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小喵還惦記著這位漂亮的公鹿大人怎麼從九回之陣里跑出來了,支腿坐在身邊的楚修月突然發話。
「他是誰?」楚修月不認識絲蘿,但從絲蘿那騷首弄姿的舉動之中看出了一點端倪。九階妖獸,已經化形,但修為是刻意壓低了的,雖為男子,但卻含著一雙亮汪汪的水眸,忽略那懾人的威壓,竟只覺得美,美不勝收。這樣級別的妖獸在定天派里並不多,沒見過世面的弟子們都傻了眼。
沒有誰替江可兒出頭,既不敢,也不想。
絲蘿無可挑剔的面龐上漾起一絲更清淺的笑,可不知為什麼楚修月覺得這笑好看得有點諂媚,這令他心里突然很不爽。
「原來是靈蘊師叔座下的絲蘿前輩,晚輩眼拙。」溫小喵還在想要怎麼解釋這位大人的身份,楚修月就改成了自問自答。而此言一出,幾乎所有弟子的臉都白了一成,饒是再有為江可兒出頭的心,都淡卻了。絲蘿大人是誰他們可以不清楚,但是曲吟峰那位……听聞,就是一向執拗苛薄的掌門真人也得禮讓她三分的。
不知道江可兒怎麼就得罪了這位天仙似的妖怪,弟子們想一想,自然而然將目光聚中在溫小喵身上。
江可兒向著楚修月哀聲道︰「楚大哥,我不敢了,我不是有意的,真不是有意……」她顫顫地拿出了那面玉牌,哭紅的眼楮里彌出了片蒙蒙的水光,確實可憐。
溫小喵還是沒懂她為什麼要偷這面令牌,她在肚子里衡量來衡量去。也不覺得這玉牌能值多少錢,頂多就是個出入令牌而已。有那麼寶貝?還是……她也像自己一樣,想借著玉斧修月的名頭出去招搖撞騙?想到這里。溫上喵又有點唾棄這牌子,她想拿著這牌子混進陶然峰的試煉區都沒成功,真是越想越沒勁。
而守在一旁的沈瑯瑯卻從一點小小的細節推敲出一點端倪——上一刻,江可兒還是稱楚修月為「楚師兄」,這會兒就成了「楚大哥」,就算是一時口快,也不能沒逾距啊。
江可兒是流山真人座下的弟子,並不似端玉真人教出來的那些混世魔王,一個個沒上沒下。斷然是一急之下。露了馬腳。
溫小喵再去打量江可兒的時候,心里也有計較了,紅顏劫啊。以前好像有個叫朱芷蓮的大姐姐也是這麼拿腔拿調地同楚修月說話的,結果怎麼樣?
她有些失禮地打了個哈欠,捱到這時候,也確實是有些困︰「對啊,我想起來了,這位是師父座下的絲蘿大人,沒錯。」溫小喵離了經閣又在拓風樓里混鬼了幾天。這時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好像是該去曲吟峰報到了。她從樹上跳下來,眾人的目光也隨著她跳了一跳,法華打在溫小喵臉上。令所有人都有些晃眼,就連絲蘿也怔了一下。
以前只覺得這家伙濃眉大眼一臉機靈相,換作了女裝再看。竟多出了三分聖潔。沒錯,就是聖潔這個詞。把人給害了。溫小喵的身上可以堆很多詞,活潑。機靈,大方,清秀,嫵媚,動人……聖潔這個詞對于她來說根本不合宜,她是個混混啊。然,凡事看臉,經過幾度蛻變後,溫小喵擁有了一張神聖不可侵犯,有如玉女金仙般,的臉。
這還是那個溫小喵嗎?眾人細細又打量了一遍。
看著鼻子還是鼻子,眼還是眼,但那股假仙的氣韻真令人汗顏。
溫小喵要是認真點打扮,和楚修月站在一起就像是金童玉女了,可是她頂著那張頂頂正經的臉,舉手投足卻還是像個男人。沈瑯瑯看得皺起了眉頭。
絲蘿卻在心里咯 了一下,要糟!
