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川槿從夢中驚醒過來,坐起身,看著靠在泉壁上的顏梓瓊,目光中帶了一絲希望,緩緩開口,「梓瓊,或許,我想到可以救你的辦法了……」
說著小手撫上他的臉頰,「我從前便告訴過自己,你絕對不能出事,不關乎你是不是我的夫君,只顏梓瓊之名便絕不能出事。」
夜深人靜,夏川槿一身白衣來到藥廬,手中有序的收拾著需要用的藥物,最後,一把小巧的匕首被她握在手中。
回到後院,她取出一粒續命丹喂到他的口中,看著瓶中僅剩的一粒丹藥,放在一旁。
看著藥池中的男人,靜靜的,月光下,她絕美的臉龐露出淺淺的笑,俯身親吻他的唇,「就算只有一線希望,我也不會放棄。」
說完,她拿起匕首,挽起流袖,將匕首置于自己的手臂上,一抹,粒粒血紅的珠子滴入泉水之中,她依舊擎著淡淡的笑定定的看著他。
銀白色的月光灑在大地上,映在泉水中,冒著白白霧氣的泉水漸漸殷紅,在夜色中顯得異常耀眼。
看著血液染紅泉水,夏川槿面色越發的蒼白,泉水中的顏梓瓊微微蹙眉,額頭冒著細汗,手臂中的蠱蟲再次開始蠢蠢欲動,卻看著像是迫切的想要出來。
夏川槿欣喜的看著那粒跳動的紅點,一手顫抖著拿起匕首,眼皮有些沉重,但這是最後一步,她一定要做到。
此時一抹紅色的身影飛身來到夏川槿身邊,看著異常虛弱的她,他一把將她抱在懷里,她竟面無血色,「夏川槿,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你隨時會死的。」
他厲色斥責她,看著她依舊冒著血水的手臂,動手牢牢按住,眼中滿是恐懼與心疼。
她笑笑,「子殤,你來了……」蒼白的唇一啟一合說著。
「他就這麼重要,重要到你用自己的命來救他?」他蹙眉說著。
她淺笑,看向泉水中的男人,「我不知道他對我來說重不重要,但我知道,他不能死……」
「那你呢?夏川槿,我也絕對不會讓你有事的。」說著,從腰際取出一粒藥丸,送到她嘴里。
她咽下喉嚨,「還有最後一步,我一定會成功的。」說著從他懷里起來,手中拿著匕首靠近他的手臂。
此時听到動靜的顧城希和玄正好趕到泉眼旁,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不解有疑惑,但當顧城希看到那身著紅衣的男子時神色凌厲了起來,「花子殤。」
花子殤並沒有回頭看他,依舊看著懷里的人兒正艱難的執起匕首,看著眼前的男人。
顧城希也看到了夏川槿的動作,她怎麼了?怎麼身體虛弱成這樣,立刻上前,來到她身邊,當觸眼所及那原本清澈見底的泉水竟是泛著殷紅,一股血腥味中夾雜著一抹淡淡的藥香,看著她紅了一片的手臂一驚,「川槿。」驚呼道。
夏川槿看向他,露出笑容,「我不知道行不行,但我盡力了……」說完匕首在蠱蟲上方劃出一道口子。
血液溢出,一粒如紅豆大的蠱蟲急迫的從傷口中出來,卻立刻在水中死去。
夏川槿笑著,沒想到這麼多年,冥靈丹的作用還在,「他沒事了。」卻是昏倒在了花子殤的懷里。
花子殤神色緊張,立刻抱起她往前院走去,停下腳步,開口道,「如果不想他死,就馬上把他扶出來。」說完急急的走向屋子。
顧城希與玄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看剛才的情形,梓瓊體內的蠱蟲應該是除去了。
屋子里,花子殤將她放在*上,看著她慘白一片的臉色,拿起從藥廬尋來的止血散與紗布,銀針施在她劃破的傷口處止血。
還好他在路上踫到宮里的人,知道了此事趕來,身上帶了各種續命的丹藥,不然,夏川槿,你這條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七七八八喂她了三四種藥丸,花子殤卻一刻都不敢松懈,她竟劃破自己的橈動脈,傷口之深讓他都驚訝,她怎麼下的去手,若是自己沒有趕到,她便只能失血過多死亡。
顧城希安頓好顏梓瓊來到屋里,看著*上毫無血色的夏川槿,「她怎麼樣?」
花子殤看了他一眼,嗤之,「你們便是這麼救人的?以一人之命換取另一人的性命?」
顧城希眼眸微睜,神色緊張,「你什麼意思?」
花子殤看著夏川槿,「她身上或是有引出蠱蟲的藥物,剛才,她是割破自己的橈動脈用自己的血溶在藥泉中,進入顏梓瓊的體內來引誘噬心蠱出來的。」
顧城希震驚無比,「那她現在怎麼樣?」
「不知道,我幫她止了血,能服的丹藥也都服下了。」夏川槿,這一覺,你會睡很久,但必須醒來。
