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過後，夜笙歌回到夜家。
因為葉老爺子突然傳召葉煜霆，所以他今晚並沒有在夜家留宿，況且二人婚期將近，總見面也不太符合禮數。
剛進夜家，她就看到老太太正坐在廳中的真皮沙發上發呆。
是真正意義的那種發呆！
夜笙歌見過老太太閉目養神，見過老太太禪定，卻始終還是第一次見到老太太發呆的那種臉上滿是怔然的樣子。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覺得老太太又老了很多歲。
最主要的是，從她進門開始，開門關門都有聲響，卻全然沒有打亂老太太的發呆。就連夜笙歌主動走到她眼前，老太太仍舊沉浸在一種不知道什麼狀態的思維了。
「女乃女乃，你在想什麼？」她挨著老太太坐下，卻沒有得到回答。
夜笙歌將手蓋在老太太的手背上，輕輕的搖了搖，老太太這才回過神來。「笙歌啊，你回來啦！」
她點點頭，問道。「女乃女乃，你怎麼了？」
老太太的眼神胡亂的一瞟，最終卻笑著道。「女乃女乃在想小時候的事情，有些入神。都沒注意到你回來。」
夜笙歌狐疑地看著老太太，就是再傻，也知道老人家是在糊弄她。
從女乃女乃再次醒過來，到出院，再到現在的一個多月里，她們祖孫兩個人無話不談，甚至一切很禁忌的問題都一樣做了交流，如今……老太太這是怎麼了。
「女乃女乃，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不是說過我們要彼此坦誠的嗎？告訴我好不好，我們一起解決啊！」夜笙歌將手包放到一邊，喝了一些酒的臉蛋微紅，泛著誘人的光澤。
老太太看著她，眼神復雜。
突然有一瞬間，她覺得可笑無比。彼此坦誠，好一個彼此坦誠！她活了一百八十多年，如今卻被這麼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丫頭玩弄在鼓掌之中，真是可笑！
「我沒事，你上樓吧。」
夜笙歌心中異樣，老太太跟她說話的時候，從來不會自稱為「我」，一般的時候都是用「女乃女乃」來代替我，就好比，這句話老太太會說︰女乃女乃沒事，你上樓吧。
可是這會兒……她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感覺老太太這突然而來的生分絕對不是毫無來由的。
這種生分怎麼該如何定義？
夜笙歌不知道，但她卻听了老太太的話，起身上樓了。
離開的過程中，果然和她所想的一樣。老太太的視線一直粘連在她的後背上，讓她每走一步就不自在一分。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
葉煜霆的辦公室。
「二哥，夜笙歌電腦里的數據全部恢復，我第一時間拿過來給你。你著重看一下第三十六個小時四十七分的畫面。」屬下將電腦奉上。
葉煜霆接過來，看著手里老舊的筆記本電腦，心思仿佛在做著掙扎。
按照現在她和夜笙歌如戀人一樣的發展，他不該看。但……想了想，他最終還是決定點開視頻，直接將視頻的畫面拖到了手下所說的那個地方。
畫面很黑，看四周的擺設很像是書房。不久後，畫面里就出現了一個人，此時燈光打開，畫面上的那個人是老太太，身後是她家的老僕人，阿梅。
夜笙歌的電腦里，為什麼會有她女乃女乃書房的監控視頻。而且，看樣子，老太太並不知道視頻的存在。她偷偷安裝的？
他點擊暫停，抬起頭，看並未離開的屬下問道。「還有什麼事情？」
那屬下笑著撓頭，說道。「大哥前幾天讓我過去了一趟，說是為了送你的禮物，預祝你即將結婚。」
說著，他便把禮物都遞給葉煜霆。
葉煜霆看了看包裝，是個扁的長方體，里面有些沉，不知道是什麼。「這是什麼？」
「你看看就知道了，大哥還找我，我這就先走了！」
葉煜霆點點頭。
那小子卻快速地離開，仿佛在躲著什麼一樣。
葉煜霆有些詫異，想了想，卻將A3紙那麼大扁體紙殼盒打開。
一面是一沓沓圖文並茂的調查文件。是夜笙歌的相關調查！
慕辰楓那個死*，沒事調查他未婚妻居然還美其名曰是新婚禮物？
葉煜霆看了眼那小子離開的地方，心里叵測。
