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康沉默了一會,他說︰「媽,那然後呢？然後你會讓我怎麼做？娶妻生子嗎？」
「當然是要找一個好女人！」
「可是我一點也不想那麼做。」王思康把粥碗放在床頭,微微彎起的背讓他顯得很無力。
王媽媽睜大了眼。
似乎在記憶里,王思康從未這麼果決的說出這樣忤逆的話。
「媽，我從小就知道你們不能理解我,所以我瞞著你們。但是我也沒打算找一個女人過完一輩子。」王思康說︰「我不能和一個我永遠不會喜歡的人生活在一起,我也不能讓一個無辜的人和我一起受罪。」
王媽媽還沒說話,王爸爸就沉聲說︰「從小？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男人的。」
王思康說︰「十六歲。」
王爸爸和王媽媽幾乎同時想起了那段時間王思康的不正常。他們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
王思康轉臉看著王媽媽,「媽,我不是沒想過。我想按照你們的想法，和一個女人談一個正經的戀愛，然後和她結婚,和她生一個孩子。」
「但是我做不到。」
「我從十六歲開始，就逼我自己做出一個選擇。」王思康說︰「可我發現我根本沒法對女人感興趣，我無數次逼著我自己去觀察周圍的女孩，她們有什麼優點，有什麼缺點。可是媽，你知道嗎？一個人要控制自己的欲|望有多難。我知道，所以我決定要單身一輩子。」
「我不得不把更多的目光放在學習上，才能抑制我心里壓抑的想法。」王思康直直的看著王媽媽，「你一定想不到，我那個時候有多少次想到過自殺。」
王媽媽放在床邊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王思康繼續說︰「直到我遇到江遠。」
「我覺得，我至少應該試一試。有時候我也應該試著不按照既定的規劃活著。」
王媽媽靠坐在病床上，臉上的蒼白還沒有恢復紅潤。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當然也不希望王思康一直教條式的過日子，但是不管怎麼樣，她也不願意相信自己沉默寡言的兒子會突然帶了一個男人回來。
這對她來說，是個巨大的噩耗。
可那樣听話懂事的王思康，他用平淡無波的聲音講述著讓她心肝發顫的往事……
她的手還在輕輕的顫抖。
「媽，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難理解這件事，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王思康的聲音突然輕緩下來，他跪趴在病床邊，抬起頭看著王媽媽，「能試著接受江遠。這是我從小到大，唯一向你提過的請求了。」
王媽媽沒說話，她搖著頭，眼楮里突然盈起了淚光。
「阿姨，其實一切都是我的錯。」江遠突然開口說︰「是我纏著王思康，讓他同意跟我交往；今天王思康在門口……他不是不知廉恥，他喝醉了，也是我——」
「江遠。」王思康打斷了他的話︰「這都不關你的事。」他轉臉又看向王媽媽，「我是一個有行為能力的成年人，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媽，我是真的喜歡江遠才會和他在一起，一輩子的那種。我——」
王媽媽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王思康確實和平常不一樣。他說話的時候更強硬，情緒也不太穩定，臉上偶爾也會做出幾個表情。
但她听完王思康的話，還是動作比思考來得快的抬手打了王思康一巴掌。
王思康正在說話，這突然的一耳光讓他的咬破了舌頭和嘴里的軟肉。幾滴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了出來。
他下意識的捂著嘴，另一只手撐在地上，似乎也擦破了皮。他緊緊皺著眉頭，無聲的抽氣。可嘴里的感覺絲毫沒有減弱。
痛。
他微微張著嘴，盡量不讓嘴里的任何一個部位接觸在一起。
江遠沖過來，他先是跪在地上看了王思康的嘴一眼，然後按響了護士鈴，「你怎麼樣？」
王思康剛想說沒事，可是他的舌頭剛一動，就有更尖銳的痛感傳來。最後他只是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什麼大事。
