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正在安排最後推離程序的蘭斯特突然抬起頭，望向外面。
會議室中其他強者也都有了反應，像一群嗅到危險氣息的猛獸。
「那是誰？」有人在問。
蘭斯特搖了搖頭，無法做出回答。
浮空之城共有七千三百二十七人，城主每兩年重選一次，蘭斯特自從三十歲那年初次當選，至今已經連續八屆連任了。
這是史無前例的記錄，強者雲集之地，服眾又談何容易？但蘭斯特不但做到了，而且還令絕大多數領域強者都心服口服，認同他在位期間的每一項決定。
此次推離新巴比倫，令浮島徹底成為獨立位面的決策，蘭斯特照例發起了公投。結果是全票通過，就算再強的猛士也不認為隨同位面漂流到黑暗之地，還有什麼活路可言。
至于推進中會給大陸區域帶來的重創，蘭斯特很想說自己考慮過，實際上他卻很清楚，包括自己在內，浮空之城沒人會在乎這個。
什麼同類，無非是毫無價值的塵埃罷了。最有用的魔種能量如今已經攢夠，只要順利與新巴比倫分開，沖到另一條輪回軌道上去，從此浮空之城將與虛空中的那個黑洞再無交集。
罪民，萬惡之源。
每當想起他們，蘭斯特總會覺得心里的負罪感瞬間減輕許多。他們一樣是人類，可那些被引力牽扯過去的位面，那些相對弱小的人類，又落到了怎樣的下場呢？還不是被屠殺的老把戲！
當物種中的一個群體，強大到了無視法則的地步，那麼就真的可以不再需要法則了。弱肉強食才是亙古不變的主題，所有的一切都應該臣服于力量。
當然。人類的反抗精神也歷來是最充足的。
對腳下的大陸，蘭斯特幾乎沒有作任何防御工作。他很清楚那下面生存攀爬著怎樣的一群弱者，每十個領域級強者就能下去輕易滅掉一個國家，因此有些心根本不需要去操。
此時此刻，外面傳來的那股力量氣息，卻讓蘭斯特意識到自己好像犯了一個錯誤。
聖能之源。
他以為永遠不會出紕漏的地方。居然成了變數。
來人不但融合了聖能之源，而且還是個領域強者，體內甚至還有一明一暗兩股更為強大的力場存在。
他是誰？
蘭斯特怔怔站立著，眉間現出極深的川字紋。
或者應該問，他究竟是什麼？
能走進會議室的都是浮空之城一等一的強者，也大多生出了與蘭斯特一樣的疑問。
因為在他們的感知中，外面正在大開殺戒的，根本不是人。
砰的一聲，雷洛落上地面。身後的聖光之翼早已消失無蹤。再有力的翅膀，也未必能支撐起他現在的身軀，更何況以如今的彈跳力而言，飛行技能根本可有可無。
方圓十里之內的地面上，散落著近千具領域強者的尸體，沒有一個能夠保留住完好的身軀。所有針對雷洛發起的領域攻擊，都被最純粹的力量直接撕碎。九命天龍的本體已經浮現在了雷洛身軀表面，像一條覆蓋全身的惡龍紋身。一層白色光暈正包裹著周身。在它的作用下，敵人的攻擊被無視。金戈鐵甲成了朽木。
雷洛獰惡的眼眸望向北部天空，那里的超念流武者立即施放念力屏障，體術流武者上前組成肉盾，刀兵流游走兩翼蓄勢待攻。
雷洛縱出，白色的巨影瞬間突進，卷起一路腥風血雨。至少三十人在他的高速移動過程中。被活生生地撞死踩死碾壓死。數百道攻擊也立即呼嘯而來，以各種各樣的方式落在他身上，但都像靠近暴風的紙屑一樣，被輕而易舉地吹散開來，消失得無影無蹤。
身軀一沉再一個起跳。仿佛彈球在地面上突然轉折，雷洛升上高空。在那些領域強者眼中，他當然不是彈球，也不該是任何生物，而更像是純粹的死亡化身。
不是什麼幽靈惡魔索命無常之類的東西，就是死。
他自己就是死亡。
面對著這團沸騰狂暴的光影，一名曾經單槍匹馬屠了大半個城市的超念流強者，終于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懼，嘶吼著調動畢生念力，準備一舉釋放。
「去……」他沒來得及吼出死字，整個身軀就突然爆開，在空中綻放成一團碩大的血肉禮花。
雷洛放下凌空揮出的拳頭，睥睨周遭。
第一波強敵開始潰逃，因為剛才雷洛揮出一拳時，至少距離那名超念流武者百米之遠。
