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帝重壓下,京兆尹的動作很快,不出三日便將事情查的水落石出。並于第一時間擬好了奏章,將所查到的事無巨細奏與皇上。
泰和殿之上,滿朝文武皆並排而立,舉著朝牌動作一致垂著眸子。
龍椅上,皇上握著奏折的手愈顫抖了,直到看完最後一頁的案情稟報,索性將奏章狠狠丟到了一邊,龍威震怒之勢嚇得一眾大臣噤若寒蟬。
絮絮叨叨地,綠蘿開始將雲錦和玉蘭兩人從宮里傳出來的消息講與上官听。
當說到京兆尹直指「校書郎吳學士」為幕後主謀的時候,上官竟出奇的笑了,「這個夏明昭啊,虧他想得出來。」
一旁坐著的夏明遠亦勾起了唇角,「這樣看來,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那麼短的時間內就能找到一個這麼完美的替罪羊,老四長進了不少。」
「太子在護國寺思過的時間已經過去大半,眼看著就要出來了,這個檔口上他的手下卻出了事情,矛頭還是直指夏明昭的,呵呵,真不知道事情放在皇帝的眼中會怎麼樣!」
「據說皇後娘娘整日里憋在後宮之中愁,頭都白了一半兒呢,原本就整日里板著個臉,如今又憂思成疾,嘖嘖嘖……天下之母的寶座也不知道還能坐多久。」
上官泰然一笑,重生後初次見到當今皇後時,她還一副母儀天下的樣子,傲視腳下一眾人,那時候她威風八面。
而現在呢?唯一的兒子不在身邊,太子位置岌岌危,夫君身邊妃嬪成群,幾乎一月也不踏足她坤怡宮半步。這樣的局面,皇後僅白了一半兒的頭還算是少的。
一想起後宮諸嬪,一張嬌俏人的臉突然在上官的腦中劃過,她下意識瞧了夏明遠一眼。聲音平淡道,「玉蘭入宮後似乎很得皇上的寵愛,如今位分已經進了呢。」
夏明遠毫無反應,拈起面前一塊兒糕點。「有皇姐的幫忙,她早已經了解皇上的喜好,投其所好的事情若是順利,很容易得手的,所以,進位分不足為奇。」語氣中盡是淡然。
每每上官提起玉蘭的事情,夏明遠都會表現的極為不在乎,倒也不是故意表現的如此,他是真的沒什麼感覺,除了心底深處會有一絲絲小小的愧疚之外。便沒別的了。不管怎樣,玉蘭終究是為了他才選擇入宮這條道路,雖然他私下里也曾瞞著上官找過她,但終究沒有改變她的意志,既然如此又何必執泥與其中不得拔呢?
對待上官以外的事情。夏明遠向來淡然處之,玉蘭這件事情也不例外。
「只是苦了玉竹,玉蘭被送走那天她吧自己關在屋中整整一日……」
綠蘿接口道,「是啊,我听蘭竹苑的丫頭們碎嘴說過,那日四小姐大哭了好久,似乎將一輩子的淚水都流進了一般。然第二日一早起來跟沒事兒人似的,居然還笑著跟丫頭們打招呼。這個四小姐,現在還真是秉性大變,任誰都搞不清楚她呢。」
上官一時覺得心頭揪著般難受,雖然通過宴會的事情,她安排著讓孫玉晴嘗到了應有的苦過。但有些事情終究還是無法挽回了。
「我們郡主最近悲情傷懷的很,是不是因為有了我才如此悲天憫人了呢?這跟我最開始認識的那位颯爽英姿的將門女不一樣哦。」夏明遠朗盛一笑,伸出手蓋住了上官的。
一旁綠蘿和冬語連忙垂下了頭都不敢看一眼。
上官則狠狠剜了夏明遠一眼,正欲將手抽出來,他卻攥的越緊了。「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我知道你擔心玉竹,但是坎坎坷坷你以陪著她走,心中那道牆,終究還是要她自己去過。」說罷,夏明遠深深吻了下上官的額跡。
說來也巧,一瞬間上官就覺得沒那麼堵心了,夏明遠的吻如同定心丸一般,頓時讓她舒心很多,她清淺一笑終究開口道,「待會兒還是打算去賈安侯府?」
「去!當然要去,我已經跟孫堯打好招呼了,他待會兒過來紫瓊苑尋我,一同前往蕭府……」
「待會兒什麼?我早就到了。」夏明遠話音剛落,早已站在門口的孫堯突然哈哈一笑。
驚得屋內眾人皆嚇了一跳。
冬語和綠蘿剛剛只顧得避開上官和夏明遠這對恩愛之人,竟絲毫沒有察覺到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門口多了一個身影。
