子們沒了之後,若是宮人有陪伴主子想法的,該如何做來著?」聲調還是那般悠揚,卻夾雜著鋼針一般的寒刺,瞬間嚇得雨兒跪倒在地上。
「四殿下饒命,季大人饒命啊,雨兒知錯了,雨兒再也不敢了。」
「回四殿下,若是有意陪伴主子的,自然要成全。」季遼臉色淡然的說道,看不出悲喜。
「好,既然季總管已經發話了,你們,還愣著做什麼?哦對了,母妃臨死前,一直很糾結身子不能動這件事情,這樣好了,就把雨兒的頭砍下來,然後身子燒了寄去給母妃,至于頭嘛,你們如何處置看著辦就是了。」夏明昭臉上的笑容重現,仿佛在吩咐今晚想吃「剁椒魚頭」這樣家常的事情,但分分鐘,一個宮女的性命卻已經送進去了。
雨兒眼楮瞪得老大,剛要分辨什麼,卻已經被堵住嘴如同托死人一樣的拖了下去。
夏明昭雙手交叉撲了撲掌心內本就不存在的塵土,「趙興,走吧,回去。」
趙興深深將頭埋了下去,掩蓋住臉上的驚恐,「是,殿下。」他隱隱感覺到自家主子身上有什麼東西似乎在發生變化,但是,是什麼呢?
夏明昭如常的在皇宮內行走,面上若有似無的帶著些許笑容,一切看起來都跟往常一樣,可細微的心理變化卻正在悄無聲息的蔓延至他四肢百骸。
一直跟在身後的趙興心里七上八下的,比起現在這麼平靜的態度,他更希望主子將一切不快都發泄出來,可他也知道主子的心思任何人都猜不透。
趙興正在心里犯著小嘀咕,沒意識到前邊主子的腳步放慢,突然 的一聲撞在了夏明昭的身上,「主子,小的眼拙,一時不小心的,主子您……」
趙興連忙著給主子賠禮道歉,卻發現他根本沒把自己這一撞當回事兒,而是目光炯炯得看向前方不遠處,三個女子正裊裊朝宮門走去。
「上官羅漪……居然還沒死!」夏明昭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幾個字的,他明明跟蕭豐良計劃好了,借太子之手滅掉上官和那個廖文訣的,她居然還活著。
上官步伐很慢,保持著大家閨秀該有的儀態端莊,走在雲錦公主和六公主旁,面帶微笑的听著六公主的喋喋不休,耳朵卻突然動了動。
她知道身後有人正朝這邊走來,听著腳步的節奏,夏明昭嗎?倒真是好奇他如今是什麼模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