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貴瑜被朱芷蓮拎死狗那麼拎著,早就嚇得魂飛天外,他沖著楚修月大喊大叫︰「楚大哥,救命啊,這瘋婆娘要殺我!」
朱芷蓮一路听他嚷嚷,早已煩得不得了,這時又見到未婚夫和師姐紅葉混在一處,心中更感不快,再看看那面無表情的冷月公子……憋屈至極。
她恨恨地賞了他一個耳光,怒道︰「叫什麼叫,再叫我就真的殺了你!」
才剛說完,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怪笑,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飄過來︰「嘖嘖,朱道友好大的火氣,這美人啊,生氣可是會長皺紋的,往好的地方想想吧,這帽子是綠的其實也沒什麼不好,像這草地呀,樹葉呀,綠油油的多喜人……」
周懷對朱芷蓮尚有顧忌,听了流離宮這番挑撥離間的話,便想找個機會出來澄清,但朱芷蓮卻未將他放在心上,顯然,他與誰在一起,和誰不干不淨,都無所謂。
在她眼中,從來便只有楚修月一人而已。
「這位道友,你愛在這兒說廢話,直管說個夠,本姑娘還有事,恕不奉陪。」她將唐貴瑜往身後一丟,挑目橫了楚修月一眼,折身便向薛紹離開的方向追。
楚修月眼見著薛紹就要帶著溫小喵踩進幻境,也一道跟了上去。
先前說話的流離宮人吃吃地笑著,他隔著厚厚的面具,不懷好意地看向周懷,咋咋嘴︰「朱周仙緣不過都是些笑話,嘿嘿,哈哈……」那聲音嬌媚,語氣卻極為刻薄,笑起來直令人毛骨悚然,配著那些烏厭鳥哇哇啊啊的叫聲,更是別有一番風味。
周懷听他三言兩語便對準了朱周家,似是有意找茬,但眼下情況未明,他也不敢莽撞鬧事,只得裝聾作啞,全當成沒听見。紅葉知他心意,伸手拉了他一把,亦跟在楚修月身後離開。
這時候,溫小喵伏在薛紹背上,滿腦子里盤旋的都是那一夜在蝴蝶鎮被大鳥打劫的情景。
大鳥搶走了師父留下來的那一方紙鎮,後來大鳥又被大猩猩吃了,于是被它搶走的紙鎮就不見了,那她身上現在什麼都沒有,就連那點可憐的行李都落在了馬車上,還有什麼好值得追的?難道這些鳥都餓瘋了,要吃她的肉?
不對呀,要吃肉,烏長縣里多得是粉粉女敕女敕的人肉,何必要追著她這幾兩骨頭亂跑呢?
……
混亂中,只听薛紹猶豫不決地問她︰「小喵,真的要進去嗎?」
她心里正亂,信口答了句︰「進去,為什麼不進?」跟著就感身下一陣顛簸,又听一聲慘叫,她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人就無端端地飛起來,騰雲駕霧般沖出了老遠,接著便四仰八叉地落地了!
她一時剎不住,接連做了幾個前滾翻才傻傻地釘住身形。
這時臉朝下,一睜眼就看見一只金色的龍爪,以及一雙碧綠的大眼楮。
龍?這是……那什麼幻境里邊?
她登時傻眼了。
「薛紹!薛紹!」她扭頭大叫,可是半天也沒听見回應。這貨光把她丟進了森羅幻象里,自己卻跑了!
溫小喵忿恨。
她哪知道薛紹這個听話的好孩子其實真的有按她說的去做,只可惜他背著她往前沖時,一頭撞上了幻境外的封印,這下好,她是滾進來了,薛紹卻被莫明其妙封印擋在外頭,腦門上還被磕腫了好大一個包。
追在他們身後的烏厭也跟著一頭熱火地撞上去,有的被撞暈了,還有的直接就撞斷了脖子。
總之,很慘烈。
楚修月隔著烏壓壓的大鳥,一眼看見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叫疼的薛紹,至于溫小喵,卻像是憑空消失了。
「溫小喵呢?」他問。
「唔……」薛紹兀自暈乎乎。
「看那邊!」周懷與紅葉一直關注著幻境里的變化,紅葉眼尖,自從發現溫小喵消失後,她的注意力就轉多中到了那條龍身上。
那條金色巨龍被沉重的鏈條鎖住,只能做些無謂的扭動,而這時,它正扭成一條巨型的麻花,歪著頭,看著地上那團小東西。
小東西似乎很苦惱,正蹶著**揉啊揉,剛才薛紹那一下子丟得太猛了,疼!
那流離宮的人捻著手里的殘香,看得有趣,忍不住向著楚修月陰惻惻地笑起來︰「青印真人果然還是偏心啊,選來選去,卻仍舊只選定天派的人,嘿嘿,難為他一片赤誠哪。」
唐貴瑜遠遠地看著,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心道,那只瘟貓哪算得上什麼定天派的人?充其量不過是定天派外門弟子養的一條狗罷了……可他看著楚修月都不作聲,便也只得識相地將這一肚子牢騷吞回去,他沒修為,自知說什麼都會吃虧,干脆緘口不言。仙門秘寶什麼的,對這個階段的他而言都是浮雲。
那流離宮的人見無人反駁,心下便認定了自己的判斷,下一刻,卻是將矛頭對準了朱周家的弟子,他笑嘻嘻地道︰「事到如今,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呢,倒不知誰有本事敢在定天派頭上動土……」
周懷等人听他一再出言相辱,直恨得咬牙格格響,而一旁的朱芷蓮之前與溫小喵有過交鋒,亦覺得流離宮這份揣度十有*是真的。
外面的人進不去,里邊的人出不來。
一時之間,眾人都隔著幻境看著溫小喵,誰也沒再說話。
溫小喵被那條龍盯得全身不自在,她小心翼翼地坐起來,卻差點磕上龍的鼻子。她心里咯 了一下,忍不住抱怨︰又不是看不清,哪用得著離那麼近?