顧城希扶著*沿,不敢相信,如果不是花子殤出現的話,他們誰都不會知道她在後院所做的一切,想起來不禁後怕。
他來到顏梓瓊的屋子,坐在他身邊,「她為你,竟連死都無懼了……」
*上的顏梓瓊安靜的躺著。
翌日,顏梓瓊醒來,看到身邊的顧城希,開口便問,「川槿呢?」
顧城希雖慶幸他能夠醒來,但卻高興不起來,因為川槿還躺在*上不知生死。
他微微側首,沒有開口,顏梓瓊蹙眉,心中一股不好的預感悠然而生,夢中,他似乎曾听到她與她說話,之後便有人焦急的喊著她的名字,他急切的開口,「告訴我,川槿呢?她在哪兒?」
顧城希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告訴他,他身子才好,若是知道川槿如此救他,他怕他會瘋掉。
顏梓瓊撐起身子,「快告訴我,我要見她。」
顧城希為難的看看他,終是無奈的開口,「在隔壁房間,不過……」他話未說完,顏梓瓊便掙扎著起身下*。
顧城希連忙扶住他,「梓瓊,她現在的情況很糟糕,你別激動。」
顏梓瓊沒有說什麼,而是合眼喉間滑動,提步便走向房外。
推門來到夏川槿的屋子,看到一身紅色衣衫的花子殤正為她擦拭著額頭,顏梓瓊走進,拂開顧城希扶著自己的手,來到她身邊。
花子殤眼中滿是敵意,若不是因為他,她便不會如此。
「川槿……」他艱難的開口。
花子殤眯眼看著面前的男人,便起身離去。
顧城希看著他離去,走出屋外,看著外面碧綠的草地,來到他身邊,「謝謝你。」若不是他,此時川槿……
花子殤輕笑一聲,眉眼掃向他,「我不是為你們而救的。」
顧城希也明白,他花子殤怎麼可能隨便救人,只是,他與川槿到底是什麼關系,他既然能來到這里,表示,他對川槿的了解不比自己所了解到的少。
「我只想問你,這蠱既然是出自月華宮,為什麼你不提前阻止川槿這樣做?」他說道。
花子殤也並沒有想要隱瞞自己身份的意思,「在今天之前,連我都一直以為,噬心蠱無藥可醫。」
顧城希蹙眉,那便表示,月華宮宮主是當真想要梓瓊的命,可究竟為何?他們向來與月華宮無任何交集,為何他們要出此毒手。
花子殤看向他,「我若要殺他,不會用這樣的方法,我對顏梓瓊沒興趣。」
顧城希眼中帶著疑惑,那對川槿呢?卻是沒有問出口。
房間內,顏梓瓊小心的撫著她的臉頰,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怎麼會如此虛弱,是因為救自己嗎?
「夏川槿,為了我,你值得把自己弄成這樣嗎?」他努力克制自己的傷感。
花子殤站在門口,定定的看著里面的兩人,「確實不值得,你知道她是怎麼救你的嗎?」
顏梓瓊看著*上呼吸微弱的人兒,沒有出聲。
「她以她全身的血液做賭注,來引出噬心蠱,卻沒有十分的把握,你的命是她用命救回來的。」他說著。
顏梓瓊頓時驚愕的不敢置信,撫在她臉頰上的手竟顫抖的厲害,眼眶中集聚淚滴,滑落臉頰,「為什麼這麼傻?」幾近哽咽的開口。
花子殤側首離開。
顧城希站在門外,輕輕嘆了口氣,這讓他怎麼接受的了,邁開步子來到屋子里,拍拍他的肩,「當晚花子殤及時趕到,救了川槿,也喂她服了藥,她一定會沒事的。」
顏梓瓊定定的看著她,「我想陪陪她……」
「好,那我先出去了,有什麼事喊我。」從他肩上拿開手擔憂的看了一眼*上的夏川槿,便離開了房間。
看著面色蒼白的人兒,淚水滴落在她的手上,「等你醒來,我便告訴你,我從來都沒有不要我們的孩子……等你醒來,我便給你你想要的唯一……等你醒來,我便為你一輩子綰發描眉……等你醒來……夏川槿,你一定要醒來。」
日復一日,顏梓瓊身子已然回復如前,藥池谷中,三個男人唯一的牽連便是屋里躺著的夏川槿。
一個月過去,顧城希先行啟程回攬月國,顏梓瓊留在了藥池谷,花子殤每日都會為她把脈喂藥。
「她怎麼樣?」顏梓瓊問著花子殤。
「身體沒有恢復的跡象,我要再想想……」花子殤蹙眉思索,按理說她應該慢慢恢復了的,一個月了,她該睜開雙眼了的。
見他沒有頭緒,顏梓瓊的心一直懸著,深深的看著她,你一定不能有事,一定。
清晨的陽光灑落在藥池谷,藥泉也已然回復清澈,夏川槿依舊沒有醒來,花子殤在藥廬配著藥,他分明感受到她體內有一股藥力在竄動,或許這便是她無法醒來的關鍵。
顏梓瓊為她捏好被角,指尖整理著她的發絲,卻是一愣,顫抖的看著掌心的發絲,雙目驚恐的不敢置信,隨後他顫抖著手指撥開她的發絲,竟是縷縷雪白。
他失神的來到藥廬,「花子殤,川槿出事了,你到底有沒有辦法救她?」聲音中透著害怕。
手執藥材的他一愣,看向外面的顏梓瓊,連忙跑向屋子,房里,看著她不知在何時竟悄然起著變化的身子,花子殤第一次對自己的醫術產生質疑。