問題不是出在溫小喵那張臉上,而是出于這沒教養的樣子。這樣大大咧咧,自由放任,是靈蘊真人最不喜的,溫小喵若不懂得收斂,去了曲吟峰鐵定會有好果子吃。
「前輩,看來這是場誤會。」楚修月自己不打女人,自然看不得別人打女人,而且還是位這樣德(死)高(不)望(要)重(臉)的前輩。
「不是誤會,她確實罵了我主人的心肝寶貝。」絲蘿整整發長,突然肅整的臉上漫過一絲殺氣,眾人皆大汗,他卻還有理有據地拋出後半句來,「不信你問它!」將手一拉一扯,就扯出了另一只妖怪來,正是一路追擊江可兒的二狗子。二狗子的修為比絲蘿只低一點,但它特長不在格斗,三五兩下就被絲蘿搞定了。這時候整張毛臉都是黑的。
絲蘿的木靈法術好厲害,遇火之後遇能發現反噬屬性,害得他一張俊臉差點就毀了。
楚修月額上冒汗,這位靈蘊師叔果然是極其護短的,徒弟剛進門,就把師佷給忘了,現在溫小喵是香餑餑,他倒成了臭狗屎。絲蘿是前輩,但性情卻單純得讓人想揍他一頓,他這一生只听主人的話,主人要護的東西,他自然要拼命護住,還好那江可兒只是罵了溫小喵,這要是出手打了她,搞不好連命都要賠進去。
溫小喵有點高興,也有點受寵若驚。對絲蘿的忌憚也漸漸地淡下去了。
有文傾峰的弟子沒眼色,沖著絲蘿不服氣地大聲嚷嚷︰「我們江師叔一向待人溫和有禮,怎麼可能罵人,前輩你老眼昏花,一定是听錯了,還有……妖怪的話怎麼能信!」
妖怪的話……絲蘿的眼楮一眯,眼角迸出一溜冷光,面的溫煦和暖馬上就變成了冰。溫小喵雖然早就領教過這頭鹿子的抽風變臉,卻還是被他嚇了一大跳。
「我老眼昏花?妖怪的話不可信?說得好!我現在就把你們明鏡閣給拆了,免得招這些不三不四的小驢崽子,盡說些這樣不長眼的話。讓開!」不等人讓開,絲蘿就動手了。長輩不打晚輩這種事在妖怪眼里根本不是規矩,「砰砰砰」幾下。文傾峰的弟子就遭了大殃。
沈瑯瑯看明白了,這又是個跟喜來寶一樣的大妖怪……溫小喵身邊怎麼總是出這樣的妖娥子。
「哇啊,快去稟報師祖!」
「快去叫師父來!」
「找霍師叔!」
「叫大師伯!」
弟子們一窩蜂地跑,江可兒站起身也想跟著跑,卻被一股強大的吸力攝回來,又丟在地上。
絲蘿也不管她是不是暈過去了,直接一腳將人踹到了溫小喵腳邊,指著地面冷冷地道︰「道歉!」竟然是要她下跪。
江可兒一身弟子服滾得跟泥潭里爬出來的一樣,哪還有半點趾高氣揚的影子。她沒想到草芥不如的小丫頭竟然連靈蘊真人座下的妖寵也收買了,頓時心里又苦又恨,又嫉又怒,卻苦于威壓,不敢表露半分。她做夢似的走過去,一直走到溫小喵與楚修月跟前,才「咚」地一下跪下去,卻是跪在了楚修月跟前。
「沒跪好,重來!」絲蘿鐵起臉來。又想踹人,卻被一眾鬧轟轟的弟子叫住了。
「前輩,萬萬不可!萬萬不可!」搶頭上來的是個中年修士,面白微須。兩邊下的腮幫有些腫,看起來還挺和氣,他一沖上來。就替江可兒跪了,沒等絲蘿開口就砰砰砰地磕了三個響頭。態度誠懇,「絲蘿前輩。江師妹年紀輕不懂事,如此行事並非有意,弟子替師妹向各位道歉。」說完又是砰砰砰三個響頭,把地上的泥砸出了一個坑。
江可兒也趕緊跪了過來,跟在後面叩首,滿眼的恐懼,真好似絲蘿要殺了她似的︰「弟子知錯了,弟子不該辱罵同門,更不該對前輩不敬,求前輩原諒。」還是沒有跪溫小喵。
溫小喵看一隊人馬氣勢洶洶地跑來,還以為是霍玠帶了人來和她干架的,卻沒想到一轉頭面前就跪了個軟骨頭。她在腦子里搜了半天,才將中年修士與一個名字對上號。馮宴。
馮宴是明鏡閣的首座弟子,也是定天派上除卻七真人以外資歷最老的弟子,他總是一副老好的人模樣,軟爬爬的,也難怪平素沒有霍玠搶眼。
事情都到了這頭,當然是見好就收,溫小喵不想為了這點小事鬧到流山真人跟前去。
絲蘿沒作聲,伸手將溫小喵一拉一推,放在了跟前,還是寒著張秀麗的臉︰「小喵你說,要怎麼辦?」
溫小喵想了想,道︰「把玉牌還來,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也不是大多的事,有個前輩這樣替她出頭,心中的閑氣早就消了,再看江可兒一張俏臉腫得跟馬蜂蜇了似的,她也沒好意思再擺架子。只是對文傾峰的認知又深了一點點。
江可兒捧出手里髒兮兮的玉牌,楚修月的眉頭立即皺成了一團,他睨了溫小喵一眼,又看看天,道︰「算了,不要了,喜歡就留著罷。」
江可兒一愣,猛地生出一股狂喜,當即又將那塊玉牌握進手心,緊緊地攏起來。溫小喵突然將髒兮兮的手指往楚修月胸口用力一揩。
「楚師兄,要不,你把這件衣裳也月兌下來送我吧。」這話里有點促狹的味道,當時弟子們的臉就都變了。誰都知道楚修月和霍玠兩個是最愛潔的,溫小喵這樣做無疑是找死。
沒親自蒞臨拓風樓,他們自以為楚修月還是當初的楚修月,卻不知這位仁兄在溫小喵的無恥錘煉下早就繳械投降了。楚修月當著眾多弟子的面,一把揪過溫小喵的手細細端詳了一會,淡淡地道︰「你這雙手比刨過土的野狗還髒,要是給你師父看見了,有得好受,還不回去洗洗。」說完也不叫馮宴起來,竟拉著溫小喵頭也不回地踩上了那把巨劍。
絲蘿和二狗子兩妖如夢初醒,跟在後頭大聲叫道︰「喂,你們等等!」也雙雙騰空而去。
馮宴帶著江可兒還跪著,直到再也楚修月等人的背影再也看不見,他才小心翼翼地招呼江可兒起來。
「盡闖禍!還不跟我回去!」他的語氣還是那樣溫和,听不出半點慍怒,但江可兒的手卻莫名地抖了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