大鼻孔里的熱氣噴出來,吹得她全身粘乎乎地。
她戰戰兢兢地回頭,唯見四野茫茫,一片黃土無邊無際,方才追在她身後的鳥和人都不見了。
擦,孤立無援中……
「主人……」沉悶的聲音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一樣,震得腳下嗡嗡發顫,溫小喵听得頭皮發麻,硬生生地將自己的脖子掰回來。她鼓著眼楮看龍,龍也十分不滿意地看她。
「主……人?」觀察完溫小喵,大金龍的聲音變得有些遲疑,它把臉湊得更近了一點,從鼻子里噴出來的氣,拂得溫小喵又栽了好幾個跟斗。她嚇得兩股戰戰,魂飛魄也散。
不過這龍好像有點不對勁,嗯,離得遠一點她才看清,這貨只有四條腿。
這也叫龍?叫四腳蛇吧?溫小喵搓著地面挪了幾步,想離得更遠一點以便看清全貌,可是龍卻不給她機會,那緊迫的視線透著無形的壓力,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溫小喵試圖說點什麼來緩和一下氣氛,畢竟嘛,人家是會說人話的,講講道理拉拉關系總不會錯。可是說點什麼呢?思索間,龍頭又湊近了一點︰「小東西……你就是那臭道士為無邊須彌選定的新主人?」
「嚇?主主主主人?!你、你你這、這是叫我?我,我沒養過四腳蛇,不不不會養你這麼大的寵物,你、你你你別過來!」
溫小喵嚇得語無倫次,壓根沒把它的話放心上。
大金龍一愣,碧綠如翡翠的眼楮里露出點忿懣︰「吾不是四腳蛇。」
溫小喵貼著地面咽了咽口水,指著龍腳,支支吾吾地道︰「我听說龍有五只爪子,你,你只有四只……不,不是四腳蛇、蛇,又是什麼?」呃,好像有哪里不對?一口氣說了那麼多,都說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啊?這不是嫌命長咩?某人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先抽死自己。
「呸!」金龍听她四腳蛇四腳蛇地說不停,果然發怒了,它一拍爪子吼道︰「吾本來是有五只爪子,但一時不小心被那臭道士砍掉一只,所以就只剩四只了,別再亂叫,否則吾一掌拍死你!」
它咆哮著,卷起漫天沙石打在溫小喵臉上,饒是溫小喵使出了千斤墜的功夫,卻還是被它吹得飛出去幾丈遠。幸好是沙土綿軟,不然她非摔斷脖子不可。
「呸呸呸!」溫小喵吐盡嘴里的沙子,摒著氣不說話了,她現在耳朵里嗡嗡地響,也不知道會不會聾,最明智的辦法就是不作聲。
多說多錯啊。
大金龍十分不爽地哼了一聲,重新盤成惡心的一團,溫小喵覺得那形狀似曾相識,好像在茅坑里天天能見到。她拍拍心口,慶幸自己剛才只叫它四腳蛇,要是把它叫成筒筒糕,這小命還真的要交代在這里。
大金龍瞪了她一眼,繼續埋怨︰「那臭道士真的是眼缺,居然找了個這麼樣的小丫頭片子做繼承人,又粗魯又沒禮貌。」
溫小喵心里怕它,嘴上不敢反駁,心里卻道︰「剛才還‘主人主人’地叫得沁甜,才說它兩句就翻臉不認人,這麼不通人情世故,難怪被人鎖在這兒看門。」她偷偷地打量大金龍下方的空地,只見到七個樁子,七條鎖鏈。龍是被拴在樁子上的,所謂仙府寶地就是里邊啥也沒有。
唉,這真的是幻境麼?可為什麼身為幻象的大金龍能扇得她飛起來?
大金龍不知道她那些小心思,想了想,才瞑眸道︰「如你所見,這片淨土乃是青罡印內無邊彌須的小小一隅,吾乃鎮守無邊彌須的神龍念燭。」它說著,搖了搖頭,似乎十分厭惡自己這個既不霸氣又不威武的名字。
「呃……青罡印是什麼東東?無邊彌須又是什麼東東?神龍又是什麼東東?這跟我又有什麼關系?」溫小喵勉強打起精神,虛心提問。
沒想到這不問還好,一問之下,那條大金龍又狂暴了,它沖著她狂噴口水︰「你什麼都不知道,就把青罡印納入了丹田之中?!那臭道士沒告訴過你麼?他說等他修為恢復就還我自由,現在五百年了,都五百年過去了!他卻連個鬼影子都不見,老子在這里等得胡子都快白了!也沒等到他那個小人!你是他的傳人,難道不知道他欠我一句話,一個承諾?昂?」
「你說什麼什麼印在我丹田中?」溫小喵越听越糊涂,她習武的時候是知道要氣聚丹田的,但卻不知道丹田里還能進放別的東西……那,什麼印?難道是……就是師父留給她的紙鎮?
她一直覺得那紙鎮的形狀怪怪的,有點像書里寫的玉璽,可從來沒想過這個光板貨是什麼印啊,那上面明明連半個字兒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