他知道，王媽媽的手勁很大，而且常常忘記收斂。
剛剛她怒極出手，差點把王思康打倒在地上。這一下甩的很重，王媽媽打完之後就後悔了。可她一手撐在床上，看著江遠扶著王思康坐在地上，又覺得心里的火氣根本沒法消滅。
她的鼻子又開始發酸，眼楮里的濕潤又重新泛起。
她根本不能忍受自己的兒子會和一個男人在一起。他們那麼親近的靠在一起，只是看一眼都讓她覺得難以適應，更不要說接受了。
心底里又升涌起疼痛，她暗暗調整呼吸，沒讓任何人發現。
護士很快就過來了。
看完王思康的情況，她簡單給他處理了一下，然後說︰「只是破了口子，最近不要吃辛辣刺激的東西，多喝點米粥之類容易入口的食物。」
王思康點了點頭。
護士前腳出了門，王媽媽就開口說︰「在你沒有想通之前，不要再來見我了。」
王思康抬起頭看著王媽媽︰「媽，你——」
「你出去吧，我現在不想看見你。」王媽媽說完，慢慢躺了下去。
王思康忍著嘴里的痛，又開口說︰「媽——」
「你先出去吧。」這次說話的是王爸爸︰「你媽剛剛做完手術，還需要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垂首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
王欣一直背對著病床站在窗邊，什麼話也沒說。
王思康站在床尾，一言不發的盯著已經閉上眼的王媽媽。
房間里一時寂靜下來。
過了很久，一陣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
是江遠的電話。
他幾乎被這個電話嚇了一跳，因為他剛剛一直精神恍惚。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轉身打算出門的動作就停了下來。
江遠看了一眼王思康，然後對他說︰「是羽神的。」
王思康伸出手，「給我。」
江遠的眼神在他的嘴邊停留了一會，還是把手機遞了過去。
「喂。」王思康說話的時候嘴唇動的很輕。
「思康？」苟羽桐的聲音很快傳來︰「阿姨怎麼樣了？」
王思康說︰「好多了。」
「你的聲音怎麼怪怪的？你嘴里含著東西？」
王思康說︰「不是。我嘴破了。」
听筒那頭頓時換了一個猥瑣的聲音︰「哎喲吾王，你的形象呢？是不是玩親親的時候搞的？」
王思康說︰「我現在還有事，回去再說。」
他直接扣了電話。
王思康掛完電話，又看了一眼王媽媽。
王爸王媽還有王欣，他們三個人在這麼長的時間里什麼動作都沒有。
他們似乎打定主意不再搭理王思康。
江遠站在王思康的身邊，他對王思康說︰「要不我先回去吧。你好好和阿姨他們說。」
他是真的沒有勇氣再繼續站在這里了。他看著王思康和家人冷戰，心里不斷升起的恐懼讓他連直視王思康的眼楮都不敢。
他很怕在王思康的眼楮里會看到什麼讓他絕望的東西；他很怕王思康會迫于家庭的壓力和他分手。
王思康很孝順，他難免不會為了家人而放棄愛情——
「我們一起吧。」王思康說︰「我想我們都需要一點時間。」他這句話里的‘我們’當然指的就是他的家里人。
王思康和江遠一起出了病房的門。
「思康。」江遠一走出房門就喊了一句。
可他卻沒有再繼續說話。王思康回臉看著他，他抿唇笑了笑，然後用明顯低沉悶啞很多的聲音說︰「我們當然會永遠在一起。」
江遠抬手模著王思康有些腫起的臉，「你媽媽很反對我們的事。」
王思康說︰「她會理解的。」
江遠沒有問‘如果她不理解怎麼辦’，‘如果她堅決反對呢’。因為他不想讓王思康面臨這樣的選擇，他也沒那個自信王思康一定會選擇他。
他們的戀情畢竟才剛剛開始；王思康畢竟是他千辛萬苦追來的；畢竟，王媽媽實在太反對這件事了。
病房里有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王思康側臉對著江遠。他看著病房的方向，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沒有情緒。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我加班……沒來得及寫……
抱歉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