據他對慕辰楓的了解，他不會沒事對一件事這樣潛心專研，似乎出了那個死去的紀可微，他根本就對任何東西不感興趣，如今……
他放下那盒調查文件，決定先看視頻。時長一共四十多個小時，粉碎後再恢復卻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弄好的，這對技術有很大的要求，他的手下能將這個視頻恢復到百分之九十七的程度，也是不容易了。
只是，看完視頻後，葉煜霆沉默了。
他將視頻隨即點播到任意畫面，都是同一個狀態，無人的書房。他沒去過夜家的書房，但是書房的那個門他是記得的。是銀絲木制作，光是那一扇門的雕刻，就已經不菲，何況那難得的木料了。
視頻里唯一的一小段對話，听得他有些迷糊。
听老太太的話，夜笙歌的容貌……似乎，夜笙歌每天晚上喝的牛女乃也有問題。可是有什麼問題呢？
如果說，沒看視頻之前，他可能看不看夜笙歌的調查資料都無所謂。可是看過了視頻之後，他覺得真的很有必要認真看看慕辰楓那*為他準備的新婚禮物。
將視頻停播，他拿起那疊資料，認真地看起來。
調查一個人的手段到底有多少途徑？
很多，真的很多。
她路過的某個地方，她認識的每一個人，每一個認識她的人，似乎都被作為輔助調查的人選，實名實姓地出現在調查文件里了。
前五頁的資料，特別普通。普通到讓葉煜霆忍不住想，這樣一個平凡的女孩，有什麼調查的必要。可是資料從第六頁開始，如同出現斷層一樣的信息，大範圍的出現。
整個夜家的發家和起源，夜笙歌的母親，都出現了。這些跟老爺子知道的差不多，但相比起來詳細很多。
夜家是在一百年前，居家搬到A市的，沒有人知道他們從哪里來，就好像世界上突然多出了姓夜的一家。那時的老太太還沒出生，夜家最早的當家人應該是老太太的往上兩個輩分的人。
文件的頁腳用曲別針夾著照片的附近件，看起來年代十分久遠。
葉煜霆往下翻，文件里提到一個很鮮明的日期，2014年6月2日。
他仔細想了想，發現那是他回國不久，第一次自己在A市閑逛的日子，也是那一天，他目睹了夜笙歌被欺負的日子。他和夜笙歌見的第一次面！
接下來的信息延伸的方向就變了，繼續所有認識夜笙歌的人，都是一致的口徑︰她有點不太一樣了。
其中大部分的人里面包括夜笙歌從幼兒園到大學的老師，夜笙歌沒有朋友，但是她有很多老師，甚至很多仍舊保留著聯系。教師節的時候老太太還會派人將禮物送到各個老師的家中。而夜笙歌本人平時也與他們保持著很有規律的聯系。
但是很多老師表明，再六月二號之後，就失去了和夜笙歌所有的聯系。甚至她本人在遇見某位老師的時候，漠視地擦身而過。就連對方喊她的名字，她的腳步都沒有停下。
葉煜霆看到文件上被人用紅筆畫了一個圈，那是一個比喻︰就像不認識的陌生人一樣。
就像不認識的陌生人一樣……這是個什麼概念？
他繼續將文件翻到下一頁，被某張用手機拍攝的照片吸取目光，照片有些晃影，里面是夜笙歌也一個男生，周圍有些學生，看起來像是在學校的走廊。
照片里，夜笙歌正拽著那男同學的一只手，而那男生身體騰空而起。看動作，像是過肩摔。而照片就是過肩摔的途中，按下的快門。因為動作太快，所以有晃影。
照片下的注解大致意思是︰夜笙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從未學過柔道跆拳道之類的東西。
葉煜霆仔細地看著照片里夜笙歌的動作，她的腳下，她的手位……一個並不精通體育武術的人，能動作如此標準，是……為什麼？
他急忙翻開另一頁，發現篇幅全變成了國外。但任務目標，多了一個。姚瑤。
兩個人在韓國的街頭，商場，飯店，以及酒店的照片。從每一張照片里可以看到兩個人之間很有默契，並不像突然認識一樣。
但同樣，問題出現了。
協助調查的所有人都表示，從來沒見過夜笙歌身邊這位叫姚瑤的人。兩個的關系也說不過去，既不是發小玩伴，也不是上學的途中認識的。就好像莫名其妙，她突然認識了這樣一個人，而兩個人相見恨晚，突然就有那樣強的默契。
按照夜笙歌的性格評估，這一切並不合理。她本是害羞靦腆的人，根本不可以能和任何一個人熟得這麼快！
除非，她們很早就認識！或者說，一直都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