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一場歡喜的接風宴最後不歡而散,晚飯時候也是頗為詭異,一頓飯吃得極為沉悶憋屈,可謂是貌合神離、心思各異。
陸??晚帶著病,喬氏便免了她的禮數,讓她安心在雅風閣養著,又讓李媽媽吩咐大廚房做了些藥膳過去。曹氏因憂心女兒,匆匆扒了幾口飯菜便再也吃不下,喬氏心中明了,便準許了她提前離席去雅風閣照看著。
幾番交代下來,除去袁姨娘和陸秀寧,其余人心中歆羨,紛紛嫉妒起曹氏母女來。早知如此,當日不若自動請纓去將老太太請回來,說不定現在受寵的便是自己了。可是到如今,也只有暗自羨慕的份兒了,一邊也不忘在心里打著小算盤。
許氏是個精明的,這些女人怎麼想她會不知道?當真是牆頭草,她掌家的時候這些人便急巴巴地湊上來示好,老夫人一回來便尋思著找一個更強硬的後台了。只是可憐了自己一雙女兒,分明是嫡出,在老夫人眼里卻連那庶出的陸??晚都不如!
眼角余光落在陸霏寧身上,許氏分明見著她臉上一股不情願和一絲委屈。這個大女兒向來是驕傲的、光彩奪目的,何時會有這樣不甘願的情緒!都是因為曹心悠,不就是生了個兒子嗎,說到底只是庶出,還不是個賤.種!
心里一時嫉恨,放在桌下的一只手兀自成拳,止不住有些顫抖。
說曹操,曹操便到了!
今兒老太太回府一事,陸景?i理應是及時相迎的,但卻未能在第一時間出現,喬氏雖然不說,但明眼人一眼便見她眼中那股子失落,也知她為何這般,心里對曹氏不禁又是嫉妒又是暗恨了許多。
「孫兒給老夫人請安,孫兒來遲,還望老夫人責罰!」
陸景?i進來的時候,家宴還未散,見著一桌人面色各異,也不往心里去,徑自繞過桌席往喬氏跟前走去,連陸桁和許氏都給忽略了去。
「來,快起來,讓祖母好好瞧瞧!」念了許久孫子總算出現在自己眼前,喬氏自然歡喜,也忽視了他進來之時未向陸桁和許氏行禮的事,抬起手將陸景?i拉近了些,上上下下瞧了個仔細。
自己走的時候,景?i似乎還只有十來歲,如今都已經長這麼大了,從一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兒蛻變成如今這樣有擔當敢作為的大好青年,也欣慰自己並未看錯人,早些年對他的疼寵總算也沒有白費。
「好,好!」連著說了兩個好字,喬氏握著陸景?i的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儼然一副欣慰至極的模樣。扭頭瞧了一眼桌上的其他人,喬氏不甚耐煩地蹙了蹙眉,道︰「都散了吧,與其心不甘情不願地應付我這老骨頭,還不如各自回院子里待著,該做什麼便做什麼!但倘若有些人存了不該有的心思,也別怪我偏心袒護,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事還是不要我挑明了說較好!」
說著便有所指地朝許氏瞥了一眼,這一眼,直教許氏暗自心驚,莫不是老太太發現了什麼?可臉上卻依然一副不動聲色的樣子。
聞言,一桌人便再也不好繼續待下去,紛紛起身告退。許氏掀起嘴角緩緩一笑,也拉著陸霏寧姐妹同喬氏行禮︰「瞧著母親還有話與?i兒說,妾身便不打擾了,母親記得早些休息。」
「祖母萬安!」
喬氏抬頭看了她們一眼,擺了擺手。見著一群人走遠,這才收回目光,轉眼卻瞧著陸桁還在身邊坐著,道︰「你是打算隨我這把老骨頭去扶香苑走走?」
「母親您這是說得哪兒的話,??晚也是我女兒,去瞧瞧也是理所應當!」起身將喬氏攙起,陸桁笑道。
「哼,如今你倒記得還有這樣一個女兒了!」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了陸桁一眼,說到底這個男人是自己十月懷胎的兒子,即便喬氏心里對他有些不滿,也只會將那些罪歸結于他後院的那些女人身上,若不是她們心懷鬼胎暗自挑撥,這尚書府能像現在這樣?
不再理會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陸桁,喬氏任陸景?i將自己扶著,走在前頭便往扶香苑去了,陸桁討了個沒趣,卻也只得悻悻地跟在後面。
陸景?i心中卻是不喜的,他實在不想這個男人再靠近娘親和??晚,若是有可能,他倒希望能將娘親和??晚送到外祖父那邊,好歹比在這尚書府自在得多!
他卻不知,自己私心的這個想法倒是與自個兒的妹妹不謀而合了。
打從前廳出來,許氏始終陰沉著臉,陸霏寧與陸毓寧一直跟著,也知她心中不愉快,便與她一道回了錦繡園。
「娘,她們只不過靠著一番花言巧語一時間迷惑了祖母,您若是亂了陣腳豈不是正襯了那些人的心思!」剛一進門,陸霏寧便上前挽著許氏的一只胳膊,好生規勸著,經過趙王一事,她的心思倒是深沉了許多,以往囂張驕縱的性子也沉穩了不少。
見著許氏仍然一副同誰都苦大仇深的模樣,陸霏寧便沖一直跟在身後的陸毓寧使了個眼色。
後者會意,也趕忙上前抱住了許氏的另一條胳膊,笑道︰「就是,祖母的心思其實那麼好拿捏的,想來也是她們在祖母面前說了些討好的話。您想啊,祖母在蓮溪寺待了這麼多年,總還是盼著有親人在身邊說說話的,這一次是她們佔了先機,可這府上還是得由您來做主,日後與祖母接觸的日子多著呢,還怕她們能翻了天不成!」
陸毓寧平日里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卻在上次宮宴一事之後安分了許多,又跟著陸霏寧學了幾分心思,漸漸的也變得沉穩了幾分,如今說起這些話來,倒是讓許氏另眼相看了。
許氏一直將心思花在栽培陸霏寧上,只盼著日後能倚仗她,卻不想如今這小女兒也成熟了幾許,倒是另有一番收獲,給了她些驚喜。
仔細一想,女兒說的其實沒錯,這府中上下的事,始終得由她這個當家主母說了算,即便是老太太回來了,這掌管府中中饋一事還是掌握在自己手里。老太太只念著眼前的好了,若是自己表現得當,老太太也不能故意拿喬。雞蛋里挑骨頭這樣的事兒,想必老太太在佛寺里待了這麼久,是不會做的!