無聲無息橫掃在空中的念力觸手，卻已經織成了一張死亡大網。近百人被扯住腳踝，纏上身軀，扼住咽喉，隨著雷洛將念力能量源轉到光明之種上，大網悄然收緊。
所有在余光中有所察覺的人，在這個瞬間都誤以為整個天變成了紅色。
漫天都是飛舞的人體零件，血雨飄揚，仍在強攻的生者盡皆倒抽一口涼氣，幾乎以為身在地獄。
可這里明明是他們視為驕傲的浮空之城，是整個大陸都必須仰望的地方。
一頭野獸將所有這一切都踩在了腳下。
「受死吧！」蘭斯特帶著一批最強者殺到時，全場都爆發出了瘋狂的歡呼聲。
雷洛的反應是——抬腳，跺向地面，猛然踢出。
這個類似小孩子打架的動作，直接在地面上形成了十米寬闊的巨坑，所有的土石都在空中炸開，如彈雨般向著那些最強者激射而去。
這樣攻擊自然不可能對領域級高手造成多大威脅，蘭斯特揮出手中雙劍，在空中劃出了巨大的十字裂隙，不但將飛來的土石一掃而空，也將雷洛吞噬進了領域範圍。
作為浮空之城刀兵流第一人，蘭斯特全力施為之下，小半個浮空之城都被領域籠罩其中。
領域不分敵我，但此時眾人已顧不上再擔心被一並吞噬的數百同伴，在劫後余生的狂喜中雀躍不已。
蘭斯特卻突然晃了晃，臉上現出整整齊齊的十字血痕，跟著腦袋分成四塊，身軀軟軟倒下。
那團狂暴的白光再次從虛無中現出，雷洛望著目瞪口呆的數千敵人，又是一腳跺向地面。
「他竟然這麼快就破了萬刃領域？？？」有人以發抖的聲音在說。
也有反應快的強者看出異樣，嘶聲叫道︰「他破壞地面，是為了毀掉能量熔爐！」
雷洛笑聲如雷，撲入人群一沖一轉，雙手扯滿血糊糊的零碎，又是數十人了賬。瞬間到了第三個地點，他再次如法炮制，讓大地在腳底發出不堪重負的申吟。
眼看著一名年輕女子被雷洛活活撕開上下顎，美麗的頭顱成了奇形怪狀的破爛，強者們全都嚎叫起來，眼中的血絲幾乎快要根根繃斷。什麼婦孺老人，對這頭野獸來說根本不存在區別。它來這里的目的就只有一個，那就是殺，而現在顯然正是酣暢淋灕的進行過程。
雷洛第四次跺向地面，空間熔爐所在的那塊區域，竟是應聲深陷！
「阻止他，快阻止他！」歇斯底里的狂吼聲中，雷洛突然消失了蹤影。
良久的慌亂和死寂籠罩了浮空之城，島上所剩強者的人數還不到一半。這場突如其來的屠殺讓他們在短時間內無法調整回思緒，都僵立在血泊中，手足無措。
下一刻，沉悶的撞擊聲已從浮空之城底部傳來。
然後又是一記。
再一記。
雷洛托舉著熔爐所在的土石板塊，從地下騰身而起的時候，所有人都徹底陷入了思維停滯狀態。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這頭仿佛由肌肉和鋼鐵堆砌而成的怪物，托著那塊小山般的巨物升到高空，然後再倒轉往下，撞向浮空之城中心。
熔爐觸地，恐怖的能量爆炸席卷了整個浮島。
在大陸上的人們看來，這是天崩地裂的景象。好在浮空之城的下方是大洋，經歷猛烈爆炸後殘余無幾的碎片落入海中，並未引發進一步災害。
統治整個位面千萬年之久的最高階層，不存在了。
早已結束戰斗的聖城洛蘭沉寂在歡騰的海洋中，聖教軍全體保持著微妙的沉默，赤色陣線的戰士們則在拼命吼叫，狂野地拔槍對天掃射。錫古教成員集體跪倒，喃喃祈禱，感謝上蒼的眷顧，終于還回了世間安寧。
在破損的教堂塔樓上，一個嬌小的身影正站在那里，怔怔望著空中那團巨大煙火。
嘉寶並不知道，在許多年前，另一個位面，也曾有位女子，與她在同樣的末日景觀下，陷入過同樣的心境。
即便沒有暗線的存在，獵命人之間的感應，也足以讓她發現雷洛的位置。
她很想現在就能到他的身邊，告訴他，自己已決意一起去黑暗之地。
哪怕到那里就會喪命，只要跟他一起就好。
因為他是她的同類，是伙伴，是生命中僅剩的最重要的人。
那三個月在暗域的生活，是母親去世後，嘉寶所度過最溫馨的時光。從那時起，她就發誓要盡快變得更加強大，以保護這個曾跟自己以體溫互相取暖的男人。
但現在，她的感知中，卻失去了他的一切痕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