口中喃喃著,顏梓瓊站在一旁,眼中滿是緊張,當她有危險之時,他竟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做不了。
花子殤似是想到了什麼,連忙說道,「馬上抱她去後院的藥池。」說完自己則朝著藥廬疾步而去。
顏梓瓊立刻抱起她,來到藥池,花子殤手中拿著她金針,微蹙眉,似是做了決定,「將她放在藥池中。」
顏梓瓊將她放在藥池中,等著花子殤動作。
花子殤打開針包,還真要謝謝楚荀的精心準備,金針理氣勝過銀針數倍,自己善毒不善醫,如今只能一試了。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顏梓瓊,「一會兒幫我扶住她。」
顏梓瓊點點頭。
他蹙眉,手中拿起金針,「我懷疑她體內有一股藥力,不像是之後服入體內的,她之前有沒有中過毒?」問著顏梓瓊。
顏梓瓊微思索,卻像是想起什麼,「從她外婆開始,三代都遺傳了眼疾,會不會是跟這個有關?」
花子殤停下拿針的手,這一個月,他在留下的手札中看到過對眼疾的描述與由來,看著眼前的這汪泉眼,才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夏川槿,不知你會不會因禍得福呢。
見他露出笑容,「你想到辦法了嗎?」
「不知道,試了再說。」說著金針準備下手。
顏梓瓊卻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眯眼似是警告,「我試不起。」
花子殤看著他,看看藥池中的夏川槿,「我不是她,做事沒有分寸,松開。」
顏梓瓊半信半疑的松開手。
他一針針落在她頭上身上各個穴位,她外婆精心炮制這一汪藥泉可並不是只為對抗噬心蠱的,而是為了泡過噬心蠱後來醫治從她身上開始遺傳的眼疾之毒的。
她可真是用心良苦,只是她一定寧可夏川槿一輩子解不了毒,因為,她知道,如果沒有夏川槿的血,是沒有任何辦法祛出來噬心蠱的。
中午,藥池谷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香,夏川槿頭上冒著一縷白色的霧氣,藥泉竟漸漸變的渾濁。
花子殤取下金針,看了一眼一旁的顏梓瓊,「把她抱回屋里吧,應該沒事了。」
顏梓瓊立刻抱起她,看了一眼疲憊不堪的花子殤,微微頷首,似是在道謝。
花子殤失笑,坐在藥泉旁,這一汪藥泉也算是廢了,但她沒事了。
他笑著,連著一個月,所有擔心全都煙消雲散,合目,逝去笑容,你若留在他身邊定是還會遇到凶險,但我若告訴你,你必定更加不會離開他吧?
母親不會就此罷休的,顏梓瓊對她來講意味著這一輩子的仇恨,這次殺不了他,往後一定只會更甚,自己也是時候回宮了。
第二天,花子殤留下一張字條放了幾瓶藥在桌上。
顏梓瓊看著字條,里面說了何時喂藥,他竟走了。
藥池谷,顏梓瓊一改往日太子殿下的模樣,玄和幾名護衛在外保護,他則日日為她喂藥,擦拭身子,與她講話,有時也會抱著她來到外面曬曬太陽。
陽光下,夏川槿眼皮微微顫動,睫毛輕顫,顏梓瓊坐在她身邊,一手握著她的手,看著面前的一片盎然,「川槿,那日,我不知道你會在那里。」
「那晚,我看到有人潛入府里,抓走了容顏,我跟著黑衣人便到了崖上,我不知道這是九皇叔的一個局,沒想到他會把你引到山崖之上,也沒想到阮豐竟然用自己的妹妹來誘我說出那句話。」他說著看向身邊的人兒。
夏川槿听著卻沒有睜開眼。
他繼續說道,「我不知道你有了我的孩子,若是知道,斷不會讓你獨自在外,那日那句,沒有人有資格有我的孩子,其中……並不包括你。」
夏川槿睫毛顫動著,眼角滑落淚滴。
他看向她,卻見她眼尾滑落的那滴淚水,激動的無法言語,「……川槿,你醒了?對不對?你听到我的話了,對不對?」
夏川槿緩緩睜開雙目,看著面前的男人,他憔悴了,也瘦了。
見她睜開雙目,顏梓瓊欣喜若狂,一把抱住她,將她緊緊的擁在懷里,「太好了,太好了,你終于醒了……」
被他擁在懷里,夏川槿露出笑容,有些虛弱的開口,「我醒了,也听到你剛才說的話了……」
他看著她,「以後,我一定不會讓你再受到傷害,我發誓。」
夏川槿笑著,看著眼前的盎然,「我睡了多久?」
「一個多月,不過你能醒來,真好。」真好兩個字卻飽含了太多太多。
她看著他,「這麼久,你離開這麼久好嗎?」
他失笑,理理她的發絲,「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