孫堯仿若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听到的樣子,大大方方帶著笑容走進了屋子,「賈安侯府難得有大事生,怎麼能空場?」邊說著,人已經在夏明遠的身邊坐下了。當目光掃過桌面上夏明遠和上官握著的手時,只是頓了頓,臉上的不自然轉瞬即逝。
四皇子府出事那天晚上,孫堯也是在外院宴席之中的,當看到上官羅漪隨同雲錦公主一同離席的時候,他正要跟著,卻被六公主拉住說了好一會子話沒能離開,後來,听到後花園有巨響,他便跟著六公主一同趕往了湖邊,卻沒想到看到那麼慘烈的場面。
六公主當場便撲到了孫堯的懷里,孫堯也下意識擋住了六公主的眼楮,掩護著她走出了後花園,直至將其送上回宮的馬車,才返回這里,但終究沒有找到上官的身影。
沒人知道,那一晚孫堯在孫府門口等了上官一夜。直到看著她從馬車上走下來並全然沒有受傷的樣子這才松了口氣。
也沒人知道,六公主在回宮的馬車上臉色漲紅的一遍遍回憶著在孫堯溫暖懷抱中的感覺。
午後,夏明遠和孫堯才從蕭府回來,然他們卻不是「空手而歸」,而是抬著孫志典回來的。
當夏明遠派人來通知上官孫志典因「操勞過度」而暈倒在蕭府客祭禮上時,上官也是愣住了,只不過反應一瞬,頓時明白了過來。她給七姨娘的那個方子……恐怕已經開始起藥效了。
順著老夫人的意思,上官穿戴好了便出門來到孫志典的房中,床榻上,孫志典緊閉著雙眸,平躺著,一旁服侍的是七姨娘,孫堯忙里忙外跑著,二夫人則坐在老夫人身側正為她端著茶,再下首處便是涕淚橫流的孫玉晴了。玉竹坐在座椅上,是唯一一個表情淡漠的,跟往日沒什麼不同,只是瞧見上官進來的一瞬,臉上出現了笑容。
比之剛剛受傷那會兒,玉竹的性子已經很有改觀了,至少現在比較健談,偶爾會應和一兩句,只是對笑容比較吝嗇,除卻上官、老夫人、二夫人以及手下幾個親近的丫頭,對別人她向來沒什麼好臉色。
上官在眾人的目送下緩緩靠近孫志典的床榻,七姨娘一見上官立時讓出了一條路,跟她對視的瞬間,眼眸中的光彩耀眼奪目。入府這麼短的時間內,七姨娘已經不聲不響的佔據了孫志典大半部分時間。
因著六姨娘產後要調養,所以孫志典只要一有空就會去七姨娘的院子里歇息。
以想見為了留住他,七姨娘下了多少功夫,然而最難得的是她性子不張揚。無論走到哪兒依舊是悄無聲息的,絲毫沒有個寵妾的架子。
看在別人眼里,這無疑是難得的品質了,但別人卻壓根兒不知道︰七姨娘並非沒有架子,而是對孫志典的寵愛壓根兒不屑一顧。
綠蘿動作嫻熟的將上官的醫藥包打開,放好脈枕等東西,上官這才著手為孫志典診脈。
一旁早被喚過來的兩位太醫一直好奇的瞧著上官每一個動作,生怕錯過什麼精彩瞬間似的。只因她是被北夏全民認的「第一治毒之手」,這是任何一位太醫都無法匹敵的稱號。
不多時,上官診脈結束,接過身後綠蘿的濕巾子淨了淨手,方才轉頭問身後的兩位太醫,「二位也為義父診過脈了,不知意下如何?」
「依老臣看呢,孫大人乃操勞過度、憂思成疾,脈象看起來身子倒是沒什麼不正常的,就是太過疲憊了。」其中一位太醫率先開口道。
「恩,老臣也是這樣認為。不知郡主查看出了什麼?」另一位太醫說道。
一直守在旁邊的七姨娘這一刻才緩緩松了口氣,怪不得魯陽郡主那麼泰然自若了,原來她所給的方子,從脈息上壓根兒是診斷不出來的。
「羅漪才疏學淺,也沒能看出什麼究竟,義父的脈象平穩,除卻身子有些虛弱之外,其余的皆看不出來。想必是近日操勞的事情太多,沒有休息好,七姨娘?不知義父素日跟你說過有淺眠、多夢等癥存在呢?」
「郡主當真料事如神,老爺近些時日半夜里總是盜汗,每每做了噩夢起來就再也睡不下去了。加之朝內和賈安侯府的事情一多,他更是整夜整夜的閉不上眼……」說著,七姨娘擔憂的瞧了一眼床榻上已然滿面蒼白無血色的孫志典。
「那就是了,孫大人身子健朗,不過是操勞朝中事務不得眠才至此,咱們擬出一個調養的方子,用一段時間也就是了。」
「有勞兩位太醫了。」七姨娘應允著,面上仍是憂思模樣,心底卻早已按捺不住的激動,距離大仇得